石虎三人在小岛任石白金和阿姬随意“摆布”。吃的虽是山珍海味,却食之无味,烹调水平极差,只是糟踏贵重食品;看的除了船还是船,船上不外是一色女海盗,衣衫不整,外貌各异,手执长枪、大刀或斧头。使石虎和彭英影、李煜宁反感的是那髅黑旗,还有个“石”字呢!
石虎实在憋不住了,他把女儿叫到洞里,却缄口不言。他不想望将为海盗头子的女儿,那身不伦不类的装束,那种不阴不阳的神态,那股令人心寒的杀气。女儿佩带的剑不知来自何外,晃晃动动、磕磕碰碰,极不顺眼。他越想越气。
“跟我回去!”石虎终于吼出声来。一种积压已久的烈焰喷口而出直扑到女儿的脸上。石白金一时被烧得晕头转向,不知所措。她感到脸上发热,心在发痛。和父亲相依为命以来,未见父亲这等眼神这种口气。她一时不知如何同父亲讲,讲什么呢?
“立即跟我走!”石虎猛跺脚,声若狂雷。
石白金蓦然跪在父亲面前,泪水夺眶而出,一串串打湿洞中的红土。
“爸,惩罚我吧!”她一声震裂肺腑的哭喊声在洞中撞击着。
她爬到父亲跟前,浑身颤抖,除却了女海盗的凶残性格,还原了女儿身。
“爸,我彪的头是清廷官掳去的,我要报仇,我的仇还未报……我不能跟你回去。如果这样是女儿的不孝,那你就把女儿杀死抛下大海吧!”石白金抱住父亲的腿不放,声音充满悲伤。
“你知道雷州半岛的人怎么看你,又怎么看我,我有何面目见乡亲父老,我有何德对列祖列宗?”石虎站成一尊铁塔似的,一字一句地吐出了心声,“你投靠世人憎恶的大害虫李福野,天理难容!”
“爸,我这是无夺,我不是投靠他,我决不随他摆布去做坏事!”石白金仰起头,任泪水从脸上流下来。
“有谁为你作证,扯起骷髅旗不做坏事?”石虎无论如何不相信女儿近墨者不黑。
石白金忽地站起来,又默然跪下,合掌望着洞顶说:“父亲大人在前,我敢对天发誓,我石白金不杀一个平民百姓,但对官船一条不留,不得苏元春头颅决不岸!”说完抽剑削去一束黑发。
石虎不禁愕然。他心里明白女儿的本性优劣,心眼也好,是不会刀向平民的;她想借李福野的力壮大自己。她的仇太重,恨太深,她无法消除失去丈夫的痛楚。
“女儿,我们回铜彭湾去,父亲和你组织人马去报仇雪恨,父亲陪你去杀敌,直到战死沙场。”石虎言辞激动,豪气逼人。
石白金见父亲稍稍平静,便告诉他最近斩获苏元春舅子押运的两船不义之财的经过,并说李福野正信任她许之几十条大船,在海上积营力量之机不能错过。她向父亲保证:此去除暴安良,决不变心。
石虎听着,心里还在不安。他无法消去吴炳泰等人冷冷的目光和积怨;无法消除“海盗”字眼带来的阴影,无法向父老乡亲解析女儿在海上的所作所为。他陷入深深的痛苦之中。他的心还被重重的山岩压住,一直喘不过气来。
这时洞外有紧急传令,要石白金登船。
“谁要我登船?”石白金持长剑跳将出来。
来人说:“李大船长。他要你一同扬帆出海,说去助他完成大业。”
这太突然了。李福野为什么忽然出此此策略?到何处去?为什么要石白金同行?石白金觉得事情有变,李福野动作,绝非好事,如何推托,则是个大难题。
她复回洞中对父亲说:“爸,对不起,李福野要让我去商议扬帆出海的事,我不能陪你了。”
“你不是说决不随他摆布做坏事吗?怎么又听他的?”石虎力犀利的目光盯住她,要她作答。
“爸,我会应付的。”石白金说,“不信你跟去——不过,你得隐在另一条船里,看我如何对付他。”
她到洞外找到彭英影、李煜宁细细地作了安排,又叫手下众女将开来一条船,两船并驾齐驱驶向李福野泊船的地方。
台风欲止未止,船只都靠内港而泊,都摇晃得厉害,发出各种碰撞的响声。
石虎三人藏匿在船舱里。外头站着十多名女水手。这条航是护航船,石白金坐在另一条装饰得比较辉煌的船上。那船上的女水手都持长枪,佩带利剑,列队站在甲板上。
透过船舱的窗眼,石虎看见女儿端坐在甲板的老虎椅上。不知何时已换了一身新装,虽然色彩并不鲜丽,却也端庄、得体、威武,像一位即将出征的女将军。女儿这般姿态,石虎第一次见到。看上去女儿十分英武稳重,一洗女儿情长的缠绵和懦弱。石虎示意彭英影、李煜宁也来看看。彭英影说:“白金一身正气,威武过人,虎叔你就随她去吧!”
“李福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们看看再说,我相信白金会治他。”李煜宁悄声说。
这时对面响起一阵凌乱的鼓声,随后是唢呐声声。一时间吵得海天发热,浪涛升温。对面船上,“李”字骷髅旗在飘洒的细雨中抖动着。
旗下一袭黑色的队列——李福野的卫兵之类先上前几步,接着是李福野出场。络腮胡子似乎又长又黑了,秃顶更为光滑。他穿一身黑色衣服,手执一把大刀,站着一动也不动。
又一阵锣鼓声,随后是唢呐声声。
李福野用左手示意息鼓,右手一军:“大女侠过来!”
石白金举手示意,高声道:“大船长驾到,本女子本应早就前来迎接,但事不凑巧……”
“什么事?”李福野立即追问。
“探子报三条官船从西海回来,已过琼州海峡,又是黄金白银……大船长特向你报喜。”石白金兴高采烈地说,“我立即去截!”
李福野眼睛一亮,问:“又是装阿拉伯黄金的?”
“当然!又是清廷私自出海的官船……”
“你所说当真?”李福野再次质问。
“不信你开船同去。”
“不,不,我有要事立即开船。去为老祖宗报仇,雪雪恨,全军出动,本想让你打先锋,若有黄金,你先去把黄金网回来,反正我李福野金子不怕多……哈,哈……”
“情况紧急,不能等了……”石金把剑拨了出来,作指挥样。那明晃晃的剑,李福野看得真切,不觉一怔,说不出话来。
石白金调转船头往自己的小岛走去。另一条船紧跟在后。石虎早已憋不住了,他走出船舱,站在船头目不转精地望着女儿飘荡的大旗,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回到岛上,石白金马不停蹄,传令各船,立即集合。
她来不及照顾父亲三人,只告诉父亲说:“李福野曾透露要血洗朗月村,这次行动是否与这件事有关,不得而知,但不得不防。爸若有兴趣,可以看看女儿的动作……”
只见她召来阿姬吩咐道:“你带二十条船速铜鼓湾以北海面,要隐蔽,听我命令,遇一切事件切忽妄动。”
“是。”阿姬应道。“你呢?”
“我带精干水手,改装一条渔船在北湖和朗月之间‘打鱼’,随时听我之命,不得为误。”石白金说。
船队这才悄然扬帆,阿姬对于石白金的布置心领神会。她突然当起统帅来了。她迅速地给二十条船的船长下达指令,一切听她指挥,名船拉下旗号,作打鱼状前进。
石白金选了二十名精干的女水手,各人都换上了乡村渔妇的装束。刀剑藏在船舱里。这些女水手武艺不算高强,但强悍泼辣过人,是石白金的得力左右手。
“爸,女儿有任务……派船护送你们回铜鼓湾吧!
“我的船呢!”石虎问。
“我已让人们好了,正在外海等你。”石白金说。
“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吗?”石虎像是向女儿请求。
“爸和两位有兴趣可同我一起开船。”石白金说完下令开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