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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神秘的白朗峰

应该没有人没有听过夏日结束之后,成群结队的燕子”啾啾“鸣叫着飞过我们的头顶吧。燕子体态轻盈,一对翅膀又窄又长,飞行时好像两把锋利的镰刀,似一根刚离弦的箭,”嗖“的一声发射出去,直穿云霄。它们最高飞行时速可达120千米。

燕子可以说是御风高手,距离对它们来说完全不是问题,人类跟它们一比就会相形见绌。一个人在天蒙蒙亮的时候离开平地,开始爬山。他爬啊爬啊,腰酸背疼,气喘吁吁,终于在夜幕降临的时候到达山顶,筋疲力尽,倒下再也不想动了。但是一想到自己一天时间就从地面爬到2000米的高山,立刻就会心满意足起来,”一览众山小“的广阔视野会让他洋洋自得。但是这时,他看到一个小黑点从山下深谷”嗖“地一下飞上来,略过眼前,然后继续向上飞去,直至飞离视野,再也看不到踪影。它们是岩燕,穿着黑色的羽衣,扇动着翅膀,瞬间就飞到人类所在的高度,轻松自在。你一眨眼的时间,它们就能从山谷飞向山峰,在另外一瞬间又飞回山谷中岩石罅隙中的鸟巢。

人类没有鸟类强健的翅膀,但是人类有不屈不挠的坚强的意志,可以笑看一切艰难险阻。为了能像鸟儿一样矫捷自在地飞翔,人类发明了飞机、飞行气球;为了能近距离地观测天气,人类在连苍鹰都不能飞到的高峰建立了天文台。为了扩展视野、增长知识、不计任何代价地攀登最高峰,他们甚至牺牲宝贵的生命。不屈不挠的意志、熊熊燃烧着的对知识的热爱,激励着人类拿出足够的勇气来攀登这些让人望而生畏的高峰。你可以从下面我给你们讲的人类攀登白朗峰的事例中看出他们的雄心壮志。白朗峰高约4810米,山顶覆盖皑皑白雪,斜入蓝天,傲视着整个欧洲。白朗峰坐落于法意边界处,鹤立于无数瑞士山脉中,隔老远就可以看到山顶的白雪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本尼迪克特·索绪尔,日内瓦著名科学探索者,他还是登山运动的发起人。在索绪尔还不到20岁的时候,就有宏愿要攀登上白朗峰。他向沙木尼及其附近教区许诺,会厚赏第一位登上白朗峰的人。许多年以后,包括他自己也进行了多次尝试,依然没有人能够爬上这座山峰。直到26年以后才有一个勇敢的登山者,杰克·鲍曼,首次登上这座被认为人力完全登不上的山峰。

鲍曼那时候年仅25岁,天赐一双强健的双腿和一个能够忍饥耐饿的胃,他曾经锻炼自己在只有雪水充饥的情况下连续走路三整天。他一直有一个顽固的念头,就是要征服白朗峰。日复一日,夜复一夜,这个想法越来越根深蒂固。一天早上,他系紧鞋带,拿起登山杖,背起登山包就出发了。到晚上,他发现自己到了一处覆盖白雪的空旷的高原,没有任何遮蔽风雪的庇护所。夜晚将来,他只有选择在这里过夜。在附近搜索了好久,他才找到一处干燥少风的地方坐下来。他坐在背包上,用手帕将脸部包裹起来,不断地跺脚并用手轻轻拍打自己以取暖。大雪下了一整夜,在第二天曙光初现的时候,鲍曼几乎被大雪覆盖。鲍曼抖落身上的雪,开始继续攀登,但是由于漫天大雾掩盖了前方的道路,而且风雪交加,情况恶劣,在这样的天气下妄图继续攀登几乎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所以鲍曼放弃了这个愚蠢的念头。为了不白白爬这一段路,鲍曼在附近山区作了仔细侦察,开辟了另外的道路回到沙木尼。

回到沙木尼,鲍曼才了解到,一些冒险家也正在攀登这座山峰。为了不屈居人后,鲍曼立刻备齐了装备重新出发,与他们会合。紧赶慢赶,鲍曼终于在那片冰雪之地追上了他们。在冰雪地中长途跋涉了一段时间,他们处于困境中无路可走——前方是两处让人头晕目眩的峭壁,中间由一条很长的岩石壁连接,如果不越过这片岩石壁,攀登便无法继续下去。其他队友宣称这是不可能的任务。唯独鲍曼爬上去,跨坐在岩石壁上,两腿分别悬荡于岩壁两边,匍匐向前。鲍曼大胆勇敢的行为,让那些队友心生惧意,最终他们丢下鲍曼回到沙木尼。

鲍曼这样小心谨慎、艰辛困苦地向前移动了大约1000米的距离,花了几个小时的代价,但是最终还是没有翻越这片岩壁,因为前方有一个巨大的岩石挡住了去路。鲍曼只好以同样跨坐的姿势,一步一步,慢慢向后挪回去。回到原来的地方,发现队友全都不见了。一瞬间,鲍曼也对自己产生了疑问,迷惑着是要追随队友回到沙木尼,还是继续完成自己的心愿。但是,心中一直有一个神秘的声音告诉自己:只要不放弃,你是注定要成功的。因此,鲍曼坚定了信心,整理好背包和登山杖,从另外的方向向上攀登。

夜幕快要降临的时候,鲍曼已经攀登到4000米的高度,爬到著名的大高原地区。这里是一片冰天雪地,像是铺满冰雪的梯田,面积大约有2万平方米。这里经常会发生雪崩,终年积雪覆盖,暴风雪是这里的主宰。即使是一年中最炎热的时间,把温度计放在太阳下,也不过是零摄氏度的温度。闪闪发光的白茫茫的积雪刺激了鲍曼的眼睛,受强光刺激,鲍曼几乎分辨不清眼前的事物,幸好,夜晚很快降临了,鲍曼蜷缩在冰雪罅隙中,静待清晨的到来。

一个勇敢的年轻人独自一人在恶劣的天气下,没有任何庇护所,没有任何协助,甚至没有培训过在高海拔处应该如何保持呼吸,仅仅凭借一腔热血、一股勇气,勇敢地面对所有危险,攀登到如此高度,不能不让人感到十分震惊。鲍曼描述了他的历险过程:

我放下背包,尽量让自己处于最舒服的状态。我闭上眼睛,让饱受刺激的眼睛休息一下。睁开眼睛的时候,太阳正在落山。我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宏丽壮美的景象,当然以后也没有机会再见。我头顶的天空,尽管一片清澈,万里无云,但是整体显得比较阴沉,暗如黑墨。在这样单调的黑色天幕衬托下,白朗峰覆盖白雪的山顶却熠熠闪耀,就像一个巨大的银馒头,也像一座银白的教堂圆拱顶,巍峨挺拔,远接苍穹。横亘在山脚下的是一望无垠的法国大平原,一个巨大的大火球正在缓缓下降。太阳没入云层,但是由于山顶位置很高,所以看起来跟平常完全不一样,景象十分古怪,似乎要向下看才能看到太阳的位置。太阳似乎沉到地球内部去了,然而似乎又十分不甘心完全消失,仍然在天边留下艳色的光晕和耀眼的光芒。然后,在我下面2000~3000米的距离,云层开始聚集。它们似乎被微风托着,从平原缓缓升起,像是海洋潮水涨落一样,在半空中徐徐漂浮。太阳最后发挥了力量,挥洒手中的仙棒,将红色光线洒向整个山谷,一个一个的山峰被晕染成玫瑰色。随后,暗影也开始从山谷升起,越来越高,黑暗的到来似乎也带来了大片浓雾。最后,黑暗完全将我包围,但是,白朗峰闪耀着白色光芒的最高顶,仍然像海洋上的灯塔一样闪耀着微弱的光芒,直到黑暗将它吞噬。夜晚完全降临了。

直到这时,我才尝到了挫折。寂静像坟墓一样笼罩四野,树影摇晃,带来一种不可言说的恐惧。为了驱散恐惧我开始唱歌,但是,毫无人烟的僻静之地,连我的歌声都带不来回声,甚至,歌声呜咽,听起来如此微弱,如此奇怪,带来另外一种怪诞的感觉。因此,我停止唱歌,但是恐怖的感觉并没有因此停止。我既不渴也不饿,但是我仍然机械地将背包的供给品取出来。食物都冻成冰砣子了,面包像石头一样硬,看着都让人失去食欲,所以我一口没吃,又将它们放回背包里。在这个位置,我可以一览无余地看到完整的沙木尼。夜晚降临的时候,沙木尼小镇上,灯光一家一家地亮起来,到了现在,灯光又一家一家地熄灭,带着一丝清冷的味道。我想象着,或许在这个时候,我的伙伴们,正在穿上睡衣,准备睡觉,嘴里念叨着:那个疯狂的鲍曼,希望他现在仍然活生生地站在山顶上跺着脚,这是对的,老朋友,永不言弃。

是的,我现在正在跺脚,这里如此寒冷,如果我一刻钟不站起来活动一下那么我就会在原地被冻成一根冰棍。我必须不断地拍打身体才能使身体保持温暖。我的身体能量正在流失,我的头似乎被老虎钳夹住了,僵硬得不想动,更要命的是,睡神也在频频地向我招手,死亡的忧伤似乎占据了我的头脑。我不断地同脑海中的各种念头作斗争:不要悲伤,不许睡着,因为如果在这里睡着了就再也没有机会醒来了——睡眠会使身体无法抵挡寒冷而步入死亡。

到目前为止,天空仍然是晴朗的。尽管天黑如墨,天空中仍然点缀着点点繁星。虽然这些星星看起来都很小,而且似乎只闪烁着微弱的光芒,但是这足够我分辨出山脉的外形,并分辨距离的远近。而到了午夜,完整的黑暗控制整个山峰。日落时分形成的云层包围着山峰,也将我包裹起来。随后,一场大雪铺天而降,我像第一天晚上一样,用手帕将脸包裹起来,静待黎明的到来。寒冷持续增强。几秒钟之后,呼出在手帕的湿气开始结冰,衣服也被白雪打湿,外层已经开始结冰。小风呼呼地吹着,虽然风力并不强,但是透过手帕吹到脸上的寒风依然像针扎一样疼。我用手缓缓抚摸疼痛处,手指上摸到了小血珠子。在如此尖锐的寒冷中,皮肤像老树皮一样皱皱的。

但这还不是令我焦虑的最糟糕的情况。我回想起白天看到的恐怖的巨大的地下裂缝,我对自己说,谁也不知道那个可怕的深坑是否就在我的脚下,我踩踏的冰雪层下面是不是覆盖着巨大的峡谷。这个冰层是不是足够厚以至于能够承截我的重量?一想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脚下的冰层会裂开,我会被抛到深谷里,头发竖直朝上,连呼喊的机会都没有,我不敢移动脚下的位置,黑暗笼罩,我不能迷失方向,掉进被冰雪覆盖着的大坑。

我还处于自己的忧思中无法自拔,这时候,一声巨大的破裂声传来,整个山脉都在颤抖,随后立刻就传来碎片滚动的声音。很快万物又归于寂静。我知道骚动的原因是什么,在这座山中,我不止一次听到过这种声音,这是冰川滑下山坡的声音。但是,知道这个声音的来源并不能让我完全放下心来。这样的声音不断发出,我就一直担心会从高处落下一堆滑雪将我埋在雪下面。

恐惧占领身心,寒冷也最终冻僵了我的四肢,直到凌晨两点钟的时候,第一道曙光鼓舞了我。重要的时刻即将来临,再过一到两个小时,恐惧的张力将彻底离我而去。也就是说,尽管没有经过专业的登山训练,我靠着自己坚强的意志力成功地度过了一夜,我可以继续向上攀登了。我从一处覆盖了坚硬冰雪的峭壁开始继续向上,一步一滑,我几乎不能笔直站立。攀住铁拐杖戳出来的洞艰难地向上爬,但是我已经快要筋疲力尽。此外,一边开辟道路,一边继续向上爬,这种平衡很难把握。尽管有这么多困难,我还是爬过了这段艰难的路段。”啊!啊!“我大声呼喊,我的眼前一片平整,再也没有悬崖峭壁阻挡在我和最高峰之间,但是整个地面像冰面一样光滑,根本开辟不出新的道路。而且寒冷和疲劳已经彻底击垮了我,我必须返回修整,以期待下一次的成功。所以,我返回了村庄。这时,我的脸已经肿胀成深紫的猪肝色,眼睛红肿充血,已经快要睁不开了。我在一个谷仓停下来,将自己扔在干草上,闭上眼睛,一觉睡了48小时。

个月以后,也就是1786年8月7日,鲍曼再次踏上征服白朗峰的征途,这一次有帕卡德医生陪伴随行。当天晚上,他们到达了波松冰河的开始处,在这里,他们用羊毛毯子包住自己度过了舒服的一夜。第二天黎明,他们开始穿过到处都是裂缝的冰川区。医生第一次踏上这片冰雪之地,他对这些随时有可能掉下去的坑穴十分小心,然而医生受过训练,而且亦步亦趋地跟着鲍曼,这让他多少恢复了信心,很快地,他们没有任何危险地通过了冰川区。接近中午的时候,他们到达了大高原地区,鲍曼给他同伴指点他上一次攀登的路线。医生愁容满面,前途的艰难让他攀登的热情彻底熄灭了。

鲍曼尽全力鼓励医生,他们开始攀登鲍曼用铁拐杖开辟道路的那片峭壁。他们花了两个小时爬过了峭壁。这时袭来了一阵猛烈的暴风雪,两个冒险家害怕他们像稻草一样被刮飞。尽管医生的帽子紧紧地系在脖子上,但仍然被一阵可以与箭速媲美的强风给扯跑了。就像鞭子抽打陀螺一样,强风吹着暴雪盘旋上升,形成暴雪龙卷凤。两个旅行者只好趴下以躲过强风,但是狂风肆虐带来的冷空气使他们不敢停留太长时间,以免冻成冰棍。站起来,继续向前。但是医生已经筋疲力尽了,如果没有鲍曼不懈的鼓舞,医生就打算放弃这次探险,返回沙木尼。风终于平息下来。鲍曼后来告诉我们:

大风过后,我们继续向上,道路开始不那么陡峭,前方没有什么大的障碍,冰雪十分坚固,路面也不那么滑溜。但是随着高度不断上升,呼吸越来越困难。医生面色发青,每隔一两分钟就要停下来深呼吸,并宣布自己快要不行了,已经喘不上气。我也感觉似乎胸腔中空无一片,喘息艰难。为了顺利呼吸,我们每走十步都会停下来,要么倚靠在登山杖上,要么彻底坐在雪堆上进行呼吸。到最后,我们几乎所有的力量都用来呼吸,继续攀登几乎成了不可能的任务。对我来说,即使发生雪崩,大堆的雪扑面而来,我也没有力气挪开一步了。我的同伴由于登山经验还没有我多,因此情况比我更糟糕,有时候,我不得不挪用一点力量协助他,寒冷、疲劳、呼吸困难,这些对医生来说几乎是致命的。

我俩肩并着肩,一次只挪动几步,就这样走了两个小时,当我抬起眼来一看,我们几乎就在山顶了,视野中只有蓝色的天空。再走一两步,我们就到达了白朗峰的山顶。我放眼四处瞭望,心里忐忑着,不会是我看错了,其实还有别的山头在前方吧?那样我就真的没有力气再继续向上爬了。但是,视野中再也没有更高的山了。我的旅程终于达到了终点,我到达了白朗峰的最高峰。

这两个探险者在最高峰停留了半小时,然后开始下山。上山时开辟的道路被甩在身后,冰川区被甩在身后,半夜,他们终于到达赤裸的没有冰雪覆盖的地面。然后他们停下来,找了一个岩石洞,在里面休息一下。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帕卡德说:”真是奇怪,我想我听到了鸟叫的声音,但是现在还不是白天啊。“鲍曼回答说:”那是因为你的眼睛坏了,太阳已经升起很长时间了。“事实上,医生的眼睛因为阳光下白雪反射的太阳强光的刺激而暂时失明。鲍曼的眼睛情况也十分糟糕。当他们再次踏入沙木尼,两人的状态十分让人同情;一个只能轻微视物,靠着登山杖把握方向;而另外一个则完全看不见。倒是充足的休息挽救了他们的眼睛,两个人最终都恢复了视力。而在第二年,鲍曼带领索绪尔再次攀登了白朗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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