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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新万人敌

待接近了那只军队,孟阙大吃一惊,那领队的人也一惊,立刻勒住战马,后军也立刻停住,他下马施礼道:“孟将军,末将来迟,望乞恕罪。”

孟阙赶紧用手相搀,道:“吕将军,怎么是你,莫非,你们是奉我大哥,唉,李牧之命来抓我的吗?”

那人正是孟阙手下的五百主吕猛,他道:“岂敢如此,李将军也不会下这样的乱命,将军且听我细细道来。”

原来,孟阙走后,武遂来了援军,仗打的更艰苦了,好容易拿下武遂,部队也伤亡极大。李牧不甘心,于是又兵发方城,谁知方城守将程亚夫一看是李牧军到,立刻献城,道是李远将军感孟阙将军义抗匈奴之高义,已经出城助战去了,临别有言,都是华夏人的地方,李牧将军可兵不血刃取此城。

李牧闻言长叹一声,竟弃城不取,回军武遂,留下数千兵马守武遂城,班师回朝了。

吕猛正在留守的部队中,他的手下减员也很大,剩下不到三百人。

李牧走后,吕猛对手下言道:“孟将军高义,助燕抗击匈奴,此‘尊王攘夷’之举也,乃大丈夫,真男儿所为,我当随之,今与众兄弟别矣。”

众军皆大呼道:“愿随将军,卫我华夏,虽违军令,不生悔也。”

于是吕猛选兵,父子俱在军中,父留,兄弟俱在军中,兄留,独生子也不许去,得军二百。

吕猛对守城的其他兵将明言其事,道:“欲阻我等者,可与猛单挑,此事与众军无关。”

守城主将郭士双也为之感动,于是开城放人,并道:“吕将军平日木讷寡言,果君子也,大义当前,勇决如此。既追随孟将军,孟将军曾言,骑兵最好一人双马或三马,我今赠三百战马,与君壮行,李将军处,我自当之。”

于是吕猛二百人一人双马或三马,寻路而至。

孟阙闻言也热血沸腾,因姐姐之死而渐趋冰封的心也忽有一丝解冻之意。

他忽然想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爱姐姐,难道不是因为姐姐其实是“母亲”的象征吗?自己两世没有享受到母爱,前生,是母亲“没时间”爱自己,今生,是因为自己受前生的影响,故意忽略了母爱,而在姐姐身上,且不论爱情如何,只亲情方面,就倾注了自己两世的对“母亲”的孺慕之情。

自己在前生也不是太爱国,今生却为什么这么爱,难道是因为这块土地养育了“姐姐”吗?姐姐既是“母亲”的象征,这华夏大地不也就是母亲吗?

于是他忽然跪在地上,泪流满面,深情的吻着这华夏大地,吕猛不解其意,问将军为何如此,孟阙道:“这是生我养我的大地,不论是两千年后还是两千年前,我愿为他流尽最后一滴血。”

众人闻言亦皆下马,手捧燕云土,誓杀匈奴贼。

到得山上,李远看到二百援兵,自也感慨,但仍道:“虽有三百兵,亦难敌五万贼胡,若是我等乃三百步兵,自当死守长城,与城偕亡,但我等乃骑兵,左右是死,不如乘夜冲下城去,轰轰烈烈的战死。”

孟阙道:“与城偕亡,我等亡,长城亦不亡,雄魂依在,冲下城去,我等未必死,匈奴或可退。”

李远道:“我等皆闻梦郎将军大才,想有奇计,计将安出?”

别折也失忽见山上下来一个高大的身影,虽看不清面目,但那无视万军的傲然气概却非孟阙莫属,他很想对孟阙断喝一声,然后引箭射之,但孟阙那永霸天下的威势,却最终压迫得他没有开口说出话来。

山路上一路铺满了尸体,足有八九百具,都是匈奴人的,燕军的都在自己阵前,早被他们自己收拾掩埋了,匈奴人却没有战场收尸的习惯。

孟阙做了一件奇怪的事,他居然用两臂各夹起两具尸体,一共夹着四具尸体回到山上。众匈奴人正不明所以,他又回来了,居然又夹起四具尸体走上山去了。

孟阙当真力大无穷,一连夹走了近六百具尸体才作罢。

巡逻的匈奴兵已开始窃窃私语,营中的匈奴兵也多半没睡,毕竟传说“噬天老魔”有梦中取魂的能力,无论孟阙是不是“噬天老魔”,终究对匈奴人造成了巨大的心理阴影,没几个人睡得安稳。

于是一种谣言开始在军营里蔓延,“噬天老魔”每晚必吃六百人,不然他就会饿的把天也吃下去。

发明这谣言的人不能不说是一个有编神话天赋的人,他却不知这神话给匈奴军的军心造成了怎样毁灭性的打击,而头曼却已无力阻止。头曼受伤极重,时而昏迷,右大当户左英操全心照顾他,未免信息不灵,而鸣镝火先一直在琢磨怎么杀头曼,也对军心有所失察。

别折也失忽然发现山上冲下一队士兵,黑暗中看不太清,但居然很象匈奴兵,他还以为是华夏人穿了匈奴人的衣服想混出去,想必孟阙夹走死人就是为了剥衣服,但这怎么可能呢,山上又没有活着的匈奴人,谁会相信他们是匈奴人?

想到“没有活着的匈奴人”,别折也失忽的打了一个寒噤,一种恐怖的感觉狂涌上心头。

果然,这些匈奴人很快冲到了近前,当真无一活人,各个满身凝固的血迹,直挺挺的坐在马上,手持刀铤,亦是僵直的向前指着,别折也失惊慌已极,手中箭连珠般射出,箭箭皆中,旁边也有越来越多的匈奴兵放箭,但那些马上的死人无论身中多少箭也依然僵立马上,继续冲过来。

匈奴兵的心理终于崩溃了,这一定是“噬天老魔”役使的亡魂,非人力所能抵挡,于是兵败如山倒。

这些人由于未曾真睡,大多数人都能立刻上马逃命,但身后的“亡灵大军”居然也紧紧追来,不知何时,这些亡灵在他们身后挥起了刀铤,这更加重了军心的溃散,众军四散奔逃。

直到天明,这些“亡灵”们才看不到了,于是众匈奴又渐渐聚拢在头曼周围。

众人仍惊惧不已,唯右大当户左英操言道:“此非亡灵,定是孟阙小儿割皮衣成绳,将死人绑在了马上,兵器也缚于手上……”

左英操相当的郁闷,暗道,这些华夏人的射箭功夫怎么比我们匈奴人还高了?

他早已忘记自己也曾是个华夏人了。

这些华夏人从远处奔来,到匈奴人的射程之外就下马,拿出“重弓”向匈奴人射箭,匈奴人纷纷落马,等匈奴人冒死冲过去,刚接近弓箭射程时,华夏人已翻身上马,取出骑弓边跑边和匈奴人对射,这些人一半是倒坐在马上向后射箭,一半是正坐马上,但也能回身射箭,各个射术精绝,他们的骑弓也比匈奴人的射程稍远一些,因此除了少数一些力猛弓强的匈奴人外,其他匈奴人的弓箭仍然对他们造不成威胁,就是这些匈奴人的箭射到防护严密的赵军身上,也伤害不大,而匈奴人却纷纷落马。

还好,只有不到一百人,对近五万的庞大匈奴军队造不成实质威胁,只是总被动挨打,虽然有大单于在军中,不致军心崩溃,但对士气的打击却是致命的。

“要是别折也失还在就好了。”左英操恨恨的想道,别折也失是他的亲兵和未来亲兵队长的不二人选,他派他加入巡逻队有加强警戒和早期阻击的用意,他猜到孟阙必然利用夜色突围,却没想到孟阙会用“亡灵”诡计,别折也失就那样不明不白的死在了孟阙的“亡灵军”手下,这些华夏人定是穿了从匈奴死人身上扒下来的衣服混在被绑在马上的匈奴人死尸群里乘机杀人并加剧匈奴军混乱的。

匈奴人不止一次的从后追击,只是这些华夏人的马力似乎永无穷极,匈奴人竟追之不上,这可真是难以理解啊。

“大当户,末将愿领本部精兵良马,定追杀到此一小队华夏骑兵。”说话的是头曼的亲军统领左大将猛俄斯仁。他的官职本在左应操之上,只因为大单于头曼非常尊敬自己的师父左英操,对他几乎言听计从,所以连带着军中凡是拥护头曼的都非常尊敬左英操,自头曼不能理事后,除鸣镝火先部不甩左英操外,其他的头曼部下无不唯左英操马首是瞻。

左英操摇了摇头,道:“不可,保护大单于要紧。”

“唉!”猛俄斯仁狠狠叹了口气,却也只得遵命。

鸣镝火先手下千(夫)长脱不花喇素不服猛俄斯仁,于是对鸣镝火先请令道:“左谷蠡王,末将愿选精兵良马追这些该死的华夏人,就给我一百人好了,我定让他们见识见识我匈奴好汉的威风。”

鸣镝火先道:“一百人不行,那孟阙始终没出现,此人多半以己为后援,他虽猛恶,我选二百精兵足以敌他,再加二百,五百人足以灭此众华夏贼与孟阙了,我准你在其他部队中再挑四百人,点五百精兵速速待命。”

“是,谨遵左谷里王钧命!”

脱不花剌刚刚点齐精兵,李远率九十五名手下再次远远奔来,李远激情勃发,他还从没打过这么痛快的仗,自己的手下只有几个人受了点轻伤,竟无一阵亡,而匈奴兵被打的人仰马翻,死伤无数,这可多亏了梦郎将军的双马之术啊,跟着这样的将军,也不枉自己弃城追随于他了。城池想是已被李牧所得,自己失土当斩,此后在燕军中算是除名了,但从此征战草原,痛杀匈奴,却是更趁心意。

脱不花剌看见李远目中无人的狂妄表情,立刻怒发如狂,大喝道:“儿郎们,与我杀此狂贼,展我匈奴神威!”

两军狂奔如滚滚铁流,边接近边放箭,这五百匈奴人都是力猛弓强之辈,双方的弓箭射程差不多,对射中华夏兵与匈奴兵都纷纷中箭,匈奴人多,虽几乎人人中间,但这些悍勇之极的家伙落马的却不多。

华夏兵也大多中箭,只是防护比匈奴好,尚未有人落马,李远大呼撤退,华夏兵纵马狂奔,弓箭仍不断从手中射出。蓦地有两人先后落马,李远心中一疼,却也顾及不得了。

脱不花剌率军猛追,他们的马匹也都是精选的,这些人的骑术又高,竟然追了个不即不离,战场上狂风追逐狂风,箭雨追逐箭雨,血花四溅中又有十几个匈奴人,三个华夏人落马。

蓦地前方出现了一个两山夹一沟的地形,山沟宽阔,足容十马并行,李远的手下泼风般冲入,脱不花剌却突然勒住了马匹,他一挥手,道:“儿郎们且停。”却突然发现早在他发令前所有的匈奴兵都已自动自觉的停住了马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了孟阙。

孟阙那“噬天老魔”的威名,杀人如麻的手段实在对所有的匈奴人都是一个如山般巨大的心理阴影。

脱不花剌犹豫了一下,忽然心中升起一个以前绝不可能出现的无赖想法,既然大王不曾跟来,他怎知我如何作战,我只说把这些人追丢了,大王又岂能罚我。他正欲与手下订立“攻守同盟”,忽然两旁的草丛中飞蝗般射出无数利箭,骤不及防间匈奴人成排的落马,脱不花剌也觉得耳畔劲风刺耳生疼,脱不花剌全神只顾防备孟阙了,此时一箭射来,不及躲避,被这一箭从左耳射入,右耳穿出,当即落马毙命。

剩下的匈奴兵立刻乱了阵脚,有的往后拨马就逃,不但多被射死,侥幸一时没死的,慌张间也不知撞伤了多少自己人,有的向左右拨马冲突,一些人马头还没转过来,就被射落马下,另一些刚转过马头,侧翼又是箭如雨下,原来李远又杀回来了。

忽然一声大喝传来:“尔等还不下马投降,更待何时。”

这一声正是出自孟阙之口,声震全场,众匈奴人于生死间一瞥眼见孟阙执巨斧出现在侧后的草丛里,尽皆心理崩溃,众华夏人也都停止放箭,于是匈奴人纷纷下马投降。

孟阙让他们抛下兵器,忽有匈奴人道:“神之战狼,你不可屠杀投降士兵。”

孟阙道:“那是自然,我又不是李牧。”

等这些匈奴人都抛下了兵器,孟阙让人把兵器收缴,又牵走了马匹,道:“你们走吧。”

众匈奴人大喜,皆磕头谢恩,然后相互搀扶而走。

孟阙对李远使了个眼色,李远忽的大叫道:“孟将军答应不杀你们,我李远可没答应,射!”

众华夏兵箭如雨发,这些人欲逃无路,纷纷倒地,有些跑的快的,也被华夏兵骑马追射而死。

鸣镝火先和左英操互望了一眼,又马上把目光移开,两人勾心斗角,谁也不愿意让对方看出自己想什么,但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一丝恐惧。

这二人是绝不信孟阙是什么“噬天老魔”的,都知道他只是个极强的勇士而已,但鸣镝火先派出的五百精兵岂是一般匈奴兵可比的,这五百人就算杀不了孟阙,也足以全歼他的手下了,至不济也能全身而退啊,怎么这许久一个也没回来。

“他们来了,‘噬天老魔’,老魔带着他的手下来了。”匈奴人惊恐的大叫。

鸣镝火先看到,孟阙此时身上穿着半身铠甲(长城畔阵亡华夏兵的铠甲),右腰悬锤,左腰挂着脱不花喇仍在滴血的头颅,脱不花喇死不瞑目,面上似乎还带着恐惧与不甘的神情,而其他的近百华夏兵却都腰挂数个匈奴兵的头颅,这些匈奴人一个个呲牙裂嘴,华夏兵却趾高气扬,近两百只眼睛凶光四射。

匈奴人的整个队伍都震动了一下,但无人后退,毕竟这是两军对垒的战场,军中单于和左谷蠡王俱在,而孟阙虽然可怕,却只有不到百人,匈奴人虽恐惧,但军心尚存。

孟阙忽的仰天大笑,声传数里,天回地响,匈奴人的军阵又骚动一下,但终于稳住。

孟阙回身对李远道:“李将军且请安坐马上,看某单骑冲阵,挫动彼等锐气,再做道理。”

说罢,一拍马,他此时骑得是流电,流电比雪练更快,闪电般冲向匈奴兵。

鸣镝火先一声令下,万箭齐发,他自己却没放箭,他得找机会,能一箭射死孟阙再说。

孟阙大斧舞得风车般相似,上护其身,下护其马,这半身盔甲虽不如孟阙原来那套铜盔铁甲防护好,但巨斧轮开,防护力也极惊人,虽然人马都中了几箭,但马未伤到要害,人则入肉不深,皆无大碍,好在流电速度极快,转眼冲过箭雨,来到匈奴军前。

孟阙在和匈奴兵前阵即将相撞时已巨斧平端,巨斧斧刃朝前,但见巨斧斧刃头前,匈奴兵的人头和断臂韭菜般被切掉,凌空飞舞,而斧柄一端也有无数人的脖颈被打的血肉模糊,连带着歪在一边的半个头颅也一起被击碎,碎骨脑浆和着鲜血四溅。

孟阙借着马力一路横行,匈奴人死伤无数,但毕竟军阵太厚,马速渐慢,左英操看出便宜,暗道这正是自己在全军立威的时候,于是一提丝缰,摆宝剑而来。

此时孟阙已不能纯借马力横斧了,但大斧仍盘旋飞舞,砍瓜切菜般杀人。蓦地见一人马到近前,忽的下马冲来,此人在步下竟比在马上更快,直奔自己马侧,一剑横斩而来。

孟阙此时斧子在外门,不及收回,急忙一歪身子,打的是翻身下马步战的主意,马速即失,与其在马上当活靶子,不如发挥自己步战的长项。

不料一翻之下,自己的一只脚也挂在了马镫里,左英操果然阴险狠毒,竟没刺马,流电仍在前奔,将孟阙在地上拖着前行。

不过孟阙和头曼遇到的情况不同,头曼是在已经被孟阙抛飞的马上被马镫挂住脚的,冲力太大,当即昏迷,孟阙是在马上栽落的,力量较小,他落地前已尽力将头上抬,他腿又长,肩背挨地,而那半身铁甲是一个极高大的战士留下的,孟阙虽也身体长大,那铁甲却也能遮到孟阙臀部,他竟几乎没怎么受伤。

此时孟阙巨斧未曾撒手,仍然挥舞如飞,身上匈奴人的残肢断体乱舞,威风不减,只是无法起身,形式十分危险。

鸣镝火先冷冷一笑,搭上了弓箭。

鸣镝火先的钢箭电射而来,穿过孟阙的如山斧影,孟阙暗叫完了,但仍本能的挥动斧子。

蓦地在同时另一箭射来,极准的击在鸣镝火先的钢箭上,鸣镝火先的箭在孟阙铠甲上划出一道火线,偏飞了出去。

鸣镝火先的第二箭飞来,这次却在半空就被击飞,孟阙知道这种“子弹撞子弹”般的高难箭术只有李远能做到。

鸣镝火先没有放第三箭,因为知道无用。李远却又一箭射在了孟阙的马镫上,马镫被射碎,孟阙翻身站起。

左英操自孟阙倒地后就未再上前,因为他知道孟阙在这种被拖行的状态下绝难持久,很快就会被乱刃分尸。

此时见他站起,无奈持剑冲将过去,施展小巧功夫,破入孟阙的斧影,一剑刺向孟阙小腹,势道猛恶,足可透甲而入。

孟阙自学习得朱亥锤法后武功已颇有根基,他知这等近战,斧子不如铁锤灵活,若扔掉斧子用锤,未必弱于左英操,但此时前后都是敌人,一旦被他缠住,后果堪忧。

当下一手仍然执斧,一手收回摸向腰间铁锤,同时身形急闪,却故意慢了一点。

左英操一剑刺入孟阙腰侧铁甲与铁锤的缝隙间,正欲翻剑横削,孟阙腕力陡发,铁锤击在剑身上,和腰间的铁甲一撞,当得一声大响,剑身断折脱手。

这一下以己之钝攻敌之无锋,却实是行险,非孟阙这等视生死如儿戏者莫办。

左英操大惊,孟阙另一手巨斧已然圈回,左英操无盔无甲,疾风刮得脑后生疼,他也当真了得,居然向左疾风般一闪而开,却再不敢近前。

孟阙忽然发现周围又开阔起来,原来从李远神箭飞来,到他腾身站起,时间虽短,众匈奴人已惊惧不已,又纷纷后退。

孟阙纵声狂笑,杀入群胡之中,群胡又以他为圆心,躲避成一个圈子,只见他忽然双脚离地蜷起,巨斧挥舞成一个飞轮模样,飞轮过出,人头象镰刀下的杂草般纷纷飞起落地,而他居然就借着人体脖颈的支撑力身形悬空,群胡有军令约束,不敢再退,却也无人敢前冲,被他杀得心胆俱裂。

孟阙知道群胡有近五万之众,就是等着让自己砍,也得把自己累死,何况他们只是一时被自己的杀气所慑服,一会儿必然在军令的约束下拼死反击,自己震慑群胡军心的目的既已达到,不必恋战,于是忽然收斧,狂笑一声,将巨斧横担肩后,缓步出阵,所过之处,众胡不顾军令,纷纷让开道路,军官也不敢弹压,其时残阳如血,照在孟阙后背上,映着他满是鲜血的盔甲和巨斧,当真好似阳光也在流血。

鸣镝火先举了举弓箭终于又放下了,他没把握一箭射死孟阙,而自己一箭既出,失了先机,却多半会被李远点名。

左英操抚摸着自己震裂的虎口,看着孟阙如高山般强横的背影,不得不在心里暗叹了一句:“此子天下无敌”。

孟阙对匈奴人的杀戮之旅又玩了三天,这三天他始终玩的是“百骑可围万众”的游戏,只在匈奴人的外圈放箭,一旦匈奴人冲近,众人立刻撤退,匈奴人再不敢追远,只能望影生叹。

孟阙不让李远等人冲进匈奴人阵内,因为他知道众匈奴人只是怕他而已,对李远等人绝不会客气,现在李远只剩下九十名手下了,可以说在匈奴军阵中一翻个就得连骨头都不剩,却是冒险不得的。而吕猛的二百人作为预备队和隐藏力量他也始终没有让他们现身。

第三天下午,孟阙忽然决定暂时结束这个游戏,因为他又强烈的思念起姐姐来,他没有详细对李远说自己和姐姐的事情,他懒得细说,只是说自己的姐姐还没有安葬,他必须去安葬了姐姐再做别的打算。

华夏人都有极重的“入土为安”思想,李远听说孟阙只有姐姐这一个亲人了,居然联想到了“长姐如母”。连连埋怨孟阙不把姐姐及时安葬。说道应立刻去料理了姐姐的后事。

孟阙其实这些天从没真正忘记过姐姐,一直暗记姐姐埋香的地方。而今生的头脑又实在比前生灵敏的多,所以有信心定能找到姐姐埋香的所在,于是他带着李远吕猛等人沿着记忆中的路线,向姐姐埋香的地点打马飞奔而去。

他走后的第一天,匈奴人在胆战心惊中度过了“安逸”的一天,可到了晚上,忽然从远方跑了一人一马,匈奴人大惊,以为孟阙又单骑回来,纷纷做好了战斗准备。可近了才发现,那是一个自己人。

只见此人浑身上下,连人带马满是尘土和鲜血,他跑到鸣镝火先面前下马跪下道:“启禀左谷蠡王,小人百死余生,今日得见大王,实是拖了昆仑始祖神的保佑。”

鸣镝火先忙问端的,此人细说前情。

原来此人正是和脱不花剌一起出征的五百人之一,他极为机警,一遇伏击,就想到孟阙也必在左近,众人性命堪忧,于是立刻假装摔下马,乘势把自己的马也拉倒在地,在自己和马身上都抹了几把别人的鲜血。他的马极通灵性,陪着主人一起装死。

孟阙杀进群胡时这人已想到孟阙可能要割人头立威,他也当真坚忍,竟不怕污秽,将脑袋藏在马的裆里,可叹那马当真极通灵性,竟忍受了他如此的“非礼”而一动不动,五百匈奴人,孟阙等人此时又不是要拿胡人的脑袋去向上官请功,如何能一个不落的去割,因此嫌割他脑袋费事,竟无意间放过了他。

待孟阙走后,他又猫了好一阵子,才偷偷爬起来逃跑。这些日子来提心吊胆,远远看见自己人的大部队也不敢归队,生怕孟阙又突然出现,摘了他的脑袋去。直到确定孟阙不会再追来了,方敢归队。

这人最后说道:“大王,小人当时趴在马裆里,幸喜耳目尚灵,我发现了孟阙他们马力常新的秘密,他们,一人有两三匹马……”

孟阙等人多少还是绕了点远,毕竟茫茫草海,找一个记忆中的位置不太容易,但几日后也终于来到了姐姐埋香之所的近旁处。

孟阙远远望见在那土坑周围有很多胡族妇女围绕,似乎正在磕头,心中一动,挥手止住身后众人,自己下马独自向前走去。

众人的盔甲因料定无甚战斗,都在其他没驮人的马上,孟阙自然也没穿。那些妇女极为虔诚,直到孟阙走到跟前才有人发现他。

孟阙极为高大帅气,相貌颇得女人缘,一个三十左右岁的女人道:“公子从哪里来?”说的是华夏语。

孟阙知道女人对什么民族之分不太感兴趣,这女人对自己的好感应是出于真心,于是道:“路过而已,你们在拜这坑中的女神吗?”

“是白狼天女,圣剑阏氏。”那女人道:“我们的部落几日前游牧到这里,当日正刮大风,我们躲在帐篷里,帐篷都被吹飞了数座,可风过后我们出来一看,这土坑中没有一丝一毫沙土,一个美丽的仙女睡在坑中,旁边还有一只白狼守护,因此认定她是“白狼天上女,圣剑大阏氏。”

孟阙这才注意到,在姐姐埋香的土坑边卧着一只半大白狼,可不正是自己家中那匹?这白狼多说一岁,但长的极为长大威猛,迥异他狼。

孟阙见那白狼理也不理自己,只是状极虔诚的注视着坑内的姐姐,旁边是自己的盔甲,孟阙俯身欲取,那妇女道:“别动,那是‘神之战狼’,也就是这只白狼的盔甲,他随时会化为人形的。”

孟阙微微一笑,取了盔甲,白狼没有理他,他自也没招呼白狼,那妇女看他的眼神已有些敬畏。

坑中的姐姐仍然面貌如生,坑内花香四溢,只是那些蝴蝶却不知哪里去了?

孟阙忽然感到心中不那么痛了,看来姐姐竟真的是永远沉睡过去了,也许她真的是仙女,是永远都不老不死的,她只是进入了某种永恒的梦里,在她的梦里也一定永恒都有自己这个弟弟吧!想到这里,孟阙只觉心中又甜又苦,他对那胡女道:“部落中可有吃的,我的兄弟们都饿了。”

“有的,请随我等回部落吧。”她向远处一指,孟阙见视野里有一片帐篷,帐篷中间有些小孩子在嬉戏,还有一些女子,却似乎没有一个男人。

孟阙知道部落中的男子怕是都随头曼出征去了。

“看来这些女人的丈夫怕是颇有几个死在我等手里了。”孟阙不由得恶意的想到。

胡人好客,胡女也好客,族中还有几个老眼昏花的老年男子,出来应了一下景就回去了,孟阙很怀疑他们的思维是否还清楚。

孟阙等人豪情盖天,视匈奴万军如无物,自然在这胡女部落里也不会有什么拘束。于是大家开怀畅饮马奶酒,张嘴大嚼烤全羊,极是畅意。

吕猛倒是留了个心眼儿,让这些胡女和自己人等一起吃,胡人规矩虽也有男人们吃饭女人们不上桌的规矩,但一来不严格,二来那是指男人招待客人时候的,此时部落中几乎没有男人,是她们待客,既然客人要求,那自是从善如流了。

席间男女欢饮,很快就嬉闹欢笑,互相揩油起来。于是各战士互寻相好,离席入帐,天地合春去了。只吕猛始终保持警惕性,带着几个手下在部落四周站岗,自是被这几个手下在心中将他的所有女性亲属都问候了遍,好在吕猛在后半夜就去帐中在胡女的肚皮上又揪出几个手下来换班,这几个人才得以再寻相好,畅快其真阳。

幸喜一夜无事,第二天一早,众人或神清气爽或腰酸腿痛的从各自的帐内出来,李远找到孟阙道:“将军,我看那头曼已经被我等打怕了,我们不去找他麻烦他就已经谢天谢地了,断不敢主动找上门来,这部落中既无男人,不如我等就占了这部落,从此也游牧草原,一边发展壮大,一边找头曼的晦气,多年以后,我等亦为草原之主,替华夏抵挡边患,岂不是好?”

吕猛在旁道:“头曼势力尚强,岂可轻忽,他不过是重伤未愈,导致军无战心而已,一旦头曼回到王帐,养好了伤,军心必震,我等只有这一个小小部落如何能敌,再说,这部落中的女人他们的丈夫子侄应该都在头曼军中,说不定还被我们杀了不少,此时她们之所以依着我们,一来是草原女子不知礼法,二来也是迫于我等势力,他们不过是献身自保而已,可一旦我们与头曼军队在他们眼前交锋,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在背后下刀子。”

李远道:“这个,吕兄有所不知,在匈奴有个不成文的规定,男人之间打仗,女人只旁观,不参与,谁胜了,她们就跟随谁,而不论胜者是谁,是否杀了他们原来的丈夫。”

吕猛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谁知到时最终会发生什么?”

李远忽起凶心,道:“那我们便先玩儿后杀!”

孟阙连忙摆手,道:“不可不可,我等当尽屠胡人男子,女人嘛,那是用来变夷人为华夏的,须知我华夏是父系传承,我等玩儿了胡女,生出来的后代就是华夏人了,我等杀尽天下胡人,玩儿遍天下胡女,天下就都属华夏了,如此,女人绝不可杀。恩,我们不妨再挫挫匈奴人的锐气,就去匈奴王庭,捣毁王帐,烧了他们祭天的金人!”

“他们用金人祭天吗?”李远道。

孟阙脸一红,他是在《史记》中看到过霍去病曾长途奔袭,捣毁匈奴王帐,烧了他们祭天的金人的,但那是汉朝时候的事,谁知匈奴人现在用什么祭天,于是赶紧顾左右而言他道:“如此,整军出发!”

孟阙这次是带全队出发,吕猛久在李牧军中,而李牧为防范匈奴,对匈奴多有了解,所以吕猛知道匈奴王廷的位置,众人奔驰多日,这天早上,远远看到了单于王帐所在。

但见那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帐篷群,俱都比一般帐篷大得多,也分不清具体那座是王帐,多半是在帐篷群深处吧。帐篷边上有几个巡逻的士兵,被李远一弓射杀,然后他也把弓挂在了背上,从马上摘下两把大号马刀,准备砍人,他虽有用弓打人的绝技,但那是连续射箭之后的顺势之为,时间从容的话自然是用刀砍人更为顺畅。

孟阙正欲带队冲锋,李远忽道:“将军且慢,情况不对!”

他话音刚落,但见变戏法般从对面的各个帐篷中冒出无数匈奴兵,各个张弓搭箭,严阵以待。更奇的是,孟阙分明发现,他们竟都是一人双马,孟阙心中大惊,他们什么时候竟懂一人双马啦!

这念头还没转完,只听两旁马蹄动地而来,孟阙忙向左右看去,只见从左右更远处的帐篷里又冲出无数骑兵,转眼封住了左右两边的道路,孟阙粗略估计了一下,每一面都有五千左右的骑兵,三面共一万五千左右,这时他已发现了对面的鸣镝火先,看来是他抽调了军中马匹,组成双马队伍,急速回军到王帐,给自己设下了埋伏。

这是典型的围三缺一阵势,自己一旦带人磨身逃跑,三面万箭齐发,连续不断,自己的人能躲过一阵箭雨的有多少已经难说,他们再在后面一人双马或三马的追击,自己也绝对逃不脱,除了全军覆没,绝无他途。孟阙咬了咬牙,忽然举斧子大呼:“狭路相逢勇者胜,兄弟们,随我杀敌报国!”

众人边冲锋边组成一个三角形的队伍,两旁箭如雨发,而李远等人原是抱着偷袭砍人的目的而来,都是手持马刀,谁也没摘弓箭,此时再换弓箭已无意义,这下在冲锋中吃了大亏,队伍两边的兄弟纷纷落马,被射成了刺猬一样。

好在双方距离近,只一轮箭雨已冲进阵中。

孟阙是前锋,巨斧轮开,如砍瓜切菜般杀人,只是这次他明显感到了与往常的不同,往常由于他斧子长大,匈奴人的刀铤够不到他,往往是他无所顾忌的杀人,而匈奴人只有极少数人能冒死冲到他身前给他一下子,而他铠甲精良,也不太在乎。这次,这些匈奴人却不顾自身,只将铁铤向他飞掷而来,而用马刀挡他的大斧,孟阙的巨斧挥舞间自然的挡开了不少“投枪”,但仍有一些击在他身上,其中颇有穿过他铁甲缝隙咬在身上的,好在他铁甲内有皮甲,而这些铁铤在穿过铁甲缝隙时也被甲片的边缘消减了动能,所以孟阙没受重伤,但浑身无处不痛,自然难受的紧。更让人理解不了的是,这些匈奴人似乎不怕他了,一个个跟打了鸡血般兴奋,摆明了和他同归于尽的架势,大概身后就是王庭,他们也在保护家园吧,孟阙想。

连他都如此难受,身旁的吕猛和李远以及其他战士的阻力可想而知,好在敌军阵势不太厚,片刻后终于冲透了阵势,可他们忽然发现,眼前又是一个同样宽厚的阵型,而左右两边的阵型虽然稍薄,但也在不断加厚。

原来,在他们冲击正面的阵势时,两面的敌军纷纷赶到正面阵型之后又建立了一个新的三面阵型,正面还是五千人,两侧虽薄,但原来的正面阵型队伍纷纷增援两侧,两侧也迅速变厚。

孟阙无奈,又挥军冲突左侧军阵,这回敌军没有放箭,但孟阙等人冲透军阵的速度却没有刚才快了,因为刚才一冲,已耗费了众人大量体力,孟阙李远两人虽勇,不能不照顾其他弟兄,因此冲阵速度上不来。

孟阙等人待再次冲透军阵,只见前面又是如此阵型,无奈再冲,这一天从早杀到晚,冲阵越来越慢,待连冲过十余阵后孟阙检点身边人手,竟已只剩下不到三十人了。

各人都已筋疲力尽,而匈奴人的军阵这样变换下去,却是要多少层就有多少层,众人心中无不升起无力之感,孟阙见前右两个敌军阵型之间有个不小的空隙,想是匈奴人也已疲惫,阵型少乱,于是带队从那个缝隙中冲了过去,冲时众匈奴人虽然又开始放箭,但只射马不射人,马的生命力虽强,万箭之下,焉有生理,马倒孟阙等人也纷纷摔下,但剩下这些人都是骑术和战力最精强者,倒也无人跌成重伤,都跑过了空隙,却见前方乃是一处大帐。

孟阙等人进帐后匈奴人却没追来,他们也管不了匈奴人是何意图,急寻食物,却发现连水都没有,这竟是一座空帐。

帐外忽然传来鸣镝火先的声音:“孟将军,神之战狼,我敬你是个盖世的英雄,你不如归顺于我,和我共同找机会杀了头曼那厮,我做大单于,你便做左谷蠡王如何?”

孟阙大骂:“你去死吧!”却没有出帐。他知大伙已逢绝境,自己淡看生死,但这些相随自己出生入死的战友就这样也生生葬于此地,却纯是因为自己的错误决定,想到这儿不由心灰意懒连带羞愧,竟连出帐骂人的力气也没有了。

李远看出孟阙的心情,道:“世上哪有算无遗策的将军,到此地步,将军已尽全力,大丈夫生又何欢,死又何惧,不如冲将出去,战死也罢,总要再拉几百人陪葬!”

吕猛道:“不可,敌既有劝降之心,短时间不会冲进来赶尽杀绝,我等当以拖待变。”

“怎么变,李牧那厮不得赵王君命,还敢打到匈奴王庭吗?赵王又安敢下此命令,让李牧孤军深入,再说他还得靠李牧抵挡秦燕两国呢?”

吕猛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了。

只是人都有求生之心,所谓活着就有希望,因此也无人再提冲出去与敌偕亡之事。

孟阙等无饮无食,苦熬了四天,都已连站起来都费力了,期间鸣镝火先不住劝降,孟阙等绝不理会。

在第五天上午,忽听外面有大量军马移动的声音,孟阙等好奇出帐观看,只见阵前马上的领头者已不是鸣镝火先,却是头曼了,此人脸色仍然煞白,但明显是伤已好的差不多了。孟阙见此,心中更凉,忽的激发了笑对生死的豪气,于是施施然走到阵前,坐在地上,叉开两腿,鄙视的看着头曼,其他将士也有样学样,都如此做。

这在中原叫“踞坐”,是一种无礼的表现,头曼深通夏礼,自是明白,不禁皱了皱眉。

孟阙等人的衣甲都在帐内,此时都已毫无力气,若穿衣甲,那就连路也走不动了,所以无人穿着。

孟阙知此时再无生理,于是将身前的衣襟拉开,露出胸膛,对头曼道:“头曼,你也算半个英雄,我只见过你的枪法,却还没见过你的箭术,你有本事就一箭射死我吧,我死在半个英雄之手,也算值了。”

李远也对鸣镝火先道:“鸣镝火先,你箭术精绝,我李远佩服你是小半个英雄,可惜我二人始终没机会一较箭术高下,你也一箭射中老子的胸膛吧,射不中不算好汉。”

鸣镝火先刚想问什么叫半个英雄,自己又怎会是小半个英雄,忽然狂风顿起,不知多少人迷了眼睛,孟阙见有机可乘,急忙站起,才迈了一步,重又摔倒,暗叹人力若尽,天也难助。

狂风过后,天地顿时暗了下来,只见如浪如山的乌云片刻间就遮蔽了天空,紧接着一道撕天裂地的巨闪,然后是惊天动地的雷声,战马纷纷嘶叫欲惊,匈奴人纷纷勒马,一时不知所措,大雨就在此时瓢泼而下,如同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抗起了长江往下浇洒。

头曼提气大喝:“儿郎们,搭上弓箭,先射杀了孟阙等人再回帐休息。”他这一声明显中气不继,带着抖音,但仍声震四野,众军皆闻。

只因知道孟阙等人已穷途末路,众匈奴人先前并未张弓搭箭,此时闻单于下令,纷纷摘弓取箭,忽闻远处传来一阵娇脆悦耳而又庄严无比的女子声音,在天地间回荡,道:“我乃而等母灵‘白狼天上女,圣剑大阏氏’,尔等还不参拜!”

众人无不惊诧,寻声看去,只见远方一个不太高的山头上站着一个美得超乎人类想象的少女,少女脚下踏着一只白狼,更奇的是她的双脚离狼背还有一小段距离,她竟是凌虚站立,而她手上拿着一把光华四射的短剑,极象匈奴传说中的月牙白狼圣剑。孟阙立刻认出是姐姐,可姐姐何时变得这么美了,脸上如有圣光,美的无法形容。她又怎会活过来了?这太好了。姐姐的复活让孟阙欢喜的全身发颤。

众匈奴人都惊愕不已,完全忘记了头曼的命令,“白狼天上女,圣剑大阏氏……”的议论声在匈奴人中此起彼伏。

此时雷电交加,大雨如注,那少女和白狼身上竟似全然未湿,此非仙女而何?匈奴人中已有人下马叩拜于地,头曼等也久闻白狼天女的传说,忽遇此“母灵”显圣之事,也皆不知当信还是不信,楞在当场,左英操虽狡猾,但他却也是个迷信之辈,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却见那仙女的圣剑剑尖上忽然光华大盛,随即出现了一个直径尺半的七色光圈,在光圈中是一个白色的狼头形象,做仰天长嗥状,同时脚下的白狼也配合的仰天长啸,而此时的雷声却突然止息了,这当真是“幻狼长吼虚空外,真狼啸时雷隐声。”

所有的匈奴人再无怀疑,纷纷下马跪地,就在泥水中磕头不已,无数人哭喊着道:“‘白狼天上女,圣剑大阏氏’啊,我们的母灵,你快救救你的孩子们吧,你看我们被华夏人欺负成什么样子了,还有丁零人,月氏人,乌孙人,都欺负我们,匈奴再已不是您和始祖神在时那样强大了,您快救救我们吧。”

“母灵啊……”

“白狼天女……”

“大阏氏……”

哭喊般的祈祷声此起彼伏,连鸣镝火先也跪在地上,口中喃喃自语,不知说些什么。

只剩头曼和左英操还坐在马上,左英操看了看头曼,欲言又止。

姐姐忽然收了剑上光影,双脚微微一动,白狼飞速下山,姐姐仍凌虚站在狼背上,如同御风而行,众匈奴人如醉如痴,如癫如狂。

姐姐到众匈奴人面前后跳下白狼,大雨忽然就打在了她的身上,孟阙知道姐姐运剑芒成幻狼后又凌虚而行,耗损内力过巨,已经不能再维持可以隔断风雨的强大气场了,但她眼中神光仍然充足,应是内力未尽。

此时姐姐全身湿透,玲珑浮凸的美丽曲线纤毫毕现,可无一人生出淫邪之意,只觉得这美丽的女体就是母性本身,而姐姐高耸的纯洁的女孩双峰更如同曾哺育了一个伟大的民族。

母性,原是最伟大的神性。

姐姐穿过匈奴人群,匈奴人纷纷拉马避让,手忙脚乱间不知多少人和马匹摔倒在地,但无一人有怨言,也无一人在意,大家都沉浸在这神圣的气氛中,浑然忘我,很多人想摸一摸天女的衣角,终于觉得是一种亵渎,没敢。

姐姐已来到孟阙身前,他一指孟阙,转身对众匈奴人说道:“我的子民们,他是我今生的弟弟,前世的丈夫,你们的昆仑始祖神。”

众匈奴人无不诧异,但震慑于女神的威严,无人敢有异议。

姐姐又道:“始祖神与噬天老魔再次大战,终于封印了老魔的全部法力,将他压在昆仑山下,可始祖神也法力耗尽,丧失了记忆,他才会认不得你们,我将唤醒他的记忆,和他一起领导你们,他做天单于,我做天阏氏,我们二人今生都生长在赵地,所以他的名号就是‘大赵天单于’,我的名号是‘大赵天阏氏’,我们将重镇匈奴神威,带领你们打下青天下所有的土地,征服世上所有的民族,做全世界的主人!”

“大赵天单于万岁,大赵天阏氏万岁,做全世界的主人!”

所有的匈奴人疯狂的大叫,完全忽略了“大赵”的含义。

喊叫声经久不息,姐姐一挥素手,立刻声息顿止,她正欲说话,鸣镝火先忽道:“启禀天阏氏,头曼这厮无礼,竟意图谋害天单于,请天阏氏圣剑斩之。”

孟阙心中暗恨,这鸣镝火先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姐姐内力垂近,而头曼虽然重伤未愈,可武功高强,是那么好斩的吗?这厮是何意图,想试试姐姐的深浅?还是真想借机杀了头曼?

姐姐看出了他的担忧,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眼神,随即神功陡发,只见身上云腾雾起,她竟是运功将身上的雨水都逼成了水汽发散,这下更显神圣,周围的匈奴人把脑袋都磕破了,又是一阵疯狂的祈祷和狂叫,忽听左英操惨叫一声,声音极响,压住了其他声音,众人看去,头曼的铜枪尖上鲜血混着雨水流淌,左英操已死在马下。

头曼跳下马来,遥遥对着姐姐跪下,道:“启禀天阏氏,我本无意冒犯天单于,都是这左英操挑唆,我已杀之,还望天阏氏赦免于我。”

姐姐看了一眼左英操,眼中竟露出一丝不忍,又对头曼道:“不知者不罪。”

随即转身对着孟阙将手掌张开,雨线打在她洁白的玉掌上飞珠溅玉般舞蹈,而她的身上却没有一滴雨水,姐姐道:“起来,我的弟弟,你是最强横的天神,最伟大的男人,前生,你唤醒了我的记忆,今生,我也要唤醒你的记忆,前生,你对我说,‘给我一个女人,我要创造一个民族’,今生,我对你说,‘给我一个男人,我要征服全世界!’”

众匈奴人都不知道他们的“白狼天女”要怎样唤醒“昆仑始祖神”的记忆,但多数人猜测是用“身体“,所以孟阙和姐姐晚上在王帐休息时,匈奴人都远远的避开去,连警戒都不敢站在王帐周围,而只能拉大范围,多派人手。

孟阙当然不会让姐姐“献身”,他知道姐姐说要做自己的阏氏不过是震慑安抚匈奴人的权益之计罢了,姐姐并不知道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让她真“嫁”给自己,她还是有心理障碍的。既然姐姐已经“复活”了,而自己又很喜欢这种既是爱情也是亲情的感觉,加上姐姐似乎也很满足于这种“精神恋爱”,那自己还是遵守对父亲的承诺,不对姐姐说明真相的好。何必一定要既违背父亲九泉之下的心意又让姐姐知道她自己父母双亡的凄惨身世呢?

至于姐姐的“复活”,她自己也说不清具体是怎么回事,只说自己突然失去意识,又逐渐恢复,孟阙知道姐姐多半是在某种假死状态身子体内部完成了某种神秘的天人转换,她当时应该是处于某种无意识状态下,类似冬眠,除了强大的“纯洁的女孩真元”慢慢凝聚并悄然运转外,身体的其他机能都基本停止,她自已也未必明白,于是不再多问。

第二天头曼来自请免去单于之位,说愿为一普通牧民,孟阙知道自己这个所谓的“天单于”根基极度不稳,全仗姐姐“白狼天女”的“神威”支撑,于是就封头曼为右谷蠡王,统辖除鸣镝火先部下外的所有匈奴人。

孟阙略懂平衡之术,知道这两人相互制约,对自己的地位稳固有好处。

孟阙决定对匈奴政务先“无为而治”,由头曼和鸣镝火先各自全权处理各自属下人员和草场的事物,待二人发生矛盾,他再居中调停,从而慢慢建立威信。

很快,头曼和鸣镝火先各自选出一队精兵共三千人做孟阙的亲军,孟阙任命李远和吕猛为左右大将,又把剩下的二十三名华夏兵安插进去做百长,再从匈奴人中提拔了七个百长。头曼和鸣镝火先很“开事”,派来的两队精兵都没有千长和百长,倒省了孟阙调派人事,这是表现诚意,由此孟阙进一步认识到了“白狼天女”在匈奴族群中的巨大影响力,当然了这也可能是他二人为了稳住自己而使的计策,毕竟三千人成不了什么事。

头曼将整个王庭的财富和女人(除正妻即他自己的大阏氏外)都贡献给了孟阙,自己带兵到他自己的势力范围内做他的右谷蠡王去了,孟阙却之不恭,也只得接受。

王帐当然不只一处帐篷,于是孟阙仍然象在家那样一晚在姐姐帐中,一晚在别处帐中,拼命享受胡女。常常夜战数女,乐此不疲。

这夜,“战后”沉沉睡去,睡梦中忽觉夜风呼啸,寒冷透骨,隐隐听得有两个女子叱咤之声,一个是姐姐,另一个却不知是谁。

孟阙急忙睁开眼睛,只见一白一紫两个女子身影正光影变幻的斗剑。

姐姐在外圈,她正一形数十影的围着中间一个紫色光团刺出千重剑气,姐姐的身法太快了,孟阙只看了几眼就头晕眼花,而中间那团紫光根本就看不出人形,只能从光中传出的女子叱咤声听出是个年轻女子。

孟阙想张嘴说话,却突然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了,要起身站起,却发现浑身动弹不得,才知是被点了穴道。

只听姐姐边运剑连击边说道:“兀那女子,你只守不攻,算什么本事?”

那女子道:“我就只守不攻,你武功虽高,能奈我何?”

姐姐道:“谁要奈何你,我只要你解了我弟弟的穴道,你半夜三更的把我弟弟点了穴道,从帐中拖到这荒郊野外,意欲何为?你快解了他的穴道!”

那女子的剑光团明显一滞,道:“你,你居然不会解穴吗?”

姐姐没有乘势进攻,反收了剑势,那女子于是也收了剑势,只见果是一个绝美的紫衣女子,手中拿着一把只有一尺多长的紫色宝剑,剑身却不像是金属的,而象某种玉石,剑端有一尺半左右的剑芒吞吐不定。一尺半的剑芒,若就鲁勾践所说,就有十五年功力,若和“纯洁的女孩剑法”一样需先练十年内功,此女子怎么也得三十多岁了,怎的还象个二十左右岁的少女模样,看来也是驻颜有术了。

再看姐姐的剑芒也未收敛,居然有七尺多长,孟阙暗道姐姐一番假死还生,功力至少进步了一倍,若单以功力论,超过那紫衣女子数倍,只是那紫衣女子防守有方,她竟攻之不进,看来武学一道,浩如烟海,所谓绝技者,各有所长而已。

只听姐姐道:“我当然不会解穴啦,我师父又没教过我。”

紫衣女子道:“这可奇了,我师叔‘剑纯洁的女孩’武功深不可测,除了我师父‘武尊圣母’外世间再无敌手,怎么她教武功的法子这样笨,连从基础开始也不懂吗?怪不得你如此高的剑术居然还破不了我的‘无相神守式’。你很奇怪我为什么要抓你弟弟吧?”

姐姐道:“原来,你是我同门师姐妹,那你究竟为什么要抓我弟弟?!”

紫衣女子忽然哼了一声道:“你还有脸问我,你自己不守门规,失了纯洁的女孩之身,还是和自己的亲弟弟做出的这等苟且之事,当真是禽兽不如,这坏男人要真对你好,还可分说几句,可他居然还和别的,哼,别的好几个女人狗扯羊皮,我真为你不值!”

姐姐闻言忙道:“不是啊,我们没做苟且之事,我也没失身,我弟弟虽然和别的女人偷心,可他就算有一千个一万个女人,心中也只有我一个,我不嫉妒的。我们是精神恋爱,不会发生关系的,可不是什么禽兽之行啊。

紫衣女子道:“精神恋爱,这我还真没听说过,不过你说你没失身,这我倒信,我打听过,你只有十七岁,你剑术高到这种地步,即便真是数百年一遇的武学天才,如果失了身,也绝练不到这种境界。既是没发生关系,这就情况有变了,和圣母原先的交代有出入,好吧,你跟我去圣母宫去向圣母解释,看她究竟如何发落。圣母已经知道剑纯洁的女孩师叔不在人世了,她本来也没打算杀你,让师叔一派没了传人,她是要你去圣母宫面壁思过,至于你这弟弟,按道理是该杀的,可他又是个保家卫国的英雄,所以圣母也一并饶了,只不许你们再见面而已。你跟我去向圣母解释,如果她同意了你们的精神恋爱,让你们再见面也说不定呢。”

姐姐道:“那你先解了我弟弟的穴道,我再跟你走,你这样不解他的穴道,他会不会一辈子站不起来啊?”

说着,姐姐的眼泪直在眼圈打转,孟阙知道姐姐在本质上对武学是一知半解的,完全不懂穴道到一定时候会自动解开,不免被这女子忽悠,只是苦于无法开口,也只能玩儿着急。

果见那女子眼中闪过狡黠的光芒,道:“穴道不解,当然会一辈子躺在地上,不过只要你听我的话,我自会给他解开。”

姐姐忙道:“好好,你说什么我都听,只要你能解开他的穴道,就是要我的命也成。”她此时已收了剑芒,珠泪也终于滑落玉颊,神情极是无助。

紫衣女子道:“我说了,不过是要你跟我走而已,不许中途逃跑。”

说着来到孟阙身边,左手对着孟阙身体在三尺外凌空一指,只听“哧”的一声轻响,孟阙只觉腿间一热,就欲站起,谁知一个踉跄,又坐倒在地,想说话,还是发不出声音。

姐姐已看出他只是一时血脉未通,但对他说不出话仍极为担心,对紫衣女子道:“你怎么不解他的哑穴?”

紫衣女子道:“圣母说了,男人的话都是骗人的,所以不许听男人说话,我们圣母宫的女子对下属男子发话从来都是让他们只许照着做而不许回话的,谁敢回话,重者立杀,轻者也酷刑伺候。所以我不解他的哑穴是为他好,你放心,只要你到了圣母宫,无论圣母如何发落你,我都会回来给他解哑穴的,走吧。”

说着,脚尖一点地,人已在十余丈外,姐姐忙跟上,两人瞬间就没了踪影。

姐姐竟没回头跟孟阙说一句话再走,孟阙知道姐姐是怕一句话出口,她就再也舍不得离开自己了。

孟阙凄凄惶惶的站起,好容易摸回王帐,拿了斧子和铁锤,又带了些金银,骑了匹马就走,李远吕猛都不在跟前,自然无人敢问他到哪里去。

孟阙记得姐姐和紫衣女子去的方向好像是秦国,于是奔秦国而去。

路上非止一日,到了秦国边境,远远望见巍峨的秦长城,孟阙也不禁心中激动,但为防万一,还是穿上了铁甲。

果然刚到长城脚下,已有人喝令停步,守城士兵也都搭上了弓箭。

孟阙正欲答话,忽听城墙上有人大声命令道:“快放下弓箭,此盖世英雄也,我当相迎。”

只见城墙上有一人站立,他闪去铠甲,轻轻一纵,落下城头,孟阙见这城墙有两丈多高,此人轻松落下,足见轻功之佳。

此人到孟阙马前,一拱手道:“敢问将军莫非是‘天下第一风流浪子武宋玉梦郎’孟阙将军乎?”

孟阙暗道自己当真名扬天下了,忙道:“不才不敢正是。”

那人闻言双眼放光,状极欣喜,道:“果是梦郎将军,某乃此处长城守将蒙放,我闻将军单人独斧,独拒谷口,力克匈奴万众(孟阙暗道,为什么不是十万众,看来军中不信谣言),又率燕赵两国三百勇士北逐匈奴数万众数千里,此真盖世英雄也,咦,怎不见将军手下?想是同行战友都已战死,将军百战余生,单骑独归,真威烈无双也!我闻将军不见容于赵国李牧那厮,今单骑来秦,想是欲投奔大秦,我大秦若得将军,则如虎添翼,必可加速统一进程矣,如此生民亦可少受些诸国战乱之苦。”

孟阙闻言暗想,原来我已做“天单于”之事还未传到中原,而自己因不愿杀华夏人而几乎被李牧所杀的事也传走了样,看来是因为这时的人还理解不了什么叫“华夏人不杀华夏人”,因理解不了而不传,反倒变成了“不见容于李牧”,这蒙放也颇有见识,竟然知道加速统一进程可以减少生民战乱之苦。

既然连“古人”都知道加速统一进程可以减少生民战乱之苦,自己这现代人不为华夏的统一尽一份力也说不过去,虽然自己不愿杀华夏人,但可以只是居中指挥或出谋划策而让手下的李牧,嗯,李牧还不是自己的手下,那就李牧这样的将军去亲自执行统一大业啊,虽然也是自己间接杀人,但世间岂有当真两全其美之事,到时自己再只用华夏兵而不许胡兵参与统一大业也就算仁至义尽了。

至于由哪国统一,那当然是赵国,因为经过自己的雕鞍武装后,具备先天骑兵优势的赵国终有一日在纯军事实力上会赶上以步兵为主的秦国,虽然秦国的总体国力强些,但在冷兵器时代,战争可不是国力强就一定能胜的,而且秦国严刑峻法已成定势,这些在日后被证明是有缺陷的制度在此时却极难被改变,而赵国则有很大的可塑性,再加上毕竟自己是赵国人,感情上也希望由赵国来统一。

此时他已浑忘了自己已被赵国“抛弃”。

只是当面拒绝人家的好意毕竟不智,于是道:“加不加入秦军,此事容后再议,我来大秦,意欲饱览大秦风物人情,尚有私事欲办,望蒙将军放行。”

蒙放一怔,道:“将军之意莫非是以为‘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吗,定需一睹我大秦国力才肯加入,此亦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好吧,那容我给将军开具‘照验’。

孟阙知道这照验乃是身份证和护照一类的东西,此为秦国所独有,自己在赵国时虽有户籍却也没有这个,暗叹秦国“先进”之余也连忙感谢蒙放。

孟阙于是拿了“照验”辞别蒙放,向秦国境内进发。

孟阙一路发现秦国农村田地平整,农夫劳作辛勤,只是农夫的脸上普遍带一点麻木,让人看了有点不舒服。这种情况孟阙在燕赵边境也看到过,不过那是边民对战乱攻杀,今日为赵民,明日为燕民的麻木,在赵国内地则民众普遍意态张扬,热情奔放,与秦国不同。

再看秦国城市中则商业繁华,买卖规矩,买货人多的地方居然人都排队,卖货的人也不抬价,同样的货品比赵国便宜的多,而且基本上各处的同一样商品都是统一一个价,不象赵国这处这商贩要这个价,那处要那个价,卖者漫天要价,买者就地还钱,这秦国的商铺除了规模小点外,几乎有现代超市的架势了,只不过买卖双方的人仍都是脸上少了一点活力,既缺少二十一世纪时现代人的自由灵性,也没有此时别国(孟阙只知道赵国)人的张扬不羁。

孟阙知道这是过分严酷繁琐的法令所致,隐隐感觉到如果由秦国来统一全国,别的不说,只怕对春秋战国时代自由奔放,张扬无束的民风就是一种戳害。

这一天,来到咸阳城郊,孟阙一边思索“国运”,一般想着姐姐究竟去了哪里,不觉马失前蹄,他魂不守舍,当即从马上摔下,却听旁边“咭”的传来一声娇笑。

孟阙起身一看,见旁边有一个老者和一个家僮,那家僮方自掩口,笑声正是自他发出。

这家僮容貌极为俊美,孟阙两世为人,多经妇女,立刻就看出这家僮实为女扮男装,而且气质尊贵,绝非僮仆,那老者三缕长髯,面貌清矍,也极具威严。

这声娇笑极为好听,更兼具灵性,让厌倦了麻木的孟阙心情一畅,他不由起了恶作剧之意,故意对那女孩儿一瞪眼,粗声道:“你一个下人小厮懂什么,这叫‘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那女孩果然变了脸色,道:“你才是下人小厮……”

忽觉失口,忙用小手掩住了樱唇,又回身摇晃着那老者的肩膀道:“爹爹,啊不,老爷,你看他自己跌跤,还不许人笑,还凶我!”

那老者却似乎陷入了沉思,忽对孟阙深施一礼道:“公子大才,‘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一语实含深意,令老夫佩服之至。”

孟阙知道这老者极有智慧,“闻弦歌而知雅意”,自己虽未解释何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他心中却已有自己的答案,至于答案为何,那是智者见智仁者见仁,自己也无需多问。女孩也颇惊诧老者的态度,对孟阙撇撇嘴,假做不屑的模样,又偷偷对他皱了一下好看的琼鼻,神情极为可爱。

孟阙连说不敢,那老者又道:“敢问公子尊姓高名?”

孟阙道:“不敢,小可孟阙。”

老者矍然一惊,道:“敢问公子可是‘天下第一风流浪子武宋玉’梦郎乎?”

孟阙连忙谦逊,那老者神情更见恭敬,女孩的眼神也有些异样。

老者道:“老夫姓吕,前面就是咸阳,不如由老夫做东,请公子到咸阳‘回燕居’饮一爵水酒如何。”

孟阙已隐约猜到老者是谁,知他身份极是尊贵,和他交往,对打听姐姐下落大有好处,于是稍作推辞,即欣然从命。

进咸阳城门时那些守门军兵明显认识老者,执礼甚恭,但也不敢多说话。

孟阙随二人穿街过市,来到了最繁华的街区,果见一座占地颇广的酒楼,装饰豪华,匾额上大书“回燕居”几个篆字。

酒楼有个侧门,应是供贵客或自己人出入的,老者带着孟阙从此门入内,内有木梯,直接上到一个极豪华的雅间之内,然后对身边的女孩道:“燕子,你且去亲自安排,要最好的酒菜,我今日与梦郎先生(他也不经意间把“公子”改为了“先生”)执酒问对,请教治国安邦之策,古今百家之学。”

室内两张案几已然摆好,待侍者奉上清茶,孟阙暗道,看来自己已在不经意间改变了各国上层煮茶的习惯,现在都泡茶了。

却见老者先未端茶,避席站起,对孟阙深施一礼道:“老夫吕不韦,方才旷野荒郊,未及报通姓名,望先生恕罪。”

孟阙忙执晚辈礼,道:“吕相邦安邦治国,著书立说,千古有名,小可是很仰慕的。”

吕不韦闻言心中稍觉不快,心想自己又没死,怎会千古有名,但他认定梦郎这等少年才高之人,多半狂放不羁,想是故意在恭谨中表现狂放之意,却也不必深究。至于著书立说,自己前些时确实提过想集合门客中才知之士编著《吕氏春秋》,但近来国事繁忙,只今天才有闲暇,却早把这事忘了,这梦郎此时提起,想是也有暗讽自己说了不做之意,这事曲在自己,也不应怪他。于是依然故作谦逊之状,连道先生抬爱了。

孟阙也意识到自己多半说走了嘴,两人相对跪坐后,一时之间,稍显尴尬,吕不韦咳嗽一声道:“梦郎横勇无敌,世无对手,此不必说,更兼为《孙子兵法》传人(孟阙暗道,这吕不韦在李牧身边安插了间谍,不然怎会知道我和李牧的私下谈话),复献有马鞍马镫神技,能使骑兵战力提高十倍,如此旷世贤才,我若为赵王,当立拜为上将军,而赵王竟不见用,足见赵王之昏庸,而李牧那小竖子更嫉贤妒能,欲伪以军令杀贤,亏得令姐乃‘姑射真人’高徒,以仙圣之剑术救了梦郎,梦郎又以三百骑北逐匈奴数千里,如此智勇双全,旷古未有之贤才,不韦虽鄙陋,敢不为我大秦留贤?故请先生驻趾于咸阳,不韦将拜先生为上将军。”

说毕又避席行礼。

吕不韦这一番话连批评赵王带污蔑李牧,老实说孟阙不太爱听,但其间诚意甚殷,孟阙也觉感动,只是他心中已有定计,再兼挂念姐姐,复想到被赵国“抛弃”之事,实已心灰意懒,于是避席拜之,道:“吕相邦诚意,小可深感五内,但小可自家事尚处理不好,焉敢治平天下,吕相邦好意,实不敢受,万望见谅。”

吕不韦眯起双眼,注视他半晌,忽的睁开双眼,竟放出两道寒光,刺得孟阙心中一凛,暗道:“好厉害的眼神,非杀伐决断,一言九鼎之人莫俱此眼神。”

吕不韦似也感到了刚才的失态,忙掩饰道:“不韦稍通相术,刚才细察公子神情,似乎近日有甚失意之事,我闻先生娶自己亲姐姐为妻,此举虽有骇物听,然超世之才行超世之事,此事不但无损先生令名,反倒彰显先生潇洒不羁之处,只是我观令姐此时却不在身边,莫非令姐另有要事吗?”

孟阙暗道正好提到正题,于是说了姐姐如何被紫衣神秘女子带走之事,只略过了匈奴之事。

吕不韦听完沉吟半晌道:“我有门客三千,其间多有剑士,故我知‘姑射真人’即‘剑纯洁的女孩’前辈,但‘武尊圣母’却从未听说过,先生既说令姐二人奔秦国方向而来,不是吕不韦夸口,只要在秦国,还没有我吕不韦找不到的人,就请先生在吕某处盘桓数日如何?”

孟阙欣然道:“如此多谢。”

说着,酒菜已上,两人举爵对饮,相谈甚欢。

水榭长廊,琴伴花香。

孟阙和吕不韦对坐共饮清茶,旁边已恢复女装的吕燕轻抚焦尾古琴,琴声琤琮,风吹落花,一瓣一瓣的落在她的黑发白衣上,此情此景,雅极清极。

孟阙不住偷眼观瞧吕燕,吕燕脸一红,指尖出现了一个破音,两人同时惊觉,孟阙回头只见吕不韦脸含微笑,居然颇为慈祥,不由心中一暖,只觉这名震天下的吕相邦也不过是个慈和的老人和睿智的学者。

两人已谈了半天的学问,吕不韦言道,道生一,则道为何物,一又为何物,孟阙答曰,道即是一,是天地万物的同一本体,故为一。吕不韦初始对此存疑,孟阙与他辩论良久,吕不韦并不固执己见,终究赞同了他,反倒是孟阙一番胡说八道之后,却有点儿不知道自己究竟说的是什么了,他知道吕不韦这等智者善能举一反三,他既已承认了自己的观点,那就点到为止好了,再说下去反有露马脚的危险。

两人辩论告一段落,吕不韦让吕燕上来抚琴娱情。

待琴声告一段落,吕不韦道:“我久欲编著一部大书,以道为本,杂糅儒墨,综合名法,名《吕氏春秋》,不是吕某夸口,我门客三千,其中不乏百家学者,然终究还是缺一个主撰之人,梦郎大才,既暂不愿为官,可否权屈于此任,此是为我华夏百家争鸣之文化流传万古做一推手,梦郎高义,当不会推辞吧?”

“为我华夏百家争鸣之文化流传万古”这句话如同轰轰雷震在孟阙脑中响个不停,是啊,如果由秦国来统一,必有“焚书坑儒”之文化惨剧,对春秋战国以来积极自由的民族活性会造成极难挽回的伤害,国家必须统一,但决不能由秦国来统一,那由哪一国,赵国吗?如果不是由自己来主导的话,历史有其巨大的惯性,焉知赵国国君日后不走上秦国的老路,就算不走秦国那样以严刑峻法治国的路子,也一样会使华夏陷入“治乱循环”的可怕梦魇,看来只有由自己这个“穿越者”来亲自主导赵国统一华夏并建设国家,才能让我华夏万世不倒,永霸全球。至于如何回到赵国,来日方长,自可从长计议,却也不必太过多虑。

想到这里,孟阙但觉神清气爽,一扫心中多日以来的阴霾,乃对吕不韦拱手道:“相邦重托,孟阙岂敢不从?”

孟阙担任了《吕氏春秋》的主笔,他知道自己的学问拿来忽悠人还可以,当真落于笔下,只怕漏洞百出,于是让众多参与《吕氏春秋》创作的门客,先各抒己见,慢慢写来,最后再汇总到自己这里,由自己取舍。

众门客虽都听说过他的大名,读过他的“梦辞”,但其中多有恃才傲物之辈,并不如何服他,再加上不齿于他的风流浪荡,可说对他全无尊重,只是吕相邦既任命他为主笔,大家也毫无办法,这时闻他让大伙先各“书”己见,自己却不写,更增轻视,纷纷挥毫泼墨,大书特书,各逞雄才,同时等着看他如果最后自己什么也写不出来,如何出丑。

孟阙向来所遇到的不是极端赞誉就是极端轻视,早已习惯,倒不如何在意,反而通过这几天的“审稿’充分认识到了百家文化的灿烂辉煌,自由思想的难能可贵,因此更坚定了要由自己来统一华夏,以使这种灿烂自由的文化永远长盛不衰的决心。

秦国大臣中自也有一些附庸风雅之辈,闻梦郎“梦辞”大名,纷纷邀请他到自己府中饮宴,这也有讨好吕不韦识人之意,孟阙见吕不韦并不着急《吕氏春秋》的完成,而自己又是个好热闹的人,于是欣然赴会。期间梦辞频出,有时一时在脑中搜索不出名句,就拿一些不太过分的淫词艳曲应付,好在男人都爱这个调调,众人也不认为他是文采下降,反赞他风流倜傥。

这日正埋头在案牍文稿之间,吕燕忽然来寻自己,道:“梦郎啊,你不要整天埋头在这些书稿里,这些人不怀好意,说你想做文抄公,在这些书稿里各抄一句,就成了自己的学问。爹爹没时间陪我,你陪我出去玩好不好?等回来你就写一篇好文章出来,震一震他们。”

孟阙暗道我就是陪你玩三天,回来也写不出能震住这帮百家学者的文章来,不过这几天每晚饮宴,白天则埋首于各种文稿,真的有点头昏脑胀了,出去玩玩也是好的,于是道:“那好吧,我们去看兵马俑。”

吕燕立刻就懵了,道:“什么是兵马俑?”

孟阙赶紧遮掩道:“我是说咸阳附近可有什么出名的名胜古迹?”

吕燕道:“最出名的就是骊山上的周幽王烽火台了。”

孟阙道:“莫非就是‘烽火戏诸侯’的烽火台吗?”

吕燕道:“正是。”

孟阙道:“带上野餐器具,咱俩上山游玩。”

吕燕颇觉好奇,须知以前她也上骊山游玩,却是都自己打猎烧烤的,孟阙道,有现成的,何必自己动手,于是两人在后厨弄了几只熟鸡熟鸭,又带上一个酒樽两只酒爵,上山去也。

待来到骊山脚下,只见骊山峰峦叠嶂,远望犹如一匹骏马,既雄伟又秀丽。

山间自有小路,两人跋涉半晌,来到了烽火台,只见那烽火台已没了上半截,但剩下的部分仍极为雄伟,看得出是用巨大的空心砖制造的,古朴厚重,似在诉说着岁月的悠远与悲凉。

烽火台四周古木参天,却不见戍卒住的障城,想是早就尽毁了。

此时吕燕正站在北侧,眉目如画,她无甚思古之幽情,大概第一次与陌生男子出来游玩,满脸都是不加掩饰的笑意,孟阙“诗性”忽发,乃吟道:“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吕燕知是赞美她漂亮,不由笑意更胜,忽然有所觉察,颜色微变,道:“梦郎,你是说我也是‘红颜祸水’吗?父亲总不许我接近阿政,说阿政跟我在一起就会耽误国事,可我只是把他当弟弟,偶尔在一起玩闹而已,这怎么会耽误国事呢,再说国事都是父亲把持,阿政又有什么国事啦,其实我看阿政挺有能力的,父亲都这么大年纪了,也该放放手,让阿政历练历练了。“

孟阙知道吕燕嘴里的“阿政”就是“秦王政”,陡然想到了一个传说,说秦王政其实是吕不韦的儿子,现在看来吕不韦不让自己的女儿和秦王政过分接近,反而从侧面证实了这个传言,于是道:“谁说‘红颜祸水’,谁不是男人。‘妻子岂能关大局,无奈英雄太多情’,男人自己不争气,反而把责任都推到女人身上,那还算什么男人?”

吕燕两眼直冒小星星,道:“梦郎所言,真是振聋发聩,发前人所未想,不愧是天下第一才子。”

孟阙嘻嘻一笑道:“也是天下第一风流浪子。”

吕燕意识到了什么,脸一红,孟阙趁热打铁,走上前去,把吕燕揽在怀里,吕燕略一挣扎,没有挣动,随即娇躯一软,靠在他怀里,闭上了双眼。孟阙用手指抚了一下她弯弯曲曲的长睫毛,看着她娇艳欲滴的樱唇,情不自禁的吻了下去,吕燕嘤咛一声,火热回应。

孟阙正要“舒而脱脱兮”,忽然后背一凉,抬头一看,好巧不巧的却是下雨了,雨倒不大,还一边下雨一边出太阳,倒真是“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可雨虽不大,两人却也不曾带得雨具,这样回到吕府,也必定浇得湿透,于是孟阙问道:“这附近有没有能避雨的山洞啊。”

吕燕道:“山洞是有,不过太远,我们还不如去山脚下的浴池呢。”

“浴池,莫非是华清池吗?”孟阙一拍脑袋道:“我怎么把这么有名的古迹都忘了。”

“什么华清池,没听说过。我说的是‘吕氏汤泉’,是我家开的浴池。”吕燕道。

两人匆匆下山,雨虽不大,到山脚下的浴池前也浑身湿透了。孟阙见这浴池占地足有数千平方米,建筑宏伟,门首大匾上书“吕氏汤泉”,乃是小篆字体。

门口还有几个人正要进去,看样子有穿便装的王公大臣也有富裕平民,想来此时无天气预报,这雨又来的突然,因此人们都如常来洗浴。吕燕拉了一下孟阙的手,等这几个人进去了,才和孟阙携手来到门口,门口迎宾的小厮颇为俊雅,认得吕燕,急忙行礼,看了一眼孟阙,微觉诧异,吕燕向他一摆手,他未及向孟阙行礼,就退在了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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