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市的秋天慢慢过去了，冬天也就慢慢的来了。
弄堂在秋天过去的时候，没有留下一点值得人们在寒冷的冬天回忆的事。堆满垃圾袋的过道里依然还活跃地爬着大批大批的蚂蚁，没人去管它们。这样一群蚂蚁在这里也就生活的自在，没有人会把它们当作是害虫一样消灭掉，也没有人会花时间在它们身上。
在日渐寒冷的Z市，只有两个地方不论早晚都是人来人往的。一个Z市的医院，一个是Z市的中学。这两个地方，在寒冬零下几度的低温下，依然可以看到许多人进进出出。他们脸上的表情不一。唯独有一样是相同的，那就是他们走到外面后，行色匆匆，都不愿在外面长时间逗留。
来到学校，这里永远都让我觉得格格不入。这里的人，每天都做着同样的事情。许多人为一个相同的目标去奋斗，为了一个相同的目标厮杀在看不见鲜血淋漓的争斗中。
韩夜是我们班曾经成绩最好的学生，是老师和父母眼里的骄傲，也是同学眼里羡慕的对象。这一切在顾笙没来的时候，没有谁来打破这个现状。韩夜心安理得的接受着老师，家长和同学们的夸赞，同学们也理所应当的把他当成了榜样。
不过，在顾笙来了以后，这一切都被改变了。
顾笙作为一个转入生，又有着帅气的外表。难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被当成了讨论的对象。在枯燥的学校里，整天面对的是成千上万的试卷，还有各科老师和家长的喋喋不休。每个人都成了一个麻木的木偶。在别人的指挥下，做着相同的肢体语言。
对于我们来说，每天都面对着同样的人，让我们也对每天都面对着同样的事一样，感到厌倦。我们渴望结识新的朋友，拥有新的讨论对象。这个时候，顾笙出现了。他让所有人都看到希望。这就好比一大群迁徙的角马，饥渴难耐，然后它们遇到了一条河一样开心。
顾笙就是那条河，我们便是这群角马。
角马们见到河会蜂拥而上，争着喝水。我们见到顾笙时，把眼光都聚集到了他的身上。一时间，顾笙成了我们班最受关注的人了。除此之外，他还更受女生欢迎。一副帅气的外表永远都是女生心目中白马王子的形象，所以她们都想着能够当上白雪公主。
女生当中，周舟例外，她不和别的女生一样殷切。她每次看到顾笙的时候都是低着头走过，从来不敢正眼看顾笙，就像顾笙也从来没有用正眼看过她们一样。
这个时候，我和周舟之间还没有后来的僵局，我们仍然会每天一起回家。我也还没有忘记每天看着她，直到她消失在海水般的黑暗里，我才慢腾腾的走进弄堂。
周舟也渴望和其他女生一样，每天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在自己心仪的对象面前展现自己的美丽。但是她不能，她打扮的再漂亮，一张脸就会把她所有的不暴露出来。她害怕得到别人的鄙夷。她没有和别的女生一样背着名牌包包，也没有精心的涂抹化妆品。
她每天都只是背着她黑色的背包，素面朝天地面对每一个人。她没有什么时候对哪个人对哪个人有过这样的表现。
在每个女生都在尽力把自己打扮的漂亮时，周舟只是每天默默的关注着鼓笙。她曾经问我，会不会有男生喜欢上她这样的女生。我当时与其笃定得告诉她，只要是个男生都会喜欢她的。
她虽然知道我这句话是骗她的，但是她没有拆穿。只是笑笑说:“那是，你也不看本姑娘是什么人？追我的人都从我家排到学校去了！”周舟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分明看到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悲伤。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座由谎言盖起来的摩天大楼。
顾笙每天都会受到同学们的关注，议论中好坏都带。一个很优秀的人往往只会引起两种结果，那就是极力崇拜和极力妒忌。顾笙在一些人眼里是天使的形象，在一些人眼里魔鬼的形象。一个来自天堂，一个来自地狱。
月考的到来，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到了复习上面。人言可畏的教室也终于得到了片刻的安宁，每个人都暂时忘记了对顾笙的议论。在月考前的一周，我们班里一个月当中最繁忙的时候，他们要忙着背书和复习，也有人忙着想什么办法藏小抄带到考场去。
相比其他人，顾笙要从容得多。他只是每天没事的时候看会书，他不会因为复习熬夜，导致上课打瞌睡。也不会在语文课复习数学课上的知识，他从来就不慌张。一副气定神闲，胸有成竹的样子。
在忙碌的时候，时间总是会过的非常快。一周的时间一晃而过。月考如期而至，没有如某些人所想，学校突然取消了月考，或是教育局废除了月考。在每一个月后，月考的到来都让同学大失所望。多么恶毒的诅咒也没有阻挡月考的脚步。
每当考完一个科目，都会看到一群人聚在一起。有人叫喊着有下一科考试的答案，也有人叫喊着有上一科的答案。这样的谎言每次都能吸引到大量的同学。
说它是谎言，是每次月考我们总成绩都是全年级倒数第一的事实。不过这样的事还是屡见不鲜。我想，他们要的不是答案，只是求得自我心里安慰罢了。
他们都恨透了月考，每次在公布的成绩榜单上，他们需要从下往上看才能找得到他。有些同学就干脆自作聪明的把倒数成绩当作顺数成绩告诉父母。他们恨透了月考，但渐渐喜欢上了月考漫长的考试时间。
快乐的时间过得也很快。几天的月考过去了，接着而来的就是宣布成绩的时候了。Z市的中学在每考一科就会把试卷改出来。由于这个不成文的规定，每当考试结束时，过一晚，所有人的试卷都会被整理出来，成绩也统计好了。
班主任一脸严肃的摆着一大摞试卷来到教室时，整个班都陷入了沉默。这个班主任不再是我和陆霄小时候的那个班主任。他是个男的，实实在在的男人。
他教的是我们的数学，几乎没人可以在他的科目里及格。
他是整个学校皮肤最黑的一个老师，我们暗地里给他起了个绰号，叫做“黑老三”。这个名字的由来是他曾经说自己在家排行老三，加上他这黝黑的皮肤。黑老三的绰号也就由此而来。
黑老三黝黑的鼻梁上戴着金丝框边的眼睛，精瘦的躯干，力量和嗓门却大得惊人。每次在惩罚学生时，先是一声狮子吼，把被惩罚的学生叫到讲台。接着就是一巴掌打过去。一声脆响，被打同学的脸上就出现了一个清晰的五指手印。
声音很大，往往都能被隔壁班听到。对于“黑老三”，大家都是又怕又怒。每一次月考后，倒数一二三名都要接受他的惩罚。
他眼神阴翳的看着一片死寂的教室，“这次的月考成绩出来了，结果让我非常的不满意。”对于“黑老三”这一贯的开场白，我们都已经习惯了。这多次的月考，班上的成绩从来就没有让他满意过，更没让校领导满意过。
在校领导的眼里，我们只是帮他给众多老师提供开销的买单的人。
“现在，来报一下你们的成绩。”黑老三的话在教室里回荡着都能听到回声，有的女生都闭起了眼睛祈祷了起来。教室里能听到的就是所有的呼吸声和“砰砰”的心跳声。
“韩夜，81分”
班主任这一声说出来，班里的活跃慢慢从死寂中复活过来。这是惯例，每当汇报成绩的时候，等待就不再是压抑的。
“唐小天，71分”
“熊俊杰，68分”
…………
黑老三的习惯就是从高报到低，随着越到后面，一些人的心也就越发的沉重了起来。
等到最后，黑老三用双眼扫视着下面，慢慢的说:“顾笙，90分。”黑老三话刚说完，下面就骚动了起来。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顾笙，只有韩夜和我例外。
韩夜看着老师，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我只是低头继续看着试卷，不再说话。
黑老三继续说:“顾同学很不错，他的数学成绩在全年级排第一。我还告诉你们，他的总成绩在全年级也是排第一。”
黑老三的话在全班激起了巨大的哗然，大家对着顾笙议论纷纷。顾笙一脸的平静，看不出有什么惊讶。韩夜看着顾笙一脸的平静，觉得是更大的侮辱。
在大家都议论纷纷的时候，我听到韩夜带着哭腔说:“怎么办，回家了怎么对妈妈交待，她生着重病，我答应她这次还会保持第一的……”
周围都是同学们对顾笙的议论，没有人关心韩夜。或许对他们来说，韩夜已经在他们心中存在太久了，需要换一个人来崇拜了。这个人就是品学兼优，长的帅气的顾笙。
韩夜带着哭腔趴在桌子上，身体不停地颤抖着。
原来每个人的心里不止有着一座由谎言盖起来的摩天大楼，还有一座坚硬无比的城池。韩夜心里的城池就是他生病的母亲和考试第一名。或许他也厌倦了这种为了一个人去忍受一切去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吧！
韩夜的梦想，是想当一名画家。只是为了他生病的母亲，韩夜手里握的是细短的圆珠笔，不是细长又色彩缤纷的画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