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当日赵匡胤打赢了六合大捷,正准备回营中告诉宋莲喜讯,却突闻宋莲被几个蒙面人带走,而且是往扬州方向逃去。赵匡胤猜想这可能是李璟派人前来接走的,再经幸存的士兵形容这几个蒙面人的身形,武功,赵匡胤就更加肯定带走宋莲的人是陈阳。那一刻,赵匡胤突然觉得心好痛,好绝望,一场生死之战所带来了巨大的胜利喜悦突然间烟消云散。昨夜竟成了和宋莲的永别!
以前宋莲在身边的时候,赵匡胤总是挖苦她、嘲讽她,甚至是欺负她,并以此为乐,像个小孩子一般。现如今,生活中好像缺了油盐酱醋,索然无味,淡然无趣。回滁州的一路上,赵匡胤完全没有凯旋而归的喜悦之情,确是沮丧失落,神情恍惚。外人只道是赵将军连日大战,未能好好休息所致。
回到滁州,赵匡胤立即赶到赵弘殷的病榻前,由于担心六合战事,赵弘殷的身体状况又有些恶化了。赵弘殷虽然看到儿子平安归来,但是却未见林书僮,不禁诧异,急问道:“小林子呢?”
“爹,您是说林书僮吗?”
“是啊,我让他去六合找你了,你可看到他了?”赵弘殷担心地问道。
“见到了。”
“那他人呢?”
“走了。”
“走了?去哪了?”
“回南唐金陵了。”
“回家去了,你们俩不是…….”
“他原是南唐的军师,趁战乱自行逃走了,也很正常啊,父亲您勿用担心。”
“匡胤,你不用瞒爹了,林书僮是个姑娘家是吗?”
“爹,您,您怎么知道的?”赵匡胤非常诧异。
“父亲是过来人,什么能逃得过我的眼睛,你们俩的关系也非常不一般,是不是?你明知她是女子,还让她假扮成书僮,每日与她朝夕相对,这可不像我以前认识的匡胤,只知为皇上效忠全然不理会自己的私事。林姑娘是个好孩子,体贴温柔,善良聪慧,爹非常喜欢,爹看的出她也很喜欢你,她怎么会突然离开呢,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父亲,你误会了,她不会喜欢儿子的。”
“为什么?”
赵匡胤犹豫了一会儿,本不想告诉父亲真相,但又恐父亲担心,只能说了,“她其实不姓林,她姓宋,父亲是南唐中书令宋偓,母亲和外祖母是两朝公主,她恐怕很快就要成为李璟的皇妃了。”
“什么?!她竟然是南唐的娘娘?!”赵弘殷听完后,惊讶万分,“匡胤,你什么时候知道的,那为什么她会在南唐军中。”
“她是娘娘的身份早在俘获她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她的家世是赵普后来去秘密调查才得知的,至于李璟为何让他假扮军师随军出征,儿子实在不了解内情,宋莲从未提过。”
“你既早知,为何还将她留在身边,你们俩人为何还同住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对,她为何还能放下如此高贵的身份,尽心尽力帮你照顾病重的老父亲。实在让人费解,让人费解啊?”
“父亲,其实儿子也不知为何会这样?”
“儿子,老实告诉爹,你是不是喜欢上宋姑娘了?”
“父亲,她是南唐的贵族,李璟的妃子,我怎可能有奢望?”
“儿子,我只是问你心中所想,不问其他?”
“不喜欢,真的不喜欢。”赵匡胤知道自己不能说实话,否则父亲定会担心难过,加重病情。
其实赵匡胤心理明白,他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的心,自宋莲走后,他一直无法开怀。
“那就好,那就好,否则你们两人都会痛苦。”赵弘殷安慰道,但又担心儿子口是心非,因为宋莲对赵匡胤之心早已在他面前表露无疑,赵匡胤如此聪明,怎会一无所知,无动于衷呢?
事实证明赵弘殷的担心一点没有错,从六合回来后,赵匡胤整日郁郁寡欢,少言寡语,每日不是在军中操练,就是在州府处理大小事务,要不就是照顾赵弘殷的起居,与高怀德等好友也不再聚会畅饮了,也不再与赵弘殷谈起任何有关南征四次出奇兵以少胜多的事情了。
没多久,柴荣作出了班师回朝的决定,于是赵匡胤带着父亲和他的军队离开了滁州。
滁州是赵匡胤铸就千古帝业的发端之地,在这里他充分展示了自己卓越的治国理政的才能,在这里他开始了自己的爱情,在这里他父亲病重,在这里他与部下赵普相识、相交。
遗憾的是,赵弘殷的身体一直没能好起来,从滁州回汴梁的路上,病情恶化,终因医治无效而病逝。临终前,赵弘殷叮嘱赵匡胤,一定要效忠于后周,柴荣有一统天下之志,也有一统天下之能,切勿功高盖主,招致无妄之灾。他也希望赵匡胤能勇敢地追求自己的幸福,无论这个过程有多难,他真的不希望看到儿子为情所伤,抱憾终生。
回到开封后,赵府可谓是悲喜两重天。一方面忙于筹办赵弘殷的丧事,另一方面因为柴荣给赵匡胤加官进爵,官升二级,每日前来赵府道贺、做媒的人络绎不绝。赵匡胤自己却常常坐在父亲的灵堂前,悲恸万分,自责不已,若非自己执法过严,父亲也不至于得重病而逝。
其实,赵母杜氏对赵匡胤的终身大事也甚为担忧,自大儿子赵匡济早夭之后,赵匡胤就是一家之长了,却迟迟未能娶妻生子,为赵家延续香火。又见赵匡胤自南唐回来后,经常独自神伤,心情不快,于是想为赵匡胤尽快物色一位门当户对,贤良淑德的女子,给府中冲冲喜。
待赵弘殷“七七”之后,赵夫人便开始在络绎不绝前来做媒的人中间进行挑选,精心选择了七位才貌俱佳,家世显赫的女子,其中不乏皇亲贵胄来家中做客。一时之间,那七位女子竟成了开封城内乃至后周国内所有女子羡慕嫉妒恨的对象,因为赵匡胤此时已是后周国内排名第一的“高富帅”加“钻石王老五”了。
对此,赵匡胤却茫然不知。
那日,他在府中练功,不知怎么打着打着又打出了“三十二式长拳”。自宋莲走后,他一直特别忌讳打出这套拳法,也未曾将这套拳术再授予他人,因为每次打来,都觉心痛不已,气血不畅,郁结难舒。这次也一样,打着打着竟血气上涌,不觉吐出一口鲜血。
在一旁正看的啧啧称奇的妹妹赵懿被吓了一跳,惊道:“哥,你怎么了,这套拳术打得如此精妙,妹妹以前从未见过,为何会致哥哥如此?是不是气血淤滞所致。”
习武之人本就要运气,尤其练这种上等的拳法,既要用“文火”,即微弱的意念和柔和的呼吸,又要用“武火”,即强烈的意念和急重的呼吸,两者需灵活应用、交替运作,若失衡偏于其一,便会引起阳亢的情况。赵匡胤心思恍惚,打起此套长拳,不免又想起和宋莲在一起的点点滴滴,致呼吸紊乱,气脉不通,自然不免气淤血塞。
赵匡胤当然明白自己何故于此,但对着赵懿只能道:“哥武艺不精,还未能掌握这套拳术的运气法门,所以才会这样。”
“哦,原来如此。哥,那能不能教妹妹几招,这套拳法甚是精妙,妹妹只想学些皮毛即可。”赵匡胤这个妹妹虽只有十三四,但出生将门,自小便喜欢舞刀弄剑,全不似个姑娘家。
“懿儿,我说你能不能多学点女孩子家的本领,比如琴棋书画、刺绣茶道,不要整天打啊杀啊的,将来嫁不出去,又要让母亲担心不已了。”
“哥,你这是五十步笑百步啊,自己还没解决好自己的问题,还来嘲笑妹妹,我来后院找你,是因为今天娘亲给你物色好多姑娘,等你去相亲呢?”
“什么?!不去。母亲这是怎么了,父亲的七七才刚结束,我哪有这般心思。”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哥,你还是去瞧瞧吧,至少也得应付应付,免得母亲下不了台面,丢了赵府的脸面。”
为免母亲伤心,浪费了母亲一番苦心,赵匡胤只能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到前厅“看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