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的马蹄声敲打心房,车轮轱辘带走了心神,老爹哼着悠扬的小曲儿让人无比心疼。望着窗外徐徐变换的风景,美丽似乎稍纵即逝,心也越来越沉,风儿吹得黄月英感觉眼睛很是酸涩,她紧紧地抿着嘴巴,一路上都没有说过话。
这都什么事啊?还有没有王法啊?在现代还好说,咋搁三国就没有地方说理了啊?
虽然不是有意的,但她确实一点胃口都没有,人也显得憔悴了不少。
“你呀,别乐了!月英这孩子,不哭不闹也不吃饭,怕是伤心得很啊!”蔡氏扯了扯黄承彦的衣袖,一脸的无奈。
“当真?”黄承彦终于紧张了起来,“月英不可能不吃饭的,这,这可怎么办?”
“给孩子松绑吧,我进去劝劝。”蔡氏叹了口气,低身钻进了车厢。
她走进车厢在月英的身边坐下,握着她的双手揉了揉,黄月英却一直望着窗外,生怕一回头眼泪就会掉下来。
“孩子啊,为娘知道你很委屈,因为娘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蔡氏细细的声音带着温柔的杀伤力穿透了心门,“女人一辈子能图个啥?到头来还不是为了相夫教子?守护自己小小的家?”
家?把两个不相爱的人绑在一起,这还能叫家吗?根本就是一个牢笼,而我是那只笼中鸟!
“我不明白!我从来都不这么想!为什么,为什么女人就只能呆在家里?为什么我要嫁给一个根本不认识的人?!”黄月英失控地大喊起来,因为用力过猛泪水直接涌了出来,“我跟你不一样!我不要跟你一样!”
啪!
黄月英震惊地捂着自己的左脸,蔡氏却含着眼泪瑟瑟发抖,那是她见过最愤怒,最忧伤,最纠结的表情,似乎隐藏着一段很痛苦的感情。
黄承彦听到动静不对也钻了进来,被蔡氏冷冷地说了一句“你出去!”吓得什么话都没说就撤了出去,他大概也从未见过这样的夫人吧。
车厢里安静得只能听见泪水滴答的声音,她们俩许久都没有说话,就这样看着对方,一动也不动地看着对方。
当泪水模糊了眼睛让她看不清娘亲的脸时,黄月英还是忍不住哭出了声,满溢于胸的心碎感让她觉得世界都在崩溃。这样的哭泣,仿佛每一下都会让生命脆弱一分,她感觉自己心力交瘁得快要倒下,希望就此睡去,什么都不用想。朦胧中似乎有一个暖暖的怀抱温柔地抚慰着受伤的心灵,耳畔也传来轻轻的哽咽声。
她突然间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而哭。因为逼婚之事?因为被扇了一耳光?因为她也感受到了娘亲的心疼?还是因为生在这个时代的女人?
睡梦里,风和日丽,芳草萋萋,黄月英穿着公主裙走在茫茫的大草原上,不知该往何处。忽然远方传来一阵阵马蹄声,入眼时已是一大群骑着白马的王子,风流倜傥,英俊潇洒,个个嘴里叼着玫瑰花向她飞奔而来。
哈哈,这才是我想要的,做梦也值得!
她张开双臂准备着迎接爱情的拥抱,“来吧,来吧,我都要!”
然而,白马王子们只是一声不响地从她身边掠过,带来一阵青草香,沁人心脾,令人神清气爽,心旷神怡。黄月英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青筋暴跳,竖起中指对天怒骂,“你妹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梦里痛快地抒发了郁闷之情,醒来时她觉得肚子饿得不行。黄承彦和蔡氏欣慰地看着月英狼吞虎咽,却不知她的心里早已打起了小算盘。
据黄月英所知,三国时期的婚庆礼仪比较简单,大体有六项,称“六礼”,即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拜堂仪式还未盛行,也就是说,吉日当天的黄昏,新郎得将新娘迎进门,之后新娘只需在新房中等待即可。至于新郎,他还要招待四面八方前来祝贺的亲朋好友,等宴席散了之后才能入洞房,此时大多已经很晚了。
由于两家相距较远,于是男方安排他们提前来到南阳,暂住于驿馆之中,吉时一到便可直接抬着轿子来驿馆迎亲。
纵使有千百个不愿,这一天还是如期到来了,爆竹声噼里啪啦的响彻云霄,聋子都能感觉到地面在震动,更何况黄月英这个当事人呢?想无视都没有理由。为了晚上不饿肚子,她中午特地多吃了几碗饭。之后,大家也开始忙碌起来,在蔡氏的要求下,由她亲自为月英梳妆,功夫不负有心人,黄月英总算“漂亮”了一小回,至少是皓齿明眸柳叶眉,玉肤粉腮朱红唇,这脸上不知铺了多厚的粉。
蔡氏站在后面满意地看着镜子里的黄月英,抬起袖子掩嘴轻笑道:“为娘的手艺果然不错!早知道就不让你跟着那萧静学了,若是为娘亲自来教,或许效果更好一些。”
黄月英无语地翻了翻白眼,差点把睫毛上的妆粉给抖下来,真不想打击她,这手艺简直都可以当画家了。不过也不能全怪娘亲,她只是想让自己白一点儿,却不知别人看到会不会吓着。
“娘,我的红盖头呢?”黄月英起身晃了晃脑袋,毕竟留了十几年的长发还是第一次挽起来,果然轻便许多,她正在研究这么少的头饰该如何固定发型。
“红盖头?这是何物?”蔡氏疑惑地问道。
不是吧?难道这时候还没有流行新娘的红盖头?糟糕,我本想靠它遮住脸方便之后的逃跑行动呢!早知道就应该多参加几场婚礼······
“娘,红盖头就是一块用来罩住新娘脑袋的红布。”黄月英细心地解释道,还是不能放弃那个计划。
“胡闹,新娘子如此美,当然得让别人羡慕嫉妒恨啊,为何要盖着脑袋?”
呵,就我这副模样,还能让别人羡慕嫉妒恨?我的娘啊,你太抬举女儿了吧?
“爹不是跟那位说过吗?女儿长得不好看。若他能够毫不犹豫地揭下红盖头,就表明他确实是心甘情愿的,这样月英也只好死心了。为了女儿将来的幸福,试探一下他也不为过吧?”哇,我真是天才,多好的理由啊!
蔡氏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说的也是,还不知道他对你的容貌抱持什么态度,以后夫妻俩可是要天天见面的······”
黄月英忙不迭地点头,“就是,就是。”
蔡氏非常贴心地找来了一块红布,就是size小了点,随便抖一下立马会落下来的那种,害得黄月英大气都不敢喘。于是在她出阁的时候,僵硬得只能靠人扶着,周围闹哄哄的她也没有心思去管,为了能够全神贯注地保持平衡,动作应该不会太好看。
总算平安无事地进了新房,大门一关,黄月英立刻揭下了红盖头,鼻孔嘴巴一起出气。“是哪个混蛋牵的我?牵也不好好牵,哪有光拽人家袖子的?嫁衣好看也不能抢啊!害得我差点摔跟头······”
没有露相就是万幸,反正这附近的人也不知道她长什么样,现在偷跑出去说不定还有机会成功,况且独闯江湖她一点都不带怕的。
来不及多想,黄月英急忙在房间里翻找可以替换的衣物,外面早已是另一片火热的天,人头攒动她连爹妈都认不出来了。翻来找去好一会儿,也只是搜刮出几件男人的衣裳,当然这才是正常的。她快速地换上了男装,此时天色已黑,摇晃的烛影仍然掩饰不住她兴奋的脸庞。
从门缝向外看去,还没有人注意到这里,饭局一时半会儿也散不了,此刻不走更待何时?黄月英蹑手蹑脚地推开了窗,一轮满月高挂西天,月光皎洁,正如圆睁的火眼金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她。
虽然有些心虚,但她还是鼓起勇气探出了头,一双漆黑幽亮的眼睛与她四目相对,黄月英惊讶地张大了嘴,就在口水快要滴落的瞬间,那人厌恶地站起身来。
“这么巧,你也想赏月吗?”语气中不乏嘲讽之意。
黄月英定了定神,这才看清眼前的人正是当初在家里见过的“小叔子”,顿时心如死灰,她的计划已经彻底失败了。
“呵呵,月色是不错······小叔子怎么没有陪着哥哥?”
“兄长让我在此‘守候’,以防‘嫂子’有何需要。”他特意加重了语气,然后一脸不屑地转过头去。
“······”
那家伙该不会是猜中了我的心思吧?不,不可能!一定是巧合······
两人无声地一同赏月,小叔子头也不回地背对着自己,跟个木鱼似的,害得黄月英真想一棒子把他打昏,却又不知该下多重的手,一不小心把人敲挂了怎么办?无奈只好放弃这个计划。
不知过了多久,小叔子终于开口打破了平静,他低着头,声音细微,“或许我应该放你······”
“什么?”说实话,黄月英真的没听清。
“不,没什么······”他却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小叔子不再说话,抬头望着当空皓月,银光洒下,在他身上勾勒出一圈光华,深沉而不张扬,然而看不到脸的背影总让人有种淡淡的忧伤。
反正时间多了没事干,黄月英索性重新换上婚服,乖乖地坐在床边等待夫君的到来,直至此刻她才发现,摇晃的烛光下面,是一滴滴的泪痕。
屋外恢复了平静,门悄悄地打开了。
(我在考虑要不要给蔡氏写一篇番外,哈哈······传说红盖头是黄月英掀起的风潮,这里乱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