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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相帅五国

两人进内,孟阙见这儿象现代浴池一样,也有一个收银台样子的柜台,未及细看,吕燕已拉着他向前走去,孟阙见左侧是个巨型大厅,却无躺椅,都是几案和跪坐的垫子,暗道莫非这是学术讲演厅,须知在吕不韦的主持下,此时秦国可也是百家争鸣的,文化氛围颇浓,只是此时吕燕疾步匆匆,颇有越少人发现她越好的样子,倒不好细问,右侧是两个大浴池,都挂着帘子,上书“男”“女”,里面传来洗浴之声,大概供休息的地方也就各自在这两个浴室内。

转眼间两人已从后门穿出,孟阙正感奇怪,难道不洗了,却见吕燕领着他一拐弯,来到一个石券(石头砌的)洞前,她道:“这便是‘神女泉’了,却用不着牌匾,是专供王室高级成员和我吕家用的。”

孟阙暗道看来这才是真正的“华清池”,前面的浴池是吕大老板商业开发的。

洞口站着两男两女四个下人,吕燕挥手叫他们退下了。

两人进入洞内,孟阙见有一个半径一米的水池,水清见底,蒸汽徐升,脚下的石地下传来潺潺水声,想是泉水暗道。旁边还有一个白玉床,床上是闪光的锦缎被褥,床旁有一个巨大的衣柜,柜旁有一个月亮石门,挡着帘子。

吕燕忽然害羞,打开衣柜,拿出一条毛巾,又拿出一套男装,极为华丽,道:“这是阿政的衣服,你先到那石屋里去,擦擦身上的水湿,把衣服先换了,等我洗完了,你再洗。”

孟阙一笑,拿起衣服进了石门,见小屋不大,除了一面一人多高的铜镜和一张白玉床外别无陈设。孟阙对镜换衣,竟颇为合体,暗道,我竟然穿了秦始皇的衣服,看来前途无量啊。

孟阙穿好衣服,把白玉床上的被褥移开一部分,坐在上面,想体会一下白玉床的感觉,但觉臀下生凉,身心舒畅,忽然下部一动,心痒难搔。

此时隔壁传来吕燕洗浴的声音,水声哗哗,让人浮想联翩,孟阙坐立难安,想去洗“鸳鸯浴”,又觉未免太过猴急,吕燕大家闺秀,万一是个矜持女子,自己难免自讨没趣,前功尽弃也说不定,但不去又实在对付不了身体下部的抗议。

究竟是做禽兽,还是做禽兽不如,这是个问题。

终于孟阙一咬牙,整了整衣服暗道:“豁出去了,还是做个衣冠禽兽吧。”

孟阙走出石门,果听吕燕一声惊叫,随即见水中少女,手捂双峰,美丽已极也诱人已极。

吕燕忽然意识到水是透明的,急忙又放下一只手去捂羞处,只是这样一来,又泄了上面春光,明白这点后,她双手不再动作,低下螓首不语,孟阙怕她太过难堪,忙道:“那个,我是想,你一个人洗浴,无人搓背,我,我是想当搓澡员的,虽然你身上很玩儿净,但搓一搓,有助血液循环,我没别的意思,你没看我穿着衣服吗,我不是禽兽,是衣冠禽兽,啊,也不是……”

孟阙语无伦次,吕燕忽然“咭”的一笑,用甜的腻人的声音道:“梦郎,你不是说,我‘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我好喜欢你的‘梦辞’,你一边给我搓澡,一边给我作诗好吗?”

孟阙自然如奉圣旨纶音,于是两人由一洗一搓到鸳鸯共浴,只是鸳鸯共浴也就罢了,为何最后连白玉床上的被褥也“湿”了,此中玄机,就不得而知了。

秦王宫内。

吕燕一手拉着孟阙,毫无大家闺秀风范的大叫:“阿政,阿政,你快出来啊,你看我把你最想见的少年英雄梦郎找来了,你还不出来相见。”

宫内宫女太监人人都已对吕燕的举止见怪不怪,孟阙随着吕燕一路闯宫,只是宫殿重重,一时走之不尽,也不知何时能到秦王寝宫,忽然一个年幼太监出现在面前,对吕燕深施一礼道:“吕小姐请留步,大王不在宫中。”

吕燕嘟囔道:“好容易冒着被父亲责问的危险,又拉上梦郎垫背才敢到宫中看看他,他居然还不在”。

又提高声音道:“他去哪里了?”

太监道:“大王去盖聂大师那里去了。”

吕燕道:“又去练剑了,他武功这样高了,还要练,有意思吗?走,梦郎,跟我去找他。”

吕燕拉着孟阙出了王宫,穿街过巷,来到一处大宅,在门上敲了几下,看门人开门见是她,急忙施礼,也不通报,就让她入内了。

孟阙随着她走过一道长廊,见是一处宽敞的庭院,进入院内,只见院子左方一个蓝衣,一个白衣,两个女子正在斗剑,剑也居然是一蓝一白,白的是普通青钢剑,蓝的却是一把软剑,剑身矫骁灵动,如蓝绸,如灵蛇,逼得那白衣女子步步后退。

忽然那白衣女子弃剑于地道:“不比啦,不比啦,星怜,你的‘蓝色忧伤剑’越练越高明了,我不是对手,认输了。”

那蓝衣女子星怜也早已收剑,道:“师姐不必过谦,您得师父真传,不过让着我罢了。”

“哈哈”一声苍老的笑声传来,只听一个老者的声音道:“两个女娃儿不必互相吹捧了,且看是谁来了,又带来了那位贵客?”

孟阙这才注意到,在旁边的兵器架前还有一老一少两个男子,不由暗骂自己只能看见女人看不见男人,却见那老者六十岁上下年纪,长的矮小精悍,两眼目光炯炯,直如利剑,却似是气质如此,倒非有意咄咄逼人,而那少年年纪和孟阙差不多,身材也相仿,浑身散发着俾睨天下,舍我其谁的气势,令人望之心折,孟阙自然知道他就是秦王政,如果历史不发生改变的话,他就是未来的秦始皇。

吕燕拉着孟阙的手,指着秦王政道:“这就是大王,秦王政,嘻嘻,管着全秦国。”话中并无尊敬之意,孟阙注意道,秦王政目中闪过一丝恼怒,但转瞬即逝。

吕燕又指着孟阙对秦王政道:“这就是你一直想见的少年英雄‘天下第一风流浪子武宋玉梦郎’,你俩多亲多近,嘻嘻。”

孟阙本来以为秦王政也会向公子嘉或吕不韦那样仰慕自己,谁知秦王政微一拱手,却道:“久闻梦郎勇绝天下,政慕名已久,今当与梦郎一较高下。”语气生硬,用辞虽谨,却殊无尊敬,反而包含挑战之意。

孟阙不是秦国臣民,既不愿做官,自犯不着以臣下之礼参见他,此时见他如此毫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不由也激发了狂傲之性,道:“那好,就让孟某见识一下大王‘飞剑决浮云’的千古绝技。”

秦王政不由一惊道:“你怎知道我的‘飞剑决浮云’,这招我方创出不久,还没在外人面前演示……”说道这里斜了一眼吕燕道:“燕子,是你告诉他的吗?”

吕燕道:“天地良心,我可没对他说,我对武功没兴趣的。”

秦王政不再纠缠这等小事,在兵器架上取了一把“大剑”,孟阙矍然一惊,暗道:“玄铁,啊不,青铜大剑。”

只见这把剑剑身巨大浑圆,并无锋刃,望之足有四,五十公斤上下,比杨大侠的“玄铁重剑”还沉重(玄铁重剑重七十余斤,不到四十公斤),青铜的光晕映日流动,显示出高古雄奇的气势,威霸天下。

孟阙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解下腰间铁锤,掂了掂,心中底气全无。他自接过头曼的“霸天一击”后激发了内力,这些时日来练“鲁勾践内功”时气感已颇强,但并无当初生死之间激发的那种强大感觉。

秦王政道:“梦郎请先发招。”

孟阙见秦王政如渊渟岳峙,站在那里似乎无懈可击,摇了摇头道:“请大王先发招。”

秦王政并不客气,道了声好,青铜重剑力“砸”华山,直击而下,这一剑之威,真如不周山倒,带着摧山折岭的力量,倾天颓地的气势击下,孟阙只觉呼吸立闭,这威势竟比头曼的神枪更猛,而他此时因没有伤心姐姐之“死”的悲痛和感念姐姐相救的激情,竟发动不了那日对抗头曼的强大真力,当下不敢硬接,猛退一步,秦王政随势而进,剑招无半分凝滞,改砸为刺,中宫直进,猛击孟阙心窝,孟阙大叫一声,仰面跌倒,使出当初对付兀力合那招,谁知秦王政的剑招比他的身法更快,重剑下戳,猛击他的小腹,势将他未踢到秦王政,而小腹已经洞穿,孟阙大骇,手肘支地用力,身子猛的向后一移,同时双腿一分,秦王政的重剑猛击在他双腿之间的砖地上,地面上砖下土,一击之下,顿现深坑,一时砖碎土扬,打的孟阙两腿内侧生疼,还好那儿没受伤。

孟阙又用尽全力猛退一个身位,然后翻身站起,他只道秦王政三招一过,当有缓冲,那知秦王政重剑脱手飞出,势挟风雷,已到他胸口。生死之间,孟阙内力与神力同时爆发,铁锤自下而上猛击在剑上,裂天碎地一声巨响,孟阙铁锤震落,青铜重剑也直飞上天,矫骁如龙,直插云天,秦王政一步冲近,已到孟阙身前,双掌猛击孟阙的走右胸膛,孟阙大喝一声,内力海潮般发动,两人掌未接实,掌风相撞,蓬的一声大响,孟阙噔噔噔连退三步,秦王政一退复进,却未再攻击,而是顺手接下了青铜重剑。

他横剑傲然而立道:“梦郎横勇无敌,也不过如此。”

孟阙满脸惭愧道:“大王才是横勇无敌,大王重剑一出,势压天下,纵‘改之大侠’当年,也未必有此风范,小子何德何能,敢与大王比肩。”

秦王政见他认输,也面色一宽,道:“梦郎过谦了,待我为你介绍诸位。”

孟阙在他的介绍下与老者和二女子一一见礼,老者自是有“天下第一剑客”之称的盖聂大师,白衣女子年约二十五六,是他女儿盖小玉,蓝衣女子名叫韩星怜,介绍她时吕燕待要插言,被她摇头阻止,孟阙知她必有特殊身份,也不追问。

盖小玉勉强算个美女,韩星怜却容颜绝丽,更胜吕燕。韩星怜和秦王政都是盖聂的弟子。

当下盖聂引众人到室内奉茶,两个女子换过衣衫也来相陪,众人坐在一起,孟阙发现秦王政面容上虽仍有天生威严,但此时也颇露亲和之意,对孟阙也很友好。

却听盖聂道:“不瞒梦郎说,大王虽是我弟子,但天资颖悟,于武学多有发明,老夫也曾深受启发。大王少出咸阳,天下于其武功多有不知,不是老夫夸口,大王此时武功,世间已少有对手……”

孟阙插言道:“不错,荆轲也不是大王对手。”

盖聂皱眉道:“荆轲乃当世少年英侠,与老夫齐名,向有北盖聂,南荆轲之名,但我与他从未谋面,梦郎说他不是大王的对手,莫非梦郎与他交过手吗,不然如何知之?”

孟阙才知又说漏了嘴,荆轲不如秦始皇,这是后世网络坛子上大家讨论出来的,想荆轲依靠偷袭不能伤得秦始皇半分,秦始皇反手一剑就击败了荆轲,两人武功谁高谁低,不问可知。但此时如何能和盖聂等人说,他的脸皮早就练的厚比城墙,于是道:“我和荆轲交过手,他,他比我稍差一线,自是不如大王。”

众人不疑有他,不再追问,盖聂又道:“刚才梦郎道,纵是‘改之大侠’当年也未必有大王风范,既曰‘当年’,想这‘改之大侠’必是前辈英侠,老夫行走江湖半生,怎的从未知闻,这‘改之大侠’究竟是谁,还盼梦郎赐告。”

“这‘改之大侠’嘛?咳咳,是三百年前一位武林前辈,”孟阙开始忽悠,“他复姓独孤,双名改之,又号‘求败’,故也称独孤求败,却是我师父‘剑纯洁的女孩’告诉我的,独孤前辈生平欲求一败而不可得,我师父当年已是剑仙之流,仍只能和他打成平手,独孤前辈纵横武林三十余年,杀尽仇寇,败尽英雄,乃埋剑于剑冢,这剑冢吗,自然是早已湮没不可寻,独孤前辈有五级剑术,为我师父所称道,诸位且听我道来。”

盖聂知孟阙姐姐是“剑纯洁的女孩”高徒,虽不信孟阙也是‘剑纯洁的女孩’弟子,但料是从他姐姐处听来的,因此凝神细听,旁人也皆侧耳倾听。

孟阙清了清嗓子道:“第一级利剑级,即是小玉姐姐所持青钢剑,独孤前辈弱冠前持此剑与河朔群雄争锋,未尝一败,后乃持‘紫薇软剑’,就和星怜姑娘的“蓝色忧伤剑”差不多,独孤前辈持此剑,纵横天下,也未尝一败……“

说到这里,他偷眼看了一下韩星怜,见她目有得色,暗道,忽悠女孩子到了不露痕迹的地步,自己的忽悠神功也快独孤求败了。

又道:“此时世间有三剑,一曰‘剑仙’,即‘剑纯洁的女孩’前辈,时人谓她已九百余岁,神话般的人物,无人敢与她比肩,二曰‘剑圣’,号‘无忧子’也是纵横无敌,三曰‘剑魔’,即独孤改之前辈,独孤前辈与剑圣三次比剑,皆是平手,心有不甘,于是乃入穷荒绝域,寻得玄铁一块,用神奇之冶炼方法,练成一柄七十余斤重的玄铁重剑,嗯,比大王的青铜重剑轻些,但玄铁能增强内力发散,和青铜大剑谁优谁劣,却不得而知。”

秦王政似乎想说什么,但终未开口,孟阙又道:“独孤前辈持此剑挑战剑圣,一战败之,遂无敌于天下,但他仍想挑战世外剑仙‘剑纯洁的女孩’,但‘剑纯洁的女孩’并不总出山,他寻不得,于是自己突破自己,开始练习天地万物皆可为剑的境界,他以木剑起步,终于达到了草木竹石皆可为剑的境界,他犹不满足,终于练至无剑胜有剑的境界,此时恰逢‘剑纯洁的女孩’前辈再次出世,两人于华山之巅一场大战,当真惊天地,泣鬼神,终于还是个平手之局……”

盖聂忽插口道:“‘剑纯洁的女孩’前辈此时手中有剑无剑?”

“这个……无剑。”孟阙瞎懵到。

“果然如此,我终于懂了,哈哈哈……”盖聂仰天大笑,状若疯癫,众人都大惊失色,也不敢阻止,良久盖聂笑声方息,道:“我终于知道‘剑纯洁的女孩‘前辈当年对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三十年了,我终于懂了,哈哈哈。”笑声中已眼角带泪。

却见盖聂忽的食指一伸,哧的一声厉响,其时窗户未关,窗外一株大树的一根枝条已被无形剑气削下,孟阙惊道:“六脉神剑!”

盖聂闻言也是一惊,道:“六脉神剑?”

忽然似有所悟,拇指一按,风雷之声大作,一路“少商剑”使出,窗外的大树可倒了霉,枝桠树叶乱飞,树玩儿上也是一道道深深的剑痕,孟阙知道盖聂这路“少商剑”的剑招未必与段誉的“少商剑”相同,盖聂是剑术大师,所会剑招不知有多少套,这只是把一路合适的剑招汇入了拇指剑气,以成少商剑法,但英雄所“创”略同,当不输于段氏族先祖所创的“少商剑法”。

却见盖聂练完一套少商剑,又运动食指,练起了“商阳剑”,这商阳剑灵动变化,力量不及少商剑,但那大树方才已饱受摧残,待商阳剑一练完,立刻轰然侧倒,鞠躬尽瘁。

盖聂跳到当院,中指一伸,又练起了“中冲剑”,众人也都出外观看,俱惊叹于盖聂剑术之神。

待六路剑法练毕,盖聂向着兵器架子左手虚伸,使了一招“控鹤功”,兵器架子上顿时十柄长剑斜飞而起,盖聂十指齐出,当得一声齐响,十剑俱断,盖聂仰天长笑,畅快以极。转身间见众人俱目瞪口呆,于是道:“回屋继续喝茶,我向你们讲一讲我当初见到‘剑纯洁的女孩’前辈的奇遇。”

当下众人重回屋内,侍者换过新茶,盖聂端起茶碗,喝了一口,道:“三十年前,有一个采花淫贼,号称‘云里蜻蜓’上官鹤,此人祸害残杀良家妇女无数,但武功极好,轻功犹绝,屡屡逍遥法外,我既自命侠义,自然责无旁贷,我从齐国发现了他,一路追到巴中,我两人数千里间,斗智斗力,他武功不及我,轻功却和我差不多,我追不上他,他也摆脱不了我,这****二人都已筋疲力尽,他坐在离我十余丈外的地上喘气,我也疲累欲倒,无力上前,此时他身侧三丈余外忽然白影一闪,我目力极佳,已看清是一白衣女子突然凭空出现,直疑为鬼神,那女子手指一伸,指尖一道白光,上官鹤连惨叫也没发出,已然咽喉鲜血狂涌,死在当地……”

“剑纯洁的女孩!”吕燕插口道。

盖聂道:“不错,我也立刻就想到了是‘剑纯洁的女孩’老前辈,她是武林神圣,世外真仙,若能向她老人家学得一招半式,甚或指点一两句口诀,也足以受益终生了,我见她老人家并未离开,于是膝行至她老人家跟前,说道,‘我知您老人家向来不收男弟子,我也不敢拜为弟子,但求指点一两句剑诀,前辈但有所差,盖聂百死必办,还望前辈垂怜某向学之诚意。’剑纯洁的女孩前辈道,‘我手中无剑,如何传你剑诀。’说完这句话,就突然凭空消失,我举目四顾,旷野荒郊,仙踪杳杳,只有我和死去的上官鹤,几疑梦中。”

孟阙道:“这句‘手中无剑’就是剑诀。”

盖聂道:“不错,我当时也是这么领悟的,也想到了是‘无剑胜有剑‘之意,但如何才能无剑,我想当是由‘实’剑,到‘虚’剑之意,虚当从‘柔’求,于是我遍采五金之精,练成了‘蓝色忧伤剑’,所以取名‘蓝色忧伤’,是因为我见到‘剑纯洁的女孩’前辈那天,天很蓝,蓝得没有一丝云彩……”

盖聂说到这里,满是皱纹的脸上竟露出一丝深情仰慕的色彩,众人面面相觑,他也毫无所觉,孟阙知道‘剑纯洁的女孩’艳绝天下,见者倾心,盖聂如此,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只听盖聂又道:“我持‘蓝色忧伤剑’纵横天下,世间如我者,三四人而已,但终于不悟无剑之理,直到后来我收了大王为弟子,大王为我弟子时年仅七岁,两年后也即九岁时,忽言‘宝剑无锋,大巧不工’,乃让高手匠人制成青铜重剑,那把剑当然没有如今这把重,但剑理一致,我矍然而悟,遂打造青铜大剑,即是如今大王手上这把,我持此剑只一年,就败尽世上仅有的几个对手,赢得了天下第一剑的名号,我又想既然‘大巧不工’,那么必然‘大重若轻’,而世间何剑最轻,我思当为木剑——小玉,你去把我的木剑取来,给梦郎一观。”

盖小玉闻言出去,片刻而回,孟阙见这木剑轻薄如纸,似乎一碰就断,和自己想象中杨大侠的木剑颇不相同,但木质清新,直如新制,小玉道:“不瞒梦郎说,这剑如此新鲜,乃是家父内力日日滋养之故。”

盖聂一笑接过剑来,一剑刺出,毫无声响,也无威势,似同儿戏。

韩星怜在旁怕孟阙不解,道:“梦郎休要诧异,师父当初练这木剑时,剑生风雷之声,越练越响,响极而轻,终归于无,不久又响,如此三年间反复七次,之后欲响则响,欲无声则无声,刚才师父乃是运无声之剑。”

果然盖聂闻言又是一笑,一剑击出,轰轰雷鸣,满室具震。

星怜又道:“师父又练了三年,虽功力日进,但终不悟无剑之道。这六年间师父因足不出户,反成就了那荆轲之名,那荆轲向天下高手挑战,从未败过,但他并未找过师父,听说也没和朱亥大侠比过,朱亥大侠武功稍逊于师父,但也仅差一线而已,不想荆轲的名声竟超过了朱亥大侠,与师父齐名,号‘北盖聂,南荆轲’,今据梦郎所说,他是远不如师父了,我看也未必能比得上朱亥大侠,朱亥大侠初时外功天下无敌,但因不练内功,终非绝顶高手,后来他又内外双修,终成一代高手,仅略逊于师父而已,不料荆轲名声竟超过了他,朱大侠当真冤枉。”

盖聂叹息一声,摇头不语,星怜又道:“师父原是每日必练木剑的,今日得梦郎一语点醒,想是再不需练此木剑啦。”

盖聂闻言哈哈一笑,神情极为得意。

孟阙暗想,这木剑杨大侠是练了六年才能欲响则响,欲轻则轻的,而盖聂只练三年已得同样效果,应是盖聂练时年龄较杨大侠为大,因而内力较深之故,看来内力果然很重要,想到内力,忽然心中一动,又道:“这独孤大侠不仅有无剑之术,还有无招之术,即所谓‘无招胜有招’。”

盖聂矍然一惊道:“无招胜有招?盖某愿闻其详。请梦郎赐教。”

孟阙心思电转,整理着思路,他前世从小学时起就看金庸,到重生前已有了十八九年书龄,但他隔壁一位大哥比他更骨灰,有二十年以上的书龄,他最初看的两本金书就是从那大哥家借的,头一本是《神雕侠侣》,后一本是《笑傲江湖》,孟阙清楚记得,这两本书上都提到了“独孤求败”,但《神雕侠侣》上说的是剑“魔”独孤求败,而《笑傲江湖》上说的是剑“痴”独孤求败,因此从那时起孟阙就认为独孤求败有两个人,一个是“无剑胜有剑”的剑“魔”独孤求败,一个是“无招胜有招”的剑“痴”独孤求败,这也可以从《笑傲江湖》中的“剑,气”二宗之分看出端倪,或许金大神原本就有这个思路,只是没曾明显表达而已。

孟阙长大后却发现似乎所有的人都认为独孤求败只有一人,就是剑“魔”独孤求败,而且有人把“独孤九剑”归入“利剑级”和“软剑级”,可又很难说服别人,孟阙前世原本是打算在网上和众网友探讨一下独孤求败倒底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的,可原始论据也就是那本《笑傲江湖》却早已消失不见,再说孟阙也无法肯定那本书上到底印没印错字,毕竟金书版本众多(是指各出版社的版本众多,不是指“旧版”和“三联版”的区别),因此只得作罢,但此时忽悠盖聂等人却可全无顾忌。

孟阙于是道:“这‘无招胜有招’的独孤大侠和‘无剑胜有剑’的独孤大侠是两个人,但系父子,皆号独孤求败,因此人皆并称为独孤大侠,无剑的独孤大侠叫独孤改之,无招的独孤大侠叫独孤令狐……”

盖小玉插言道:“独孤令狐?到底是姓独孤还是姓令狐?”

孟阙连连咳嗽,道:“这无招的独孤大侠父亲姓独孤,母亲姓令狐,名字是取父母两人的姓氏,故名独孤令狐。”

众人面面相觑,但也找不出理由反驳。

孟阙接着道:“这‘无招胜有招’的剑法名叫‘独孤九剑’,其关键就在于天下武功皆有破绽,而独孤九剑能一眼看出其中的破绽,从而一击奏功。独孤九剑共分‘总诀式’,‘破剑式’……‘破气式’,共九剑,具体口诀早已湮灭不存了,其对内力却无明显要求,纵无内力者也可使出如此妙剑。”

盖聂悠然神往,秦王政忽道:“这无招故然能破有招,有招也能破无招。”

众人闻言皆感惊疑,孟阙道:“请道其详。”

秦王政道:“试问我一招之出,有万斤之力,管他有招无招,能奈我何,纵看出我一二破绽,我或轻伤,他必死于我招下矣。”

孟阙道:“不错,郭大侠对此早有论断(作者按,详见金大神的《射雕英雄传》,郭大侠设想,如果他一招之出,有万斤之力,则不论对方使出何等招式,都不是他的对手,作者因此推断,若果然一招之出有万斤之力,有招也可破无招)。

众人又问“郭大侠”为谁,孟阙道,郭大侠当年随齐桓公“尊王攘夷”,为保卫华夏文明做出巨大贡献,只因他“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故世皆不知。众人闻言俱皆感叹,遥想前辈英风侠烈,钦佩不已。

韩星怜又道:“还有一法,有招可破无招。”众人皆问具体。

星怜道:“就是‘剑纯洁的女孩’前辈的无双快剑,盖剑法既快到极点,纵招数中有破绽,一闪即逝,又如何能被抓住破绽而破去?”

小玉道:“那也要看无招和快招的人究竟谁功力高,‘剑纯洁的女孩’前辈自是纵横武林千余年未尝一败,其他人无她如此功力,未必破得了无招。想来‘剑纯洁的女孩’前辈的内力自胜过独孤令狐不可以道里计,以如此内力方能运如此快剑,但独孤令狐仍号称求败,那他就未曾败在‘剑纯洁的女孩’前辈手上,想来比‘剑纯洁的女孩’前辈内力稍差的快剑高手就必败于无招之下了。”

星怜闻言颇不服气,道:“你忘了吗?‘剑纯洁的女孩’前辈数十年一出江湖,想来独孤令狐纵横江湖时,‘剑纯洁的女孩’前辈正在隐居,否则早打败了他,他又怎敢自称不败,而且我也不信独孤令狐内力会差,毕竟他老爹独孤改之的内力接近了‘剑纯洁的女孩’前辈,嗯,这是天赋,独孤改之内力深剑术也高,独孤令狐剑术更高内力也不浅,武林中故老相传,每隔数百年会出一个盖世天才,非人力所能及,嗯,独孤父子皆是天才,这个,想必自‘剑纯洁的女孩’前辈后已有近千年没出天才了,才会接连出两个。”

孟阙闻言不禁莞尔,道:“这‘不败’和‘求败’究竟谁厉害,却是难说,岳不群当然不如令狐冲,风清扬却未必能赢东方不败,至于“葵花老祖”和“独孤求败”,咳咳,‘剑纯洁的女孩’前辈是神仙姐姐,我怎么把她老人家和死太监相提并论了,该打该打……”

众人面面相觑,皆不知这“岳不群”等是谁,料皆是前辈英侠,不由暗叹自己孤陋寡闻。

众人饮茶论剑,不觉已到饭食,于是盖聂治酒待客,众人欢饮。

在座无论男女,皆是极豪爽,极脱略行迹之辈,连秦王政和吕燕也不顾及贵族形象,喝到后来,俱皆大醉,洋相百出,盖聂趴在案上,一边往耳朵眼里灌酒,一边道:“来,姑射真人,晚辈敬你……”

秦王政将案几一脚蹬翻,大叫痛快,却已倒地不起,不省人事。

吕燕和小玉笑闹做一团,俱都春光外泄,两人对着孟阙各做一个鬼脸,又各掩春光,还没掩好,已烂醉倒地,没了知觉。

最后唯剩星怜和孟阙,孟阙已喝的头大如斗,见星怜却只七八分醉意,不禁自愧不如,星怜说要出去一趟,孟阙知她是去方便,不便多问,谁知她久久不回,孟阙有些担心,也走出室外。

一出室外,孟阙就迷醉于眼前的情景,但见壮丽的星空下一个蓝衣少女仰首向天,伸开双臂,似要拥抱整个星空,月光如水,浸在她的身上,仿佛月光也已变蓝。

孟阙的脚步声却打断了少女的天人凝思,她放下双臂,对孟阙嫣然一笑,道:“我常想这满天的星斗,当真只是日月的余气所化吗?她们会不会只是离得我们过远,才显得这么小呢,也许她们本来和太阳一样大,呵呵,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我从小就喜欢胡思乱想。”

“怎么不可能?”孟阙对这少女突然大感兴趣,不仅因为她的美丽,更因为她超出时代的智慧,于是道:“她们本来就跟太阳一样大,甚至比太阳还大,其实我们脚下的大地也不过是宇宙中的一颗星星,却比太阳小得多,绕着太阳转……”

孟阙对星怜大力普及天文知识,星怜极具智慧,一番问答间,接受了孟阙大部分观点,最后道:“人皆谓‘天下第一风流浪子武宋玉梦郎’乃世间大才,乃鬼谷子之后一人而已,今我观之,犹胜鬼谷子,可笑魏国学者石申做《天文》八卷,阐述五星运动,交食,恒星等,竟被世人目为奇才,与楚人甘德齐名,我看此二人加在一起,也差梦郎远甚,梦郎大才,世无其匹。”

孟阙急忙谦虚,道:“《甘石星经》啊,这部书还没被后人集成呢,但两位天文学家我是极景仰……”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讲天文时兴奋过度,此时说漏了嘴,却难以遮掩了。

星怜目光炯炯,眼神中有怀疑也有崇拜,道:“人们都说通过星象可以占卜未来,我原不信,不料梦郎言后世之事,洞若观火,梦郎大才,必不我欺,可见星象占卜之事,确有灵验。”

孟阙见好好一个科学少女就这样被自己引入歧途,不由暗恨自己多嘴,忙道:“不是的,我的意思是这两本书如此有名,后人必然把她们集合在一起,我是推测,却不是占卜而知。”

星怜一笑道:“梦郎不必再说,我知天机不可泄露。”

孟阙几欲晕倒,缓了口气道:“魏国和楚国的科技想必是十分发达的,两国风光更为我所向往,但我要在秦国等姐姐的消息,暂时却是去不了了。”

星怜道:“令姐之事,我也耳闻,梦郎如此大才,旷古绝今,有些非常之举,原不为怪,想来你与令姐两情相悦,实是令人羡慕,星怜却没这好福气……”说道这里,本已醉红的双颊更是红如鲜花,而樱唇也更加娇艳欲滴。

美人有意,艳福已至,但孟阙听她提起姐姐,不由思念起姐姐来,此时却无兴致一亲芳泽。

星怜已发现他神色黯然,道:“怎么了,梦郎,莫非……我看令姐不在身边,莫非令姐有事?”

孟阙酒意上涌,心中悲苦,急需倾诉,遂拉着星怜席地而坐,讲起了自己和姐姐相亲相恋,精神恋爱的故事,只略去了姐姐身世和自己前生之事,星怜听的意醉神迷,时喜时忧,喜时连连赞美,忧时花泪溅落,最后道:“梦郎,你和姐姐的爱情真感人,星怜祝福你们百年好合,你说令姐的踪迹在秦国,可我方才听到你提及她的武功,却想起一事,好像另有她的消息。”

孟阙一把抓住了她的双肩,连连说道:“你快讲,我姐姐在哪里?”

星怜只觉得孟阙的双手有如铁钳,捏得自己肩骨咯咯做响,若非自己身有武功,只怕要被捏断了,强忍疼痛,却说不出话来了。

孟阙也发现了自己的失态,忙松开双手,道:“对不起,星怜,我一时着急,弄痛了你,你不怪我吧。”

星怜一笑,揉揉肩膀,道:“怎么会,你是太爱姐姐了,才会这样着急。那天,我在魏国和锦屏,啊,就是我的好朋友,在大梁城郊散步,却是夜晚,你知道我的武功,所以我不怕走夜路,当时我忽听远方传来女子叱咤之声,却见两个女子,一个白衣,一个紫衣,白衣女子剑芒七尺,剑气千重,身法极快,一形数十影,我从没见过哪个女子有如此高的武功,几疑是‘剑纯洁的女孩’前辈,但一来武林中人都知道,‘剑纯洁的女孩’前辈名字中虽有个‘剑’字,但谁也没看她用过剑,都道她杀人时指尖一道白光,乃是仙光仙气,却不是剑,因此我才判断这女子不是‘剑纯洁的女孩’前辈,那紫衣女子却是紫光护体,白衣女子剑术虽高,伤她不得。”

“只听白衣女子道:‘你竟如此相欺,原来我弟弟的穴道过了一周天就会自解,你却骗我说必须你亲自来解,骗得我不得不跟着你走,我要离开你去找我弟弟,你却又不许,你武功不如我,却如此耍赖,仗着轻功高明,总挡在我前面,有本事你和我对攻啊!’那紫衣女子格格娇笑,道,‘我便耍赖,你能如何?你却不知,我原是为你好,你若不跟我回去,惹恼了‘武尊圣母’,圣母一怒下山,她的武功可比你师父更高,倒是不但你,只怕连你弟弟也活不成了。’她这话一出口,那白衣女子就停住了剑势,道,‘好,我跟你走,你帮我求求圣母,不要伤我弟弟,至于我,怎样处罚都行。’那紫衣女子道,‘即是精神恋爱,那就也未必处罚,我们走吧。‘两人遂一晃消失。”

孟阙听到这里,对星怜一揖到地,道:“多谢星怜姐姐相告,孟阙这就别过,寻姐姐去也。”

说罢,不待星怜回话,转身就走,转眼不见。

星怜叹了口气,道:“他姐姐真是好福气,嗯,‘剑纯洁的女孩’的弟子剑芒七尺,我刚到师父这里,还没跟师父说,弟子有剑芒,那么就证明‘剑纯洁的女孩’原来也是用剑芒杀人的,她指尖的白光倒底是什么,按师父的意思是无形剑气,可师父刚才练‘六脉神剑’时明明指尖没有白光啊。”

“是有形剑气!”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却是盖聂,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旁边,孟阙急着走,星怜沉浸在对爱情和武功的向往中都没发现他。

原来孟阙和星怜谈论天文时盖聂就醒酒了,他内力极深,不能久醉,再加上老年人觉轻,故早已醒来,出去解手,解完手见两人孟韩两人月下谈天,他也有几分兴致,因此在一旁倾听,两人注意力太集中,都没注意到他,此时星怜琢磨‘剑纯洁的女孩’的指尖白光,他才插言。

星怜道:“何为有形剑气,还请师父指点。”

盖聂道:“此理我已细思,且容我慢慢道来,所谓有形剑气者,乃从剑芒而来,剑芒是何物,乃练剑者以自身真力逼出剑中金铁之精气,即剑之精华与人体内力之结合,故不但胜于宝剑本身,也比单纯的无形剑气更胜一筹。但剑芒却还必须持剑才能发出,因此在运剑速度上不如手指之无形剑气快,当然这也要看是谁运剑芒,需知剑芒之术,非‘剑纯洁的女孩’一派所独有,但剑芒之‘快剑’却为剑纯洁的女孩一派所独有,故‘剑纯洁的女孩’前辈之剑芒快于手指之无形剑气,可即便如此,终究还是更上一层楼的好。

“我推测,‘剑纯洁的女孩’前辈在将剑芒练到极点,比如一百零八式‘花月纯洁的女孩剑法’练成,剑芒达到一丈零八寸后,就开始倒吸剑中精气入自身,将剑中精气与自身真气再次结合,从此剑气即真气,真气即剑气,于是可弃剑不用,达到‘无剑胜有剑’之境。这也才是真正的有形剑气,因真气与剑之金铁之精气紧密结合,故发出时指放白光。”

“夫天下万物,螺旋上升,无形剑气胜于有形宝剑,而有形剑气又胜于无形剑气矣。”

说罢,盖聂又一招“擒龙手”,凌虚抓来一把青钢剑,内力一发,剑上陡现五尺剑芒,伸缩不定。

星怜咋舌不已,盖聂道:“我知之矣,我能发一丈长之无形剑气,一丈以内能断青钢剑,一丈以外则力道衰减,却只能发五尺之剑芒,故剑芒胜于无形剑气一倍,‘剑纯洁的女孩’前辈于三丈余外发有形剑气杀人,则功力至少超过我六倍有余……啊不,她老人家千二百岁,怎会功力只超过我六倍,必数十倍于我矣,她只是当时碰巧在三丈余外发剑而已。”

星怜眨眨眼睛,却道:“我看‘剑纯洁的女孩’前辈未必真有千二百岁,师父练了五十年剑,有五尺剑芒,‘剑纯洁的女孩’前辈功力六倍于您,她三百多岁是合理的,多半是‘剑纯洁的女孩’这一派每一代传人都称‘剑纯洁的女孩’,这一千二百年间连出了几代‘剑纯洁的女孩’,这才有‘剑纯洁的女孩’前辈千二百岁的神话。”

“再说,梦郎说了,独孤改之前辈是三百年前的英侠,独孤前辈既纵横武林三十余年,杀尽仇寇,败尽英雄,则他打败‘剑圣’无忧子当在三百三十多年前。我料那被称为‘剑仙’的‘剑纯洁的女孩’是上代‘剑纯洁的女孩’,而和独孤改之前辈打成平手的才是我们这一代的‘剑纯洁的女孩’,她和独孤改之前辈比剑时多半还没独孤改之年纪大,内力也应该远远不如,她是凭无双快剑才和独孤改之前辈战成平手的。不然,若她果真有九百多年内力,再加上有形剑气,独孤改之前辈如何能与她打成平手?”

盖聂闻言陷入沉思,半晌,利剑般的眼神忽的变得无比温柔,轻声道:“不论她是千二百岁还是三百多岁,她都也是我的‘神仙姐姐’。”

星怜闻言一吐香舌,想笑又没敢笑。

孟阙只身回到吕府,匆匆收拾行装,单骑独斧,一路向魏国寻姐姐而去,他这一走,吕府参与《吕氏春秋》编撰的众门客都道,梦郎必无实学,这是羞见众贤,逃“学”去也,吕不韦却不久就从星怜吕燕处知道了孟阙去向,几乎想派人于路截杀于他,以免“大贤”流于别国,终究还是怕日后事情败露,落下害贤之名,只得做罢,星怜在盖聂处又盘桓了一段时间后,终于也思念孟阙,到魏国寻找他去了,唯吕燕被父亲加紧看管,却委屈的留在了家里。

且说孟阙一路向东,先经过韩国,未作停留,才又进入魏国境内。

虽然韩魏两国的百姓都比秦国活跃有生气的多,孟阙却也无心细看,直到到了大梁近郊,才突然醒悟,姐姐是不可能停留在大梁郊区的,自己如此急冲冲而来,无异刻舟求剑,一念及此,不由十分灰心,想大梁就在附近,乃天下名城,不如找家酒店客栈,尽谋一醉,再收拾心情,慢慢寻找姐姐吧。

进了大梁,果然繁华热闹,远胜邯郸和咸阳,孟阙知道大梁就是日后的北宋汴梁,虽然此时还无日后风光,但街市熙攘,买卖兴隆,已有清明上河图的雏形。

孟阙心情略好,选了一家较大的叫“梁洛楼”的酒店,上了二楼,这二楼却是分为两部分,靠北的一部分是通堂大厅,有几十张案几,多有客人,靠南的一部分是一排雅间,孟阙今天却不愿上雅间,怕屋子小导致稍好的心情又变压抑,他选了大厅一张案几坐下,却见对面一张案几后正对自己坐着一个俊雅的青衫少年。

他不禁多看了这少年几眼,因为这少年虽穿的是平民服饰,但眉宇间透出一股掩饰不住的贵气,还有几分书卷气。

那少年被他看的有点发毛,摸了摸自己的脸,又似乎做贼心虚的看了看四周。

孟阙为免他尴尬,转头看向街面。

这一看,却发现了一件奇事,只见街道中央有一匹马,马前马后有众多奴仆打扮的人簇拥而行,却也衣着光鲜,内中明显有个是领头的仆人大声嚷嚷着让道路上的行人让路,一派恶奴模样,马上盖着一匹高起一块的红色纱布,那纱布下隐约是一个人形——女人的人形。

孟阙大奇,这女人决不可能是死人,死人不会用红布盖,隐约可以看出她是被仰面绑在马上,手脚俱不能动,这是什么意思,或说是什么习俗,莫非是抢亲,可抢亲即便在游牧民族中也极少见,在华夏地界,不太可能啊。

他灵机一动,唤过店小二,此时饭菜未上,不过饮茶而已,居然也是清茶,他掏出一串钱币,赏给店小二,道:“小二哥,我打听一下,刚才楼下,那马匹上驮着个女子是怎么回事?”

小二闻言,满脸不以为然,叹了一口气道:“客官您还是别问了。”

孟阙忙又掏钱,小二连忙摆手阻止,这时的人都极实在,他道:“客官的打赏已经太多了,我非是不愿意告诉客官,只是此事实在让人来气,我才不愿说,这马上绑的不知是谁家女子,其实谁家的还不是一样,总之是个苦命女子罢了,那些绑人的是本地巨富大商人侯冠家的恶奴,却是绑给侯家恶少侯翡仁的……”

孟阙还未答话,对面少年忽勃然大怒道:“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这大魏国没有王法了吗,我必管之!”

说完噔噔噔跑下楼去,追赶众恶奴,孟阙暗叹一声,知要糟糕,果然这少年快步追上众恶奴,大喝一声,道:“站住,尔等奴才,光天化日,强抢民女,该当何罪!”

众恶奴先是一怔,然后一起狂笑,有得笑痛了肚子,弯下了腰直不起身来,领头的恶奴好容易止住笑,道:“不知死活的楞小子,念过几天书就不知天高地厚了,竟敢管起侯大少爷的私事来,兄弟们,给我往死里打!”

一声令下,众恶奴一拥而上,少年被打翻在地,马上就要被众恶奴的一顿大脚踢个好歹,蓦地一个恶奴被人一把拎起,凌空飞出,摔在街边,剩下的恶奴也被如法炮制,一一飞出,摔得连滚带爬,狼狈不堪,最后剩下那个领头的恶奴被人掐着脖子双脚离地拎起,手刨脚蹬,狼狈万状,拎人的正是孟阙。

孟阙嘿嘿冷笑道:“我可是拧过人的脑袋当酒壶的,你小子要不要尝尝脑袋被拧掉的滋味?”

那恶奴头看着掐自己的高大少年面目虽英俊,却双目杀气如刀,说话时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吓的亡魂皆冒,再加上脖子被掐,呼吸不畅,竟说不出话来了。

孟阙忽的闻到一阵骚臭之气,又见这恶奴那里裤子淋漓出水,却是这恶奴已吓尿了裤子,他大感恶心,将恶奴一把甩出老远,再看旁边的青衫少年满脸惊愕加钦佩,虽鼻青脸肿,但兴奋踊跃之情溢于言表。

他道:“大侠,先救少女。”

孟阙一笑,道:“的确,英雄当先救美,但若不先救你,你只怕小命不保了。”说着去解救那少女,少年则不管不顾,就当街叩谢救命之恩,自称叫“魏增”。

孟阙知他有几分呆气,略作谦逊,也不多加拦阻,说话间,已揭开少女身上红布,又解下了她身上的绳索。

却见这少女丫鬟打扮,颇为俊俏。她口中还有一个麻团,孟阙刚给她取出,她忽道:“快救小姐,大侠,求求你,快去救小姐。”

孟阙知此地不是讲话之所,道:“且上楼再说。”

上得楼来,满楼的人都用敬佩的眼光看着孟阙,店小二站在门口相迎,却已面如土色,旁边是浑身颤抖的掌柜,小二一边往里让他们,一边道:“大,大大大侠,你打了侯家大少爷,您老不在乎,一会儿他们约齐人手来小店寻你报复,这,这,小店……”

孟阙道:“孟某一人做事一人当,他们来,我自下楼与他们对战,不会在楼上开打的。”

那少年忽然在衣内摸出一块美玉,道:“给我们找个雅间谈话,若一会儿那些人上来,我等不及下楼,打坏了什么家事都用这块玉赔,不必找零了,全当店资。”

掌柜和店小二皆识货之人,这玉如此名贵,这少年身份堪疑,莫非王孙公子微服私访,于是唯唯应诺,掌柜又道:“贵玉决不敢收,我等定当全力伺候。”

少年道:“怎么,你们以为我吃饭不给钱吗?”

一言出口,竟不由人质疑,明显是颐指气使贯了,掌柜忙道:“好好,这玉全当寄奉在小店,公子什么时候来取都行。”

三人不再与掌柜罗嗦,来到雅间。

那女子喝了口水,喘了口气道:“我和小姐一路游玩到此,我会几分武功……”

孟阙听到这里,一口茶水几乎喷出,那女子脸一红,忽然想起还没拜谢救命之恩,忙伏地跪拜,道:“小女子芍药多谢大侠救命之恩。”

孟阙急忙用手相搀,那芍药定要磕几个头,孟阙也只得由她,她起身后道:“本来小姐想女扮男装再出来游玩的,但我……我会武功,我说,男装掩了姑娘本来丽色,未免太亏,我身有武功,便有一二狂徒,也近不得身,于是我俩从楚地一路游山玩水而来,路上偶有危险,也都被我摆平了。今晨,小姐有些疲倦,不愿出门,我出去想买些胭脂水粉什么的,谁知贪看路上繁华,流连忘返,竟耽搁了许久才回店,到店内却不见了小姐,店小二说小姐出去找我了,我怕姑娘迷路,又去找姑娘,并吩咐店小二如果姑娘回来就不要叫她出去了,在店内等我回来。谁知我在街上听说侯大恶少抢了一个姑娘回去成亲,我听那姑娘模样打扮就是小姐,立刻大怒,问明了侯府方向,就去救人,谁知还没到侯府,就撞上了这些恶奴,原来他们从小姐那里知道还有我,竟想再来抓我,他们说,侯大少有言道,这正应‘天下第一风流浪子武宋玉梦郎’的一句‘梦辞’,‘我若和你家小姐同罗帐,又岂能让你叠被铺床?’你们说这梦郎可恶不,做这等淫词艳曲。”

孟阙一口茶水终于喝呛了,剧咳不止,那芍药急忙上前给他拍打后背,竟颇会服侍人,待孟阙咳毕,又道:“我就和他们比武,谁知他们以多为胜,我不是对手,就着了道,多亏公子相救,还请公子再去解救小姐。”

孟阙道:“救人是肯定要救得,不过要等到晚上才好,天黑方好行事。”

芍药沉吟了一下道:“也好,白天他们人多势众,大侠双拳难敌四手,只怕也,只怕也不方便。”

那少年也点头称是,他们三人都明显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如果去晚了,那小姐会不会自爱不保,实则这不奇怪,这时代自爱的观念几近于无,女子本身也只重对爱情的忠贞,至于身体初夜什么的,无人太当回事。

孟阙又问起“小姐”姓名,却是叫“黄薇”。

三人谈谈说说,那少年这才想起,竟没问孟阙高名,孟阙也不隐瞒,说了姓名,魏增和芍药同时一惊,皆道:“大侠如此武功,莫非是‘天下第一风流浪子武宋玉梦郎’乎?”

孟阙见二人满脸钦佩,却也暗喜自己名满天下。

芍药道:“梦郎莫怪,我刚才说你做淫词艳曲什么的,是骂那侯大少,不是骂你……”

话一出口,却觉越描越黑,竟不知如何说下去了。

孟阙已看出她敬佩自己是出于真心,再说自己又岂能在乎人家“偷”骂几句,于是摆摆手制止了她说下去。

当晚,孟阙要去救人时,这一男一女两个活宝却定要跟随,孟阙今生的生理年龄才十六岁,心理年龄虽成熟,但也不可避免的带几分少年人心性,于是一时兴起,即带二人前去。

芍药早已说过路径,三人依路而走,最后却在孟阙的引领下来到了侯府后墙,那墙不低,但孟阙轻功已颇有几分火候,当下一提气,轻轻纵上墙头,忽听身后传来跑动声音,忙回头一看,却见芍药正背对着墙跑,孟阙大奇,难道这芍药事到临头要逃跑,没理由啊,何况对面也是人家,难不成还要入室借把菜刀?

却见芍药跑到几丈外的另一家大门前面就忽然转回身来,然后开始助跑,加速,孟阙虽然好笑,但也暗赞这芍药十分聪明,居然无师自通学会了现代跳高,但见芍药猛的腾空而起,却似乎起偏了方向,直奔孟阙而来,孟阙见她在半空中手舞足蹈,而且看样子还不能完全蹦上墙头,只怕要把膝盖在墙沿上撞伤,只好一俯身将她抱上墙头,软香温玉抱个满怀,无奈冲力太大,两人一起倒撞下墙,总算孟阙身手敏捷,在半空中一挺身,稳稳落地,顺势在女孩面上一吻,调笑道:“我若和你家小姐同罗帐,又岂能让你叠被铺床?”

芍药满脸通红,道:“没正经的梦郎公子。”

孟阙笑道:“大功告成,找‘小姐’去也。”

侯府极大,自有家丁护院,但这是通都大邑,有几个贼人敢入室明抢?自然护持松懈,而且他们骄横贯了,虽震慑于孟阙武功,不敢去找他报复,但也绝想不到孟阙敢乘夜来英雄救美,所以也未加强警戒。

孟阙和芍药去寻黄薇,魏增没有武功,自然是留在外面放风打眼。

却说两人落脚处乃是一处花园,一条花径,尽头是两扇装饰着花草的木门,孟阙一时兴起,轻声吟道:“花径未曾缘客扫,****从始为君开。”

吟毕不怀好意的看了一眼芍药的两腿中间,芍药颇有悟性,当时满脸飞霞,扭捏了一下,忽腻声道:“坏梦郎,急什么,是你的,早晚是你的。”

孟阙嘿嘿轻笑,两人携手出了花园,又路过一处庭院,只听里面有女子娇声吟道:“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语音虽娇脆,但暗夜听来,却有几分鬼气,芍药打了个寒噤,小声道:“梦郎,你的‘梦辞’,不但女人着迷,连女鬼也着迷了。”

孟阙在她的美臀上轻轻一捏,道:“别胡说,救人要紧。”

两人又一间一间屋子找去,这侯府当真是千门万户,两人又需小心,可着实费了事,居然中间还看了一出某丫鬟和某小厮偷情的活春宫,直找了好半天,才在一处窗前听到了里面的“劝亲”声。

此时天气还热,即便夜晚,窗子也都是开着的,笼以轻纱,孟阙两人探身观看,只见屋内一个美丽少女被绑在床脚,一个老婆子喋喋不休的正在劝那姑娘还是“从”了得好,两旁还有两个打手模样的小厮手拿皮鞭,其中一个小厮的鞭稍浸在一盆凉水里,煞有介事的晃来晃去。

只听那老婆子道:“你这样的姑娘我见多了,净拿大话吓唬人,说自己是楚国的什么贵小姐,别说老娘一眼就看出你是撒谎,就算真的,你那贵族老爹也未必有我们侯大少爷有钱,你跟着我们侯大少爷自是从此以后吃香的,喝辣的……”

孟阙对芍药一使眼色,自己当先一脚踢破纱窗跳入屋内,先一把捂住老婆子的嘴,同时一掌斩在身侧一皮鞭男的颈侧,那人当即晕倒,又一脚踢在另一皮鞭男的胸口,那人口角溢血,也说不出话了,孟阙再一拳轻敲在老婆子头上,老婆子当即被敲晕了过去。芍药紧跟入内,忙解下黄薇的绳索,黄薇惊魂未定,但也知道孟阙是来救自己的,三人没时间多说话,就由芍药扶着黄薇,三人走门而出,觅原路离开。

方自走着,左前方传来脚步声,三人忙躲在一座假山石后,仓促间,黄薇一头扎进孟阙怀里,孟阙就势抱住,怪手还在她的臀侧轻轻抚摸了几下,黄薇霞飞满面,美目迷离,如欲滴出水来——盖英雄救美,美人多半一见钟情,何况孟阙神武英姿,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而其梦郎之名,小芍药早就一路悄悄向其主人泄露矣,黄薇安得不动情?

却见来的是好几个家丁模样的人,中间一人五花大绑,居然是魏增,他的帽子早歪到一边,他居然连连晃头,边晃边道:“你们打我的身体可以,为什么要打我的头,打我的头也可以,为什么要震歪我的帽子,需知‘君子死不免冠’。”

孟阙见他满身尘土,鼻青脸肿,面上旧伤加新伤,不免又气又笑,暗道这书呆子多半是耐不住性子,自己想办法爬墙进来,谁知笨手笨脚的惊动了家丁护院,讨了一顿好打,却还硬充大丈夫。

正欲起身相救,忽听一女子声音道:“住手,尔等退下。”

孟阙寻声一看,只见是一个身穿湖水绿衣服的富家小姐模样的美女在说话。

众家丁赶忙放开魏增,垂首道:“是,大小姐。”

那女子又对魏增道:“这位公子大义凛然,令人钦佩,不知乘夜而来,所为何事?”

魏增倒不隐瞒,就说了侯家大少爷强抢民女,他激于义愤,趁夜来救人之事,想是为了保密孟阙等人的行踪,以利于救人,倒没提孟阙和芍药,只说自己是听说了有女子被抢进侯府,于是就冒险来救。

那女子闻言,大加赞赏,道:“梦郎有云,‘侠在义而不在武’,公子身无武功,见义勇为,而置生死于度外,真大侠也,请受小女子侯翡翠一礼。”

说着深深行了个“万福”之礼,魏增急忙回礼,却突然发现双手被缚,侯翡翠忙上前亲解其缚,两人相视一笑,竟情悦于心。

魏增又道:“还望小姐申张大义,帮我去救那被掠女子。”

侯翡翠道:“原该如此,我们这就去解救那小姐,等救出去了,我哥哥纵使发现也晚了,我们兄妹感情甚好,他也不能把我怎的。”

孟阙见事情发展到这样,再藏下去已无意义,于是和二女从假山后站起,道:“魏增老兄,想不到你我二人多日不见,竟在此相逢,却是为了同一个救人目的,当真是心有灵犀啊。”

他这样说是既有为魏增刚才不提自己而圆谎,又有成全魏增在美女面前孤胆英雄形象的意思,魏增如何不懂,当即向他投来感激的目光,两人相视一笑,莫逆于心。

众家丁面面相觑,有想去给大少爷报信的,但侯翡翠十分精明,忙道:“谁也不准走,谁敢去我哥哥那儿报信,看我后放不放过他?”

显然这侯小姐在府中极有地位,应是颇得侯老爷宠爱的,众家丁相互看了一眼,竟无人敢离开。

侯小姐又道:“跟我一起护送两位公子和这位小姐出府,嗯,还从墙头走。”

说到这里,她也忍不住笑起来,几位家丁也面露笑意,只是极力忍耐,有的人已憋的满脸通红。她没提芍药倒不是有意忽略,盖战国时很重身份,丫鬟是不能被称为“小姐”,但直说丫鬟又不好,只得不提,芍药自是明白,并不介意。

在众家丁的帮助下,众人又从墙头翻出,走时魏增和侯翡翠依依惜别,魏增言道,日后必备厚礼前来拜望,隐有提亲之意,孟阙等人自是明白,也都暗为两人祝福。

当下众人回到“梁洛楼”,那酒楼原也带客栈,孟阙和魏增选了一间客房住下,黄薇和芍药自是住在另一间女客房。

房内原有两张床,但魏增定要和孟阙抵足而眠,畅谈交流,孟阙虽不愿和男人挤在同一张床上,但知这是古人好友间的通例,也只得答允,好在魏增博古通今,说话正经中也常夹幽默风趣之语,两人唠得颇为融洽。

魏增多谈历代兴衰,说着说着就请教上了治国之道,孟阙早已把他的身份猜了个七八分,暗想能和平统一当然最好,虽说在这古战国不可能完全做到,但多交几个上层贵族,公子王孙,无疑好处大大,于是倾其所知,“指点”魏增。

魏增大为钦佩,两人越唠越投机,魏增忽翻身坐起,对孟阙道:“我有意与梦郎结为金兰之好,不知梦郎许否。”

孟阙欣然应允,魏增道:“可惜此时乃是深夜,无香烛纸马,不如明日……”

他话未说完,忽听院子中传来喧哗之声:“走水了,走水了!”

孟阙和魏增皆知“走水”即是“失火”的意思,以为客栈着火,立刻想到了隔壁屋里的二女,孟阙纵身来到二女客房门口,一脚踹开房门,二女却早睡着了,此时一惊坐起,被子滑落,虽有肚兜遮掩,也颇******,二女尚未意识到,孟阙也无暇欣赏,一步上前,道声得罪,把二女用被子包在一起打斜抱在怀中,转身出门,魏增紧跟在孟阙后面而来,方才也见春光,他是非礼勿视的君子,此时忙一边掩面一边闪身,四人转眼冲到庭院当中。

却见城北远方火光冲天,再回目四顾,客栈中却无处火起,方知是虚惊一场。

孟阙再看怀中二女,但见芍药满脸通红,如花笼绯烟,黄薇却紧闭美目,羞于见人。孟阙心中一荡,又听到身旁传来窃窃私语之声,赶紧又抱着二女回到房中,刚把二女放下,忽听得院中传来一声惨嚎似的狂呼:“我的翡翠!我去救你!”

孟阙立刻想到了原来城北大火定是侯府所起,那魏呆子手无缚鸡之力,他去救火与送死无异,忙对二女道:“二位且在屋中少待,我与魏公子去侯府救火。”说毕不待二女答应,已转身出屋。

孟阙冲出院子,几步就追上了魏增,一把将他夹到腋下,一边飞奔一边道:“不必着急,吉人自有天向。”

魏增哭喊道:“快快,你不是梦郎大侠吗?怎么跑得这么慢?”极度焦急下已忘了礼貌。

孟阙也不在意,毕竟在同一座城市,道路并不太远,片刻已然赶到,但见官府的救火差役已到,正忙碌的救火,让孟阙大大感叹于大梁的“人民子弟兵”行动速度竟不亚于后世。

魏增定要往火场里冲,孟阙无奈只得一掌斩在他颈侧动脉处,让他先“晕”一会儿,自己则冲进差役队里拿起水桶往身上一浇,低头就冲进了火场。

其时火势已小,孟阙身手敏捷,并未被烧伤,在火场中转了一圈就发现了一个问题,侯府上上下下几百口主仆都已被事先杀死,有些人或身前或身后的衣裳被震碎了一块,露着红肿高起的掌印,有些人要害处中了刀剑之伤,这侯府竟似是被一群武林高手灭了门,他寻了两圈未见侯翡翠,想来她也不能幸免,当是因为死的人太多自己一时看漏眼未曾发现而已,而此时自己的头发眉毛都已被烤焦,孟阙无奈只得出了火场。

众差役见这“见义勇为”的英雄出来了无不喝彩,连百姓也拍手称扬,孟阙急寻魏增,却见他已醒了过来,正与一个女子相拥而泣。

孟阙绕到他们身前,见那女子正是侯翡翠,不由的松了一口气。

此地不是讲话之所,孟阙和魏增扶着侯翡翠先回到客栈,魏增自去安慰侯翡翠,孟阙则来到黄薇和芍药的房中,却见二女已不见了,屋中案几上用玉佩压着一张薄绢,孟阙先拿起玉佩,见上面刻有两行小字:薇有仙露,璨璨明珠。

又见那绢上用娟秀的字体写到:字呈天下第一风流浪子武宋玉梦郎孟公子尊前,薇百拜顿首谢公子救命之恩,薇离家已久,老父思念成疾,薇不得已而归,公子大恩,天高海厚,日后必报,今匆匆离去,还图后见之期。薇顿首再拜而别。

孟阙心中一动,忙将薄绢卷起,放入衣内。

又来到自己房中,见侯翡翠哭声稍止,哽咽着说出一番话来。

原来孟阙等人离开后,侯翡翠又警告了那几个家丁几句,不许他们走漏消息就睡下了,谁知睡梦中忽被惨叫声惊醒,却是侯府来了一伙蒙面人,见人就杀,武功高强,侯府家丁护院毫无抵抗之力,转眼被杀了几百口,侯翡翠以为自己也不能幸免,却见有人上前将她绑起,口中塞入麻团,又拿过一个黑布口袋,将她套入里面,扛起就走,侯翡翠以为他们要拿自己去做压寨夫人,心中悲伤凄苦,晕了过去。

昏迷中忽然全身一震,接着就觉布袋已被打开,火光映照下却见是情郎魏增,劫后余生间又悲又喜,不觉抱住情郎大哭……

孟阙待听完这些,已隐约觉得此事多半与黄薇有关,但她应该事先不知情,是她,或她父亲的手下玩儿的,只是也并无证据,此时不益横生枝节,这薄绢还是先不给魏增看的好。于是只说黄薇给自己留了封情书,另有要事走了,魏增“非礼勿视”,也没硬看。

魏太子宫中,公子增(即魏增)与孟阙八拜为交,结成生死弟兄,公子增长孟阙两岁,为兄,孟阙为弟。

结义后两人更见亲热,公子增道:“贤弟,非是愚兄不孝妄言,父王年事已高,近来身体日差,不出数年,我当即位为王,我闻贤弟不见容于赵国,我即位后立封贤弟为相国,你我外托君臣之义,内结兄弟之情,中兴大魏,不知贤弟意下如何?”

孟阙道:“大哥隆情高义,弟铭感肺腑,只是我暂时不愿为官,你我即为兄弟,弟有一事相托,还望兄长帮忙。”

公子增正容道:“但尽愚兄所能,必全力以助贤弟。”

孟阙于是说了寻找姐姐之事,公子增自是一力应承,道我将不限于魏国,派手下遍天下而寻令姐,令姐只要没远走海外,必可寻得,孟阙自也十分高兴。

公子增又送了孟阙一座府第,丫鬟下人齐备,孟阙稍加推辞,也就接受了。

这一日,公子增忽对孟阙言道:“我今日带贤弟去见一位大人物。”说这话时满脸崇敬。

孟阙暗道,能被公子增称为大人物的,不知是何许人也。

于是公子增与孟阙同乘太子车驾,招摇过市。街道两旁纷纷回避之众人皆道,此即“天下第一风流浪子武宋玉梦郎”也,果然英俊潇洒,浊世无双,闻其文武全才,世无其匹,可惜与亲生姐姐相恋,大违人伦,诚可惜也,或赞或毁,不一而足,孟阙久贯于被人围观,也不以为意。

却说到了一处极大宅院,见门匾上书“信陵君府”四个大字,孟阙矍然而惊道:“莫非四公子之首信陵君居此耶?”

公子增道:“非我叔父而谁,此当世巨贤也。”

太子随从早已叩门,大门稍开,随从向门内家丁说明了太子携梦郎公子来见叔父之意。

这边公子增已然下车,拉着孟阙的手站在车旁,等待门开。

忽见大门洞开,一人降阶而迎来,只见此人五十岁不到年纪,英俊儒雅,气度清贵高华,令人望之心折,公子增已抢步欺身至前,躬身施礼道:“叔父亲迎大贤梦郎,增与有荣焉。”

孟阙知此即为名扬天下,享誉千古的信陵君,忙亦上前一揖到地道:“小可孟阙久慕殿下大名,今乃得见,幸何如之。”

信陵君左手执公子增,右手携孟阙,大笑入内,爽朗洒脱,气度让人如沐春风。

进得府中,对面即是一个极大的大厅,足能纳下几千人,此时厅中亦有数百人,孟阙知这即是众门客汇集的大厅,忽发奇想,暗道莫非要我舌战群儒吗?

却见信陵君入内,众门客纷纷拱手为礼,信陵君和公子增亦拱手回礼,孟阙有样学样的回礼,众门客显已都知道他即是“天下第一风流浪子武宋玉梦郎”,眼神中有赞美,有鄙夷,有嫉妒,不一而足。

信陵君却拉着二人一转弯儿进了一处角门,入内后亦是长长走廊,两旁有许多门户,孟阙暗道,看来这是’KTV”包房,不知有无“卡拉OK”,却见到了最里面一个屋,信陵君推门而入。

屋内有一男一女,女子四十岁左右,虽隐有眼纹,但容颜极美,气质高雅如兰。男子则面骨粗横,粗眉大眼,极有威势。

信陵君引孟阙二人坐下,先介绍那男子道:“此吾友大侠朱亥。”

孟阙闻言已是一惊,又介绍那女子,竟是闻名天下的“如姬”,“窃符救赵”的女主角,此时却是信陵君姬妾。

信陵君又为朱亥和如姬介绍孟阙。孟阙先与如姬见礼,然后跪在朱亥身前道:“师父在上,请受弟子孟阙一拜。”

朱亥却不知何意,孟阙遂说了鲁勾践传艺之事,朱亥哈哈大笑,道:“梦郎不必多礼,哪里要传几招武功就一定要叫师父的?我教鲁勾践时也没让他拜师嘛。梦郎于赵燕两地力抗匈奴,此事天下感佩,我朱亥亦常恨无缘为友,今既见之,当以朋友相交,若必为师徒,则俗矣。”

孟阙知朱亥乃极豪迈极慷慨之大侠,不拘小节,遂欣然而起,道:“如此则阙有儹了。”

两人相视一笑,莫逆于心。

孟阙又看了如姬一眼,信陵君知其疑问,乃道:“自‘窃符救赵’后我留赵十年,如姬亦被我王兄打入冷宫十年,直到我四年前率五国联军败秦救魏,王兄念我大功,我又为如姬求情,王兄这才放如姬出冷宫,并将她赐予我。”

孟阙听罢又看了如姬一眼,见她对自己一笑,笑容中有沧桑,有幸福,还有几分豪气。孟阙知此乃奇女子也,不觉心折。

侍者早已奉上清茶,如姬又让侍者取来古琴,道:“我知梦郎来,乃谱一曲新乐,辞却用的是‘梦辞’。”

说完素指拨弦,曼声唱道:“千古江山,英雄无觅,秦孝公处。百金立木,法令犹行,风雨侵不去。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商鞅曾住。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河西如虎……”

这首词却是孟阙在秦国时,某次在某秦国大臣宴请自己的酒席上,一时兴起将辛弃疾老先生的《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改了人名地点和一些词句用来赞美秦国的,有间接忽悠一下宴请自己的那位大臣之意,毕竟白吃人家的也不好不是?

他如今早就脸厚千层,如姬当面唱他的“梦辞”他也不觉如何羞愧了,忽听朱亥道:“好辞,梦郎,铁锤可在身边?”这铁锤是防身之物,孟阙总带在腰间,于是解下递给朱亥,如姬不知朱亥何意,不由停止了弹唱。

朱亥亦解下腰间铁锤,道:“此辞豪迈,我当相击铁锤而伴奏,如姬不必惊疑,可续奏佳音,我当和之。”

于是如姬继续拨弦唱道:“杀敌如草,横揽巴蜀,诸侯莫敢西顾……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辛老先生这首《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虽已被孟阙偷梁换柱,但原词风格尚在,仍然气势雄浑,豪迈迫人,再加上朱亥在旁以铁锤相击伴奏,更见慷慨激昂。这词的最后一句,却用的是原句。待如姬唱完,信陵君叹了口气,道:“梦郎大才,世无其匹,朱兄以铁锤伴奏,更是意气如虹,但今日却少一人,未免缺憾。”

公子增道:“可是老将军廉颇?”

信陵君叹了口气道:“正是廉老将军,老将军闭门不出,我数次相邀,他都托病不见,我亦无法,诚为遗憾。”说着,唏嘘不已。

“廉老将军在赵国?”此事孟阙却是不知,料是自己陪姐姐在山上练剑时发生的,但为何公子嘉和李牧后来上山时也没跟自己说?

信陵君道:“去岁赵王听信郭开的谗言,解除了廉颇老将军的军职,派乐乘代替,廉老将军一怒攻打乐乘,乐乘不敌逃走,廉老将军也出奔我国。到我国后每日闭门不出,王上数次召见都托病不见,我与老将军本有旧交,可我去看他,他也不见,我本来真的以为他生了重病,可又见不到他,颇为着急,谁知近日忽又传出廉老将军能每日‘饭斗米,肉十斤’的事,我这才放心,并料其必有深意,恐是等待赵王回心转意,复招他回国吧,忠臣之心,莫过于此了。“

众人又感叹一番,信陵君叫撤茶上酒,孟阙知道历史上的信陵君就是这一年死的,和魏王死在同一年,据说是死于“醇酒妇人”,本想劝他少喝些,可见他神采奕奕,没半点病容,料他纵使心情偶有压抑,但也决不至纵于酒色致死,又想到公子嘉和公子迁的兄弟互相谋害,孟阙不禁打了个寒噤,看来信陵君的死颇有蹊跷,是不是魏王死前谋害,很值得怀疑,但一来自己无凭无据,此时提醒,未免有离间人家兄弟感情之嫌,再说以信陵君之忠良,纵使知道是他王兄谋害,多半也会安心就死,却不是自己能插手得了的。嗯,倒该去见见廉颇,不知这老将军会不会给自己这“梦郎”面子?

孟阙只去了两次廉府就见到了廉颇,第一次递拜帖时廉颇的家丁也是亲兵回复要他“下次带斧子来”,孟阙暗觉不妙,但也只好携斧二次登门。

果然廉颇直接在演武厅接见了他,孟阙见老将军就那样一个人站在演武厅中央,银须银发,脸上的皱纹如刀雕斧刻一般坚毅,身躯雄壮高大,威势如山,手拿一把长柄宽刃大刀,长长的铁柄足有茶杯口粗细,宽长的刀身闪着寒光,刃口处隐有红光流动,不知是否是饱饮了多少人颈中鲜血的缘故。

廉颇眼中有三分傲然,三分欣赏,三分不服,还有一分……慈祥。他道:“我闻梦郎将军单人独斧,独据谷口,曾退十万番兵,果真有这样的事吗?”

孟阙暗想,难道这廉老将军也信那讹传到“十万”的谣言?还是考验自己是否诚实?于是赶忙谦虚,道:“非也,不过一万多人……而已。”他忽然意识到这么说对一向自负的廉颇老将军也是一种刺激。

果然廉颇仰天打了个哈哈,道:“好好,少年人倒也诚实,不过如此亦是万夫不挡之勇,‘见高人不能失之交臂’,老夫生平从未败过,今闻梦郎如此少年英雄,定要领教一二。梦郎肯赐教否?”说毕双眼神光炯炯,直视孟阙。

孟阙知道若不答应,老将军必然立刻暴走,于是道:“如此晚辈就斗胆领教廉老将军高招。”

廉颇道:“如此,请梦郎先进招。”

孟阙道:“晚辈不敢放肆,请前辈先发招。”

廉颇也不客气,道声好,一刀搂头盖顶,直劈而下,刀未到,刀风已刺得孟阙头痛欲裂,孟阙忙双手‘横担铁门栓’向上一磕,当得一声大响,孟阙只觉虎口发麻,暗道好大力气,廉颇大刀就势沿着斧柄直削孟阙的右手指,孟阙骤不及防,只得松开右手,廉颇刀势一沉一拨,不知怎的,孟阙的斧子竟奔自己的头顶劈来,孟阙无奈撒手扔斧,一步后退跳出,他本无意跟廉颇比武,斧子既已失手,就准备认输,哪知廉颇得理不让人,居然一步跟至,又一刀力劈华山而下,孟阙无奈扯开系腰间铁锤的活扣,擎锤架刀,谁知廉颇刀势一转竟不与他铁锤相碰,而横斩他的颈间,孟阙架了个空,但他岂是白给之辈,当下一低头,不退反进,连人带锤撞向廉颇怀中,势道猛恶,廉颇也只得侧身相避,同时长刀拦腰斩来……

两人翻翻滚滚斗了一百多招,孟阙始终处在下风,不住后退,但也并非没有还手之力,他之所以一上来就失了斧子,实因廉颇已突破了战阵攻杀与剑客斗剑的分野,把战场上的大开大合和剑客的个人小巧妙招熔为一炉,才能一击就下了孟阙的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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