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不大的婚房,布局相当简单,干净利落。打开门便能看到角落里放置着一个硕大的木头箱子,上头摆有一面普通的黄铜镜,似乎这样就成了衣柜和梳妆台的结合体。再往里看,那张很新的双人床上铺着红红火火的被褥和鸳鸯枕,连纱帐都是淡淡的粉色,远远就能感觉到一股喜气扑面而来,令人莫名的燥热不安。如果看得仔细,还会发现床上洒着一些红枣、花生、桂圆、莲子,祝福新人“早生贵子”的习俗必备品。当然,这些东西都被无所事事的月英放进了嘴里。房间里唯一一扇窗户很好地将“梳妆台”与新床分隔开,且是恰到好处的采光位置。床的对面有一张松木长几,上面放着一把古琴,它静静地躺在那里,却透露出一股凛然豪气,好似它的琴音可以划破长空皆无所比拟。
开门的吱呀声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透过垂下来的布帘,依稀可以看见一团黑影正慢慢地向自己走来。
黄月英突然意识到,她对这位“夫君”可谓毫不知情,包括名字和样貌,这几天总是心神不宁,竟从来没有在意,只记得老爹曾经叫他“孔灵”。
如此,更加觉得陌生与尴尬,于是对方进一步,她就跟着退一步。一进一退间,孔灵突然一拐走到窗前,将窗户推开,略带醉意的声音笑道:“夫人,今夜月色可好?”
可恶!小人得志的家伙!
黄月英咬着牙,尴尬被愤懑取代,她不紧不慢地说道:“月色甚好,可惜失了雅兴。”
“这不好,这不好,大喜的日子!”孔灵兀自在那儿摇头晃脑,略做沉思状,然后笑容灿烂地走到她的面前。对,即使罩着红盖头,身前挂着纱帘,月英也能感觉到他的笑容是有多灿烂!
他拨开床帘,躬身向前,在离月英不到半尺的距离停下,隐约可以听见浅浅的呼吸声,那股醇香的醉意仿佛缭绕在鼻尖,
“夫人,何不与我在这花前月下共赏这花好月圆?”还没等月英反应过来,他便兴高采烈地拉着她的手来到屋外。
月明风清,星罗棋布,确实是欣赏夜景的好时光,对此黄月英颇有感触。古代的人睡得都很早,天一黑即开始做就寝的准备,起初她实在是不习惯,便常常与星月作伴,以排解心中烦闷。
如今,在月光的映照下······眼前一片狼藉,杂乱的桌子,上面堆满了残羹剩饭,歪斜的坐席,四周散落着壶坛杯碗,几乎无处下脚。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迅速将撩起的红盖头放下,当做什么都没看见,一只酒壶乖巧地滚到跟前,被她狠狠地一脚踢开——哇,全垒打!
这家伙,拉我出来该不会是为了让我收拾残局的吧?
“夫人,什么都有尽管吃!”孔灵回头看着她,脸上是明朗的笑容,只见牙齿不见眸,“奇怪,我怎么看不清夫人的脸呢?”
都说喝醉酒的人智商有问题,她的面前就有一个。“不必了,你自己慢慢享用吧!”黄月英愤愤然甩开他的手。
忽听他轻笑一声,头上的红布刷的被掀飞起来,月英惊叫着捂住了脸,从指缝间看到他坏坏地笑道:“哈哈哈,我看看是不是生气了啊?”
“······”黄月英无语地呆在原地,这混球来生绝对是揪女孩小辫子的顽皮鬼。
“夫人稍待片刻。”他说着,没有理会月英的吃惊,摇摇晃晃地走进堂屋。
趁着月色,黄月英这才看出来,他根本就是个穷光蛋啊!才三间茅房,啊呸,茅屋!顶上的茅草还随着微风扭摆起腰肢,看得她倍感凄凉,早知道就不会坚持不带陪嫁丫鬟了!
不过,更直接的想法是:这场婚姻有没有售后服务啊,我想退货,亲!
正在她自怨自艾而忘了逃跑时,孔灵从屋里端出一小桌酒菜,身后还背着一把古琴,正是新房里看到的那把,“婀娜”地走着“之”字路,笑容堪比当空明月!
“夫人,这是我特意给你准备的!大喜之日,应该是我俩好好庆祝才对!”他嬉笑着打了一个嗝,似乎醉意更浓了,“我跟你说,这些——儿,都是好东西,我——没有拿给他们吃,统统留与你!”说完,他端着小桌子扑到月英面前,拉着她一同坐于地上。
他所谓的好东西,便是熊掌和海参,看起来酥香滑润,吃起来回味无穷,就是有些凉了,倒也真是山珍海味,至少对于像他这样的穷鬼而言应该是很难拿出手的,还算有点诚意。
黄月英盛来一碗白米饭,来不及把饭菜再热一遍,将就着快速地扒进嘴里。孔灵笑吟吟地看向她,眼神迷离,还频频点头,一副满足的样子,口中喃喃自语:“吃起东西来,还是那么急······”
黄月英夹着海参的筷子尴尬地停在半空,小心地问道:“那,要不要,分你一些?”
说实话,这点东西肯定不够她吃,虽然中午已经补了不少,但真要吃起来,还是有点饿。虽然很是不舍,但如果现在不分给他,一会儿恐怕就只剩下渣了。
孔灵睁开眼睛看了看黄月英,再看看他筷子上夹着的海参,脸颊微红,竟俯身一口将海参咬进嘴里,然后坐直身子喜滋滋地咀嚼起来。
黄月英错愕地看着手中空空如也的筷子,又不解到底要不要分一些给他,索性不再理会,继续享用夜宵。
孔灵左右摇晃着细细品味那一口海参,看起来甚是欢愉,许久都没有说话。哪知道他一吃完,便将古琴一横,搭在盘起的双腿上。
“夫人,可要我为你扶琴助兴?”
黄月英心下一惊,塞得满满的嘴巴含糊不清地说道:“大半夜的,发什么神经!”
他恍若未闻,也可能是没听清,只见他双手一抬,神态自若地拨弄琴弦,悠扬的琴声在空旷的夜色下显得分外清亮,令人陶醉,咋看之下还以为他是个正常人。
黄月英紧张地环顾四周,还好没有看到鸡飞狗跳,喊爹骂娘的现象发生,但再弹奏下去,必有妖孽登场。情急之下,她伸出双手握住对方的手腕,“夜太深了,以后有的是时间弹。”
孔灵倒也听话,没有执意再弹,只是深情地凝视着对方,明月仿佛映照在他的眼里,显得格外真诚而渴望,瞬间闪闪发光,“以后自然有的是时间,可你愿意一直听下去吗?”
被他这么一问,黄月英顿时哑口无言,整张脸像被火烧了一般,慌乱中不知该看向哪里,只好低下头玩弄手指,掩饰不了的嘴角上扬,轻笑声仿佛都能哼成一首曲儿。
他这是在告白吗?听起来好像告白,看起来也像告白,品起来更像告白!人家这还是头一回被人告白呢,好害羞······
夜色如墨,江山如画,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俨然成了一幅暗色调的水墨画。两人相对而坐,对方的一举一动皆可尽收眼底,周围似乎弥漫着一股甜甜的香气。月英偷偷地瞟了他一眼,但见他眼中含笑,温柔如水。
她顿时觉得口干舌燥,轻咳了两声,随手抓起眼前的酒壶狂饮起来,奈何越喝越渴,越渴越想喝。原来喝酒就是这么一回事,她突然有种重生的快意,眩晕感冲顶而来。
“喂,既然已经嫁给你了,以后你就是我的夫君。”她大着舌头说道,“我呢,不是无理取闹的女人,我很通情达理的,所以,所以你得答应我三个条件。”
“哦?愿闻其详。”孔灵拍了拍脑门好让自己清醒一些,谈条件的时候不能迷糊。
“第一,不可以,不可以三妻四妾!”月英竖起一根手指贴在鼻尖。
“三妻四妾不行,一妻二妾可否?”
“滚蛋,你敢?”她摇晃着向孔灵挥了挥拳头。
“不敢······还有呢?”
“哦,对了,对了,不可以写休书!”
“这是第二条?”
“当然是,当然是,第一条啦!”她嬉笑着将食指凑到他的面前,差点戳进他的鼻孔。
“······那第二条呢?”
“第二,第二,我要求的事情,你都得满足!”月英比出两个V放在脑门上作兔子状。
“可若是无理之事······”
“无不无理,公道自在人心!”她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
“既然如此,若是我能将你说服,便不需要达成你所要求之事?”
“没问题!”黄月英郑重地点了点头。
“如此甚好!”孔灵一脸神采奕奕,随即笑道:“倘若有朝一日,你要我纳他人为妾,岂不是有违先前之言?”
“想得美!我不一样!不可能的,不可能与别的女人······分享一个男人。”
“哈哈哈哈,还有需要补充的吗?”
闻言,黄月英突然觉得有些好笑,“我啊,我本来很介意家庭暴力的。不过,你,你好像打不我啊,哈哈哈哈!”她大笑着推了孔灵两把。
“······”
兴奋过后,突然觉得头重脚轻,黄月英顺势向旁边倒去,“第三嘛······你,不可以,比我先死,那样,我就得,守,寡,了······”迷迷糊糊中看见孔灵伸出了手,和那一脸的紧张,她感觉自己笑得合不拢嘴。
“······生死有命,他日我若能够找到续命之法,再承诺于你。”
在黄月英的眼里,是他低着头微笑的脸,如沐春风,温暖明亮,让人移不开眼,“什么嘛,没有一个,是痛痛快快,答应的······”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他的笑容背后隐藏着一丝耐人寻味,可惜还未能找到答案,眼睛已经沉沉地闭上了。
诸葛亮看着怀里的黄月英,那似曾相识的睡脸,同样眼角泛着莹莹泪光,他轻轻地将其拭去,“终于相见了,月姑娘。”
他的脸上依旧挂着微笑,只是有些落寞,缓缓地拨弄琴弦,将方才被打断的曲子重新弹奏一遍,“看来你已经将我忘了,连这首曲子也不识得。”
世间上有许多疑问,得到的答案往往没有期待中的那么美好。然而失望过后,人们总是义无反顾地投入新的期待之中,因为期待本身就是一种幸福。
月光流淌劈斩不断,琴声飘扬连绵不绝,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忧伤和甜蜜。
房门突然被推开,一个人影出现在星空下,脸色与夜色浑然一体,“哥,你们一定要这样吗?还让不让人睡觉啊!”
诸葛亮笑着挥了挥手,“孝平,过来扶哥一把,我好像真的有些醉了。”
“我就知道,麻烦的事情总有我的份。”诸葛均无奈地摇了摇头。
夜色中,浓重的喘息声,诸葛均一边背着黄月英,一边扶着诸葛亮艰难地向屋里走去。
“哇,好重!怎么会有女人如此之重?”而睡梦中的黄月英猛地一拍他的脑袋,大喊道:“妖孽!”
“······”
(不好意思,昨天太忙碌,一回到家就倒下休息了,给等着我更新的朋友说一声抱歉······呃,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