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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五章、孤雁归兮

叶孤岚见老妪突至,好似晴天霹雳,惊惧万分。董雕也甚是诧异,一时间舌头都有些不利索,道:“你,你你!跟跟,跟..?”

老妪目不斜视轻哼一声道:“如若不跟着你怎么会找到这个不肖女!”原来此人既是叶孤岚之母,四帝之一的青帝叶凌天,人称“剑凌九州”!

叶孤岚看见母亲忙跪倒在地叫了声:“娘!”又一把拉过玉无痕,将他反手摁倒,道:“娘,这是无痕!无痕快叫姥姥!”

玉无痕被她按的难受,张嘴便问:“姥姥是个什么东西?”他自幼便于父母相处,哪里知道这些关系。眼见叶凌天神色陡变,叶孤岚一巴掌打在他屁股上,气急败坏道:“姥姥就是你娘的娘!”她虽然生气但也疼惜儿子,下手也是高落轻收,不痛不痒。玉无痕心里委屈嘟囔道:“娘的娘?你又没说过..”叶孤岚也是气结,忙对叶凌天道:“是女儿管教无方..”

叶凌天神色极为难看,厌恶道:“若是你听老身的话,安心嫁给刘简之,又怎能生出这么顽劣不堪的东西!罢了,不计较这些,快些动身与我回凤鸱!还有你!”说着又指了指玉小满!

叶孤岚心中惊喜,莫不是过了这么多年母亲终于想通,肯承认二人之事?正要叩谢,却听她冷冷道:“这两个娃儿老身也不为难他们,就扔在山野之间吧,是死是活看他们造化了!”

叶孤岚心中一凉,惊问道:“娘,他可是您外孙!”

叶凌天面色如冰,冷道:“老身几时承认叶家有这么个外孙了?若非我孙儿病危,需用你的血来吊命,我又岂会这般劳神费心的跟着董雕去找你!”叶凌天城府极深,擅攻心计,她知道董雕对女儿用心极重,十年间多有联系!是尔故意在东洲之内放出缉拿女儿的消息,就是要让董雕去通风报信,自己好坐收渔翁之利!

董雕只觉她连亲生女儿都要算计,心中不忍刚要开口,就被叶凌天瞪了回去。叶孤岚如坠冰窟,浑身不住颤抖,原来她依旧还是那般绝情,又惨然指着玉小满问道:“那,那你用我的命便好,为何也要将小满带回去?”

“小满?”叶凌天不屑道:“你以为给他起个汉名,他就是汉人了?玩笑!这蛮子明明叫步六孤穷方!老身带他回去自然是为了以他作质,让步六孤穷天这竖子难登大宝!”

“哥哥要当龙帝?”玉小满一听此话,大惊失色!叶凌天见二人将信将疑又继续道:“你等混迹江湖这么久难免知道的少些!一年之前萧洵死了,他二徒弟不知所踪,至于凶手可想而知。只因他一生未立龙嗣,仁王府那班人都聒噪着让他大徒儿继位!可他大徒弟出身蚩蛮族,自小虽被萧洵教养,但骨子里定是舍不掉茹毛饮血的恶习,如若继承大统,将来必定祸害苍生!是以,老身才要用其弟性命胁迫他不能登基!”

叶孤岚这才明白,冷笑一声,接口道:“若是还有机会,便让哥哥一举夺魁,成为龙帝?是也不是?”

叶凌天并不多说,只微微含笑道:“是与不是都在天意!”这话虽未言明,但意思再清楚不过,所谓行事在人成事在天,叶凌天要看天意,不就是想先行人事!她见女儿神情萧索,冷冷道:“好了,与你费了这些唇舌,我也累了,快些启程!老身可没有齐正远的耐性!”

叶孤岚心知母亲手段狠辣兼之城府极深,现在已是插翅难飞,想她能放过儿子一马也算是念及母女之情,法外开恩了,此刻心中纵有万般不舍,却也无可奈何,只好颓唐站起不再挣扎。忽然脑中思绪一闪又想起伏百川与龙幼春嘱托忙指着龙墨兰道:“娘,女儿自知罪孽深重,可这孩子却是无辜!他是若然婆婆的长孙,幼春姐姐的幼子!还望您看在我两家世交的份上也带走这孩子吧!”

叶凌天眸光一闪,移向龙墨兰,问道:“你叫什么?父亲母亲是谁?家在哪里?”

龙墨兰面无表情道:“晚辈龙墨兰见过前辈!家父姓伏名讳上百下川,家母姓龙名讳上幼下春,原是甲洵龙氏!”

叶凌天目光如炬,看出这孩子不善作假,心里一阵凄然,当初在紫府宗时她与龙若然最为要好,如今光阴荏苒,物是人非,龙若然已然不在这世上了,独剩下她一人枯等岁月。念及于此不禁怅然道:“孩子,与我回凤鸱吧!”

玉无痕忽听此话心口莫名一紧,心道爹娘都要被这老姑婆抓走,连刚认识的小哥哥也要和她去凤鸱,想到自己要一人留在这荒山野岭之中,不由异常害怕,小嘴微张,紧紧盯着龙墨兰不放。

龙墨兰神色如水,不露痕迹道:“多谢前辈关照,只是晚辈还有许多琐事要做,还望前辈莫要强求!”

叶凌天也是心中微诧,不想这孩童小小年纪说起话来竟然这般厉害,看似对自己极为尊敬,礼数有佳,实则这一口一个前辈却是疏远自己。她一生心比天高,自然不会求着这个小小孩童,抱之一笑道:“也罢!也罢!随你吧!”说话间食指微曲,手捏法诀无数青藤拔地而起将叶孤岚与玉小满牢牢缚住,对董雕道:“还不快走!”叶孤岚眼露惊慌,面色惨白,还想对玉无痕嘱咐几句,一张口却好似什么东西哽在喉中发不出半点声音,只剩下无数泪滴似断了线的珍珠晶莹落下。玉小满却咬紧牙关,暗恨自己不听兄长教诲好好修炼武学真诀,整日里只知舞文弄墨,才落得妻离子散不能相救的下场,他生生看着儿子身影渐远,方知何为百无一用是书生!

玉无痕眼看父母远去,急的拔足狂追,口中大喊道:“老姑婆,老东西!放了我爹娘!快点放了他们!”可叶凌天与董雕何等人物脚底生风,身似游龙,一前一后已经消失无踪,他跑了一阵不由驻足四顾,唯见迟暮积雪,奇松怪石。寒风习习中,一股惊恐忽然席卷心头。这时却觉手心一暖,被一只小手轻轻拉住,回头看去却是龙墨兰,神色几分关切,望着眼前人玉无痕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不由哇的一声痛哭出来。两个孩童彼此相依,靠在一颗如盖的巨松下不知多久。

夜色清明,山中野兽或低吟或高吼,听得玉无痕害怕靠紧龙墨兰道:“哥哥,我爹娘被那老姑婆抓去,你爹娘也被那五个坏蛋困住。现在就剩我们俩了,咱们以后要去哪里啊?”

龙墨兰眉头微皱,道:“我爹娘让我去南漠崇光教找姐姐,你爹娘被抓去凤鸱,你是想同我先去崇光教,还是想先去凤鸱?”

玉无痕吸吸鼻子,心中两难道:“我想去找我爹娘,可也不想和你分开!”

龙墨兰点头道:“恩,崇光教在漠西飘渺仙山中,山遥路远,以你我之力绝难到达。我们就先去凤鸱吧!”

玉无痕冲他一笑,但转念一想自己人小力微,即便去了凤鸱也毫无用处,不由撅嘴叹道:“哥哥,我的功夫那么差,还不及我娘小拇指,就算到了那里也救不了他们……”

龙墨兰缓缓道:“我观那董雕与你娘关系非常,不如我们去凤鸱找他,兴许有什么转机!”听了这话玉无痕才又眉开眼笑,安心靠在龙墨兰身上,不一会儿便熟睡过去。

次日清晨天方亮,二人便起身上路,可刚走几步玉无痕又犯起难来,道:“哥哥,这山路弯弯曲曲的好似迷宫,咱们怎么出去啊?”

龙墨兰收拾好叶、玉二人留下的包袱拉住他道:“别怕,咱们按来时之路折回便可,我记得路的。”

玉无痕手里一紧忐忑道:“我还是怕,要是回去碰到那五个恶人我们不就遭殃了!”

龙墨兰领着他边走边安慰道:“他五人又不是石头,怎么会还在那里等咱们。”

玉无痕吐吐舌头连连点头,又想到什么看着龙墨兰嘀咕道:“也不知龙姨娘和伏伯伯有没有甩掉那几个恶人?”见他神色忽黯,话锋一转忙道:“我想一定没事的!我娘常说善恶有报,伯伯姨娘都是大好人,一定会得老天庇佑!”说着又想到什么张口问道:“哥哥,伏伯伯姓伏,你为什么不和他一个姓啊?”

龙墨兰缓缓道:“我龙氏一族是女娲之后,族中有约,但凡女子出嫁,所育子嗣都得随母姓!所以我和我娘一个姓!”

“哦!”玉无痕听得似懂非懂又问道:“谁是女娃?”

龙墨兰细心解释道:“女娲乃是上古神明,有造人之能,补天之功。相传洪荒之时,四根天柱倾塌,洪水宛若猛兽降落人间,女娲不忍世人受苦,便炼以五色石补天,以神鼋四足撑起四极..。”

二人就这般在山中边走边说,饿了吃些干粮野果,有时还会打些野兔解馋。渴了喝些山泉,若实在找不到水,便捡些干柴烹雪烧水,幸得二人自小修习武艺,体魄强健,倒也能勉强支撑,直至第三日,冰雪已经融化大半,二人翻过一处小坡,龙墨兰才道:“过了前面林子,我们就到前几日分别的地方了!”

玉无痕欣喜万分,一扫连日愁云,与他快步走了起来,刚进林子没几步,就闻见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又见雪地里一片小树尽数被摧倒,似是被什么巨物生生压断一般,不远处几棵大树被烧得焦黑,树上挂着几片残叶也摇摇欲坠!再往前去,草木或枯或断,满地尽是残枝败叶,树上也无端多出许多刀砍剑斫的痕迹,像是经历一番惨烈打斗,二人环顾四周不觉心惊肉跳,忽然玉无痕惊呼一声,坐倒在地,指着一棵巨木张着小嘴,脸色发白,吓得说不出话来!龙墨兰举目看去,只觉一股寒气从脊梁生出,慢慢散布全身,他蹒跚走到树下,小拳握紧,关节发白,指甲深陷肉中也毫无知觉,眼泪不住涌出,奈何却没有半点哀色,只张口喘着粗气,不住打摆。

那巨木上竟并肩钉着一男一女两具尸体,面目已被山间猛禽啄食的血肉模糊,淋漓鲜血已化成黑色,顺着树干流到地面。两具尸体却依旧十指交并,紧紧相依,至死也不愿分开一般。

龙墨兰自然认得眼前人,这二人正正是朝朝暮暮陪着自己十余载的生身父母,刹那间往昔无数浮现眼前,他手指颤抖摸向自己身上几处新缝不久的补丁放佛依稀还残有母亲余温。孤雁嘶鸣,残云风卷,龙墨兰长啸一声,只觉胸口烦恶,眼前一黑,摇晃几下,昏厥过去。

待他再睁开眼睛已是寒月当空,心中一阵悲楚一阵凄凉,长风更急,冷的他不由打个哆嗦,抬头望去已不见父母尸骸,忙举目四顾,见不远处有个大坑,坑旁堆着新土和两具尸体,心中才松了口气。他费力爬起,走到尸体旁,拿起父亲身畔宝剑摩挲许久,又颤抖的摘下母亲脖上玉坠攥在手心。愣愣望了一阵只恨不得将二人刻在脑海中,永生永世不要忘记,终究敌不过阴阳两隔,苦叹一声,撕下二人外衣一角贴身收藏,再走到大坑旁,见里面呼呼睡着个玉白的孩童,正是玉无痕。他慢慢下到坑里轻轻趴在玉无痕身上,这才方觉浑身暖和起来。

玉无痕正在梦中胡吃海塞,流着口水,突然被什么压住猛然惊醒,见是龙墨兰松了口气,面皮一红道:“哥哥我挖累了,也不知不觉睡在里面了!”

龙墨兰拍拍他头上泥土,心中感激,神色却依旧漠然,道:“真是谢谢你了!”

玉无痕嘻嘻一笑,道:“哥哥还是让姨娘,伯伯早些入土为安的好。”

龙墨兰点点头与他一起将二人埋葬,又寻了块断木歪歪扭扭的刻上名讳,一起磕了三个头,朝着凤鸱继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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