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衰老从“漏水”开始
不干净、不利索是人变老的另一个标志，形象一点儿讲，就是人变得鼻涕邋遢的。
一个耄耋之年的人，肯定鼻涕多、口水多、痰多，甚至小便也多，而且很难控制。所以如果没有孝心，年轻人会觉得老人很“脏”。细想一下，这个所谓的“脏”就是体液过多，鼻涕、痰、口水、小便都是体液，正常时不应该随时外排的，之所以如此地“漏”了，这就是人衰老的结果，任何人都躲不过去。
前面几次说到人的进化路径，就是生物进化路径的重演和“缩微”。
生物的进化是从鱼类、两栖类、爬行类再到哺乳类，这样一种过程。也就是说，人最早是从水生生物发端的，我们最早的祖先、最低级的祖先，原本生活在水里，逐渐地进化成陆生生物。与水生生物相比，陆生生物要干爽得多，这个干爽就是进化的结果。进化到人类的时候，身体本身已经具备了“hold住”水的能力，因为不再生活在水里，身体里的水对他们的身体健康变得尤为珍贵，所以，保住身体里的水是他们进化之必需。这种保水作用，不仅是皮肤不“漏水”，负责身体体液分泌的所有器官也都要“严防死守”，才能使体液存留在体内。
所以，你看一个身体很好的年轻人，是不会有水液或体液外漏的，比如，他的口水不会控制不住地流，鼻涕也不会很像稀水一样地淌，因为这种“外漏”归根结底都是一种衰退。那么，人在什么时候开始衰退？首先，是在衰老的时候“hold不住”了，所以才会有鼻涕、口水不住地流的邋遢，这就是人们所谓的“脏”。人们本能上讨厌这个“脏”，其实也是本能上抵触衰退，抵触衰老的进程。事实上，这个“脏”并不是到了七老八十才出现，只是早期的时候我们不以为是衰老，而是把它称为“虚”。事实上，这种虚就是身体的提前衰老，所谓30岁的人，50岁的胃、50岁的心，都大有人在。
很多消化不好的人，虽然才三十几岁，但总是感到自己嘴里的唾液特别多，而且很清稀，有的人甚至睡觉时会流口水，这原本是孩子才有的情况呀！之所以如此，就是因为他们未老先衰了，或者更恰当地说，是“未老先虚”。
人的内脏由交感神经和副交感神经两种神经轮流支配，交感神经比副交感神经高级，前者负责的是消化酶的分泌，后者负责的是稀薄唾液，消化液的分泌，前者在一定程度上管辖着后者。也就是说，高级的神经功能好的时候，人的消化能力就好；相反，高级的神经随着衰老、虚弱而衰退的时候，低级神经就开始兴奋。这个时候，消化液也稀，消化能力自然也弱了，不仅弱，而且还有许多没有功能的唾液出现。
很多文艺作品中，描述一个好色的坏人，会有一个标志性的表情：垂涎三尺。我们能够想象这个贪婪之徒面对美女时的样子，这种描述带着明显的鄙视色彩，这种鄙视就是通过对“垂涎”的强调体现出来的。因为主管唾液分泌的是相对低级的神经：副交感神经，人被这种低级神经主宰时，自然回归到了进化前的低级状态，从他们的主观上，肯定被美人吸引得“丢了魂儿”；从客观描述上，这个“垂涎”的描述其实就是对其低于人性的兽性的强调，再没有什么比说一个人接近原始、接近野兽更具备鄙视色彩的了。
当一个人明显地感觉到唾液多，而且质地清稀，在中医里就会辨证为虚寒。古典医籍中记载说“口中泛涎不止，喜唾涎沫，久不了了，或值大病之后，其人喜唾，时时发作，纳呆，面色黄白，头昏乏力，身倦思睡，苔薄白。脉沉小弱”。意思是，一个人总觉得疲劳，总想睡，面色无华，而且嘴里唾沫很多，食欲也很差的时候，往往是因为虚寒，大病之后更容易出现，因为大病往往伤阳气。这个时候，应该用“理中汤”和“吴茱萸汤”加味来治疗。
这两个方子用到的药物包括：人参、干姜、白术、甘草、吴茱萸、大枣，都是性质很热的药物，一般人吃了会“上火”。而这种唾沫特多的人，缺的就是“火”，需要借助药物的力量上上“火”，“火”够了，就把蒸发不了的水液蒸干了，“漏水”的问题也就解决了。而这些能“上火”的药物，都是补脾、补肾的，它们增加的火力实际就是身体的阳气、生机，所以能从根本上扭转衰老进程，自然能对“漏水”这种衰退的生物特性有所抑制。
流清鼻涕，痰多清稀，也是你在“漏水”
我们都感冒过、咳嗽过，往往是这样，咳嗽最开始的时候是黄痰，通过吃药很多人就痊愈了，也有迁延成慢性的，这个时候的痰就变成白色而且质地也清稀了，这种情况有时候会持续半年，变成慢性咳嗽。这个时候如果看中医，肯定不能再清热去火了。而是需要用补脾甚至补肾的办法，总之要让你稍微增加点儿火力，使清稀的白痰浓缩乃至消失。
我有个非常典型的经历：有一年感冒咳嗽，持续了很久，中西医药都吃遍了，始终没能痊愈。到后来，不仅咳嗽没劲儿了，而且痰也变得很稀很淡，因为吃了太多药，我都有点儿自暴自弃再不想吃药了。正是这会儿，有个朋友来说要出去吃饭。当时“红焖羊肉”在北京很流行，就是羊肉用汤料炖好，放在火锅里，用这个汤涮各种肉、菜。当时我犹豫了一下，咳嗽这么厉害能吃吗？后来一想，之前那么忌口，什么辣的热的都不敢吃，不也没好吗？管它呢！于是放纵自己大快朵颐，那顿“红焖羊肉”是我迄今为止觉得吃得最香的一顿饭，不知道和我当时的体质需求有没有关系。
让我没想到的是，那顿“红焖羊肉”之后，咳嗽止不住的情形居然大减，痰也逐渐地少了，后来并没吃任何药物，拖延了很久的咳嗽终于好了。现在想来，那顿“红焖羊肉”是我当时身体急需的补养药，无论是羊肉还是炖羊肉时用的肉桂、大料、孜然、干姜，都是温补肾气的，等于是给当时已经虚了的我一个扭转虚损的机会，让我就此又能“hold住”了。
从这里也可以看出，判断你的病情是虚性的还是实性的，看痰或鼻涕等身体分泌物的颜色、质地就可以，只要颜色淡，质地稀薄，量多，就都属于虚性的。因为，只有到了虚损状态，相对低级的副交感神经才可以“接班”，而副交感神经可以使体液，包括唾液、痰、鼻涕等分泌变淡、变稀。
因此，很多老年人虽然并没有多么严重的肺病，但总是咳嗽痰多，他们抱怨说，自己就像一个“垃圾盒子”，每天早上起来，先要吐出去一堆痰才舒服。这就是因为他们老了，副交感神经这种相对低级的神经占主导了，所以分泌出这么多稀痰。
对于老年人，或者未老先衰者，可能就不能像我那么幸运，一顿“红焖羊肉”就能解决问题，他们需要认真地补益肾气。这种情况下，中医用的药物多是有固涩作用的，比如，五味子、金樱子、山萸肉、柯子，多在这种情况下使用。这些都是有固涩、收敛作用，能帮助身体“hold住”的药物，一般都是入肾经的，都能从虚损的根本补起。
由此也可以看出，那些我们感冒时常吃的“清肺”的药物，对老年人的慢性咳嗽或慢性的呼吸道感染绝对不适用，因为清肺热的药物都是凉性的、寒性的，用它治疗鼻涕、痰清稀而且量多的咳嗽，只会加重症状。因为这些清热药物用久了，对阳气就是克伐，人更虚，相对低级的副交感神经更要犯上作乱，病情更要加重。这种情况，即便老人的感冒、呼吸道感染也间杂一些热相，但也一定会加上一点儿温性的补药，比如人参之类的，就是为了减少老年人因为衰老而导致的“hold不住”。
大便不成形就是在“漏水”
之前讲过多次，进化上面有个规律，越是高级的，成熟越晚、衰老越早。这在神经中也一样，所以，相对高级的交感神经比副交感神经衰老得早。一般人到了中老年之后，有的人虽然不到中年，但他们的身体虚弱得严重，三十岁的人，四五十岁的身体，低级的副交感神经就已经开始起主要作用。这个时候人就开始“漏水”了，这种漏水除了唾液多、鼻涕多，还包括大便含水量多，通俗讲就是腹泻，或者大便不成形。
我实习的时候见过一个病例，那个患者50岁不到，因为严重的“五更泻”来看病，就是每天早上5点，就因为腹泻、肚子痛醒了，赶快起床去大便，大便之后肚子就不痛了。带我们实习的老师后来悄悄告诉我们，这个人是典型的肾虚，因为他有很严重的黑眼圈，由此判断，这个人是因为肾虚而腹泻的。老师特别把他叫到一边，嘱咐他注意节制房事，因为老师判断，他的肾虚是过度性生活导致的过度消耗。
这样过度消耗可以造成人的早衰，使高级的神经过早“下岗”，低级神经导致水“hold不住”了，“漏”在大便里，就是腹泻。这种“五更泻”是中医肾虚的典型症状。还有的人不至于这么严重，但大便常年不成形，吃点儿凉的就更严重，如果看中医，一般会诊断是脾虚甚至肾虚，中成药里的“四神丸”就是针对这种情况的。“四神丸”里有肉豆蔻、补骨脂、五味子、吴茱萸、大枣。前面四味是主药，都是入肾经的补肾药。老年人晨起腹泻，或者虽然不是早晨起来就泻，但总是大便偏稀，甚至一天多次，都可以服用这个药物，因为老年人的腹泻已经不仅仅是脾虚问题，肯定要由脾及肾了。
与肾虚相比，脾虚带来的“漏水”相对轻一些，如果严重到肾虚程度，这种腹泻是可以要命的。很多老年人，因为一次疾病之后增加了腹泻的毛病，严重到止不住，因为总是泻，大便已经没有臭味了。这种情况就是严重的肾虚，只有一点儿火力都没有的时候，大便才会没有臭味，这都不是好现象。
在过去医学不发达的时候，很多人最后就死于这种腹泻无度的消耗。其实，这不是绝症，只要给足了补肾的药物，是可以涩住大便的，也就可以止住“漏水”，人就救回来了。
这种补肾药物一般力量比较大，至少是“加减八味丸”“地黄饮子”之类的，里面会用到巴戟天、山茱萸、石斛、肉苁蓉、附子、五味子、肉桂，都是火力很大的补肾药，就是为了给大脑补足能量，使它能“hold住”下属。
很多人虽然也“漏水”，但程度不是如此严重，只是表现为大便不成形，中医叫“大便溏薄”，这也是脾胃虚寒的典型表现，而且这种溏薄的大便一般不会有特别严重的异味，气味和质地都偏于很稀很淡，这种情况就需要温补一下，无论是药物还是食物，通过它们的温性来固涩住。
喝了就尿说明你“肾虚”了
我有个同事，曾经在非洲参加中医防治艾滋病项目，因为他们去的地方缺医少药，每个中国医生都必须是全科的，所以很多不是艾滋病的患者也会来看病。他曾经接诊一个特别胖的非洲女性，得了“尿崩症”，每天要上几十次厕所，喝了水很快就尿出去，在西医里，这是因为垂体内分泌出了问题导致的。
他给这个患者开出了《伤寒论》里的方子：五苓散，一共五味药，白术、茯苓、猪苓、泽泻、桂枝。旁边的人都担心，五苓散是味传统意义上的利尿药，她已经尿个不停了，再给利尿药还能走出厕所吗？他执意坚持，结果患者吃了三天之后，小便的次数明显减少了。最后，非洲女人的“尿崩症”居然被中医的利尿药治好了！
其实，五苓散不是简单的利尿药，它的初衷是治疗因为“膀胱气化不利”引起的各种问题。同样是“膀胱气化不利”，有的人可能是小便尿不出来，有的人可能是小便失禁，但导致这些不同症状的原因是同一的，就是尿的浓缩功能及大脑对排尿的管束功能下降了，症结都在最高级的神经中枢，中医归纳为“膀胱气化不利”，也是退变导致的一种“漏水”。
前面说过，只有当一个人虚损到一定程度，或者衰老到一定程度，高级的组织如大脑皮质，才会出现“hold不住”。所以，张仲景在五苓散中用到了桂枝，这味药是温肾阳的，是从根本上提升高级中枢的功能，也就可以抑制因为虚损导致的器官衰退，以此增加膀胱的气化能力，起因同此的“尿崩症”才得以治愈。
人到了老年，尿频是常事，而且夜尿很多。中医经典《诸病源候论·小便病诸候·遗尿候》中解释说：“遗尿者，此由膀胱虚冷，不能约于水故也。”中国古代没有解剖学，古人是通过想象来解释遗尿的，但是，这种想象确实得到了现代医学的证明。有些研究者做了这样的实验后发现，那些患有夜间遗尿症的儿童一般都睡得很熟，以致极难唤醒，因而在沉熟的睡眠中，不仅外在环境的刺激，连内在环境的，特别是来自膨满膀胱的刺激，也不能使患者脱离睡眠状态，也就是对来自膀胱的刺激失去了皮层的警戒功能。这种熟睡状态中，大脑皮质就已经彻底不工作了，它不工作，自然不能控制下属，就会出现尿床问题。
在这个时候，人的尿液的比重是很低的，通俗地讲，尿是很稀的，因为稀，所以量就增加。人的小便排出前，有个本能的浓缩环节，通过这个环节，人体尽可能地截留一部分可用的水分，前面说了，人从水生变成陆生之后，保水是他的天职。但是，当人睡得过熟，或者是人老了，大脑皮质暂时或永久地失去了管辖的威力，连这样的浓缩功能也开始敷衍了事，于是，不仅控制不住尿，而且尿量还增加了，所以，人老了之后，首先夜尿会增加。当然，如果你因为虚弱而未老先衰，这种情况就会提前出现。我见过很多年纪轻轻的女孩子，喝了水就要上厕所，而且喝水也不解渴。如果从中医讲，就是阳虚不能蒸化水液；从西医角度上说，她们皮质的作用已经与年龄不符了，尿液的浓缩功能受到了影响，开始“漏水”了。
这类人平时手脚就是冰凉的，同样也因为虚损。所以，为了扭转这种状况，她们也可以吃点儿五苓散。这个药其实很平和，非洲人从未吃过中药，她们的经络没被中药、针灸之类的中医体系治疗打搅过，所以，一种很平和的药物能治大病。换到中国人，虽然病情没有“尿崩症”那么严重，但我们太常用中药了，以五苓散的药力作为平时调补之用，力量是合适的。
中国女人特有的“漏尿”问题
中国女性还有一个高发的病状，就是“漏尿”，一般是生育之后，年过五十者，遇到咳嗽、大笑、打喷嚏时，会控制不住小便，滴漏下来。但也有很多人这个现象提前，我曾经见过一个三十几岁的白领，因为“漏尿”，卫生护垫一天都不能离，为了遮盖气味，还要换着香水喷，苦不堪言到了几乎辞职的程度。
研究者发现，“漏尿”这种病与人种有关系，虽然同是生育后的女性，即便生育的数量比中国人多得多的非洲女性，也少有这个问题。从西医角度看，这与中国人的肌肉类型、肌肉张力有直接关系。如果还回到进化角度，负责控制小便的“尿道括约肌”是发育成熟最晚的，是相对高级的组织，所以，也自然衰退最早。这个衰退早晚又和人的衰老有关，而中国人本身很容易出现脾虚，甚至肾虚，衰老也自然来得早，这些都是中国女性“漏尿”问题高发的原因。
我之前写过一本书《脾虚的女人老得快》，这个结论性的书名使这本书很好卖。因为中国人中，被医生诊断或自己诊断为脾虚者，占大多数，它导致的变老使大家人人自危。事实也确实如此，之所以我说中国人脾虚的占大多数，与脾虚的成因有关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