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刚刚降临，开封府之人就来敲林家的大门了，不但挂着开封府尹的楚王赵元佐来了，就是权知开封府的陈省华也来了，带着开封府的判官、少尹和推官等一众下属。
北宋时期，开封府府尹的官职一般是由皇子亲王们挂着的，就好比当今皇帝赵恒登基之前就坐过这个位置。但是开封府府尹并不管事儿，他们只拿俸禄，而开封府的事情，大事由权知开封府的大臣们处理，日常小事则由判官、少尹和推官们处理即可。
本来，捉拿采花贼一事，本来只要少尹带着捕快衙役们出面即可，可是涉及朝廷册封了的伯爵子爵，尤其是这位清丰县子爵背后还站着皇帝，身为光禄寺卿的陈省华就是不出面也不成。
至于楚王赵元佐？他是好奇，过来凑热闹的。
看见林琅的第一眼，无论是赵元佐还是陈省华都着实愣了好一会儿。
上等的轻纱制成的衣物，哪怕是穿个七八层，照样能够让人清清楚楚地看见皮肤上的痣。就是身上的衣裳只有最外面的一件是纱制的，可是夏天的衣裳又能够有多厚？林琅的头发也没有弄干，更没有梳理整齐，贴在身上，越发透出一种乍隐乍现的诱惑。
陪着赵元佐和陈省华的林如海倒是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儿子不自然的酡红的双颊和发紫的嘴唇。儿子的手在发抖，手指冰凉，指尖上是不自然的紫色，额头更是布满了汗珠。
林如海半搂半抱地支撑着儿子，又一连声地叫人请大夫。声音中的惊慌，让赵元佐和陈省华也生出了不忍之心。
林如海年近半百却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就在这一团慌乱之中，边上一人接过了林如海怀里的林琅，道：“世伯不必担心，不过是心悸之症发作了而已。贫道记得书房里面有药，待师兄服下，贫道运功化开即可。”
这个道姑林如海并不认识，但是林如海认得这道姑腰里的玉箫，道：“你是清澜道长？”
“正是。贫道先失陪。”
唱了一个喏，李清澜带着林琅很快就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
赵元佐道：“这就是林琅的那位师妹？倒是一个美人。也许林大人不久就要双喜临门了。”
林如海苦笑道：“王爷取笑了。我那个孩子，又是这样的一副身体，没的误了好人家的孩子。我只希望他能够平平安安的就好。”
陈省华也只是暗暗叹息，却什么都没有开口。
三人互相谦让一番，这才举步往林琅的书房而去。至于这净室里面的事情，自然有别人负责。
吃过了一顿茶，闲话已经说得差不多了，林琅也终于出来了。
看着换了一身衣裳也弄干了头发、状况不那么吓人的林琅，林如海总算是松了一口气，道：“你怎么突然发病了？”
“父亲，有人在孩儿的茶水里面下了药，诱发了心悸之症。”行完礼的林琅跪坐在下首，恭恭敬敬地回答父亲的问题。
赵元佐道：“你有心悸之症？很严重么？”
林琅道：“王爷，林琅之症原来并不严重，只要定时吃药，仔细调养便不会有大问题。只是在调养期间，林琅就必须清心寡欲，不能大喜大怒，有太大的情绪起伏了。”
赵元佐道：“那岂不是说，在身体好转之前，你就没有办法成家？”
林琅道：“是的，王爷。”
赵元佐道：“林如海，本王原来还想着与你做儿女亲家，如今看起来，是本王的女儿无福呢。”
林如海道：“王爷取笑了，是犬子没有这个福气。”
赵元佐摆摆手，道：“说起来，本王也跟你们家算是孽缘不断。”
见林琅甚是迷茫，赵元佐就让陈省华解释给林琅听。原来，开封府和大理寺一直没有中断对贾家的追查。毕竟，像放高利贷这种事情，从来都是以家破人亡收场的，而贾家的女眷放高利贷印子钱，也的确让不少良民卖儿卖女最后家破人亡。这些都是开封府的事情。
问题是贾敏和宁国府的秦可卿。这两个女人，一个是荣国府的嫡女，还曾经是宫里的披帛女官，一个是宁国府的孙冢妇，可以说，本来应该是贾家最骄傲最自豪的两个女人才对，就好比那个秦可卿，在贾家的风评相当不错。
开封府既然开始查贾家的女眷，秦可卿自然就跑不了。自然的，秦可卿的身份之谜就成了诸人的焦点。
这个女人居然是抱养来的！
有关人士没有对这个女人的身世不好奇的。贾家居然在私底下宣扬这个女人身份很尊贵。而且，看贾家对这个女人的态度，显然是把他高高地捧着的。这跟贾家一贯的作风很矛盾哪。毕竟，林如海这样正经官员的儿女在内侍的侍奉下登门也不见他们家有多少尊崇！
结果，刨根问底之后，居然有人得出了秦可卿是帝女、皇家血脉的结论，并找来的相关的人证物证。
这下子，连宣徽府都惊动了，就是分家分宗出去的贾赦也被人堵截了好几次。
贾赦什么都没有说，可是从那的神色来看，他显然是知道些什么的，不然，他也不会在分家之后，就急匆匆地分宗了，还带走了一部分族人。
赵元佐道：“从贾私底下放出的话来看，这个秦可卿很可能是贾敏的女儿，就是不知道他跟谁生的。”
“王爷，贾家是怎么说的？”林如海道。
“贾家说，这孩子是先帝的女儿。但是宣徽府和起居注上有明确的记录，贾敏在出宫之前，已经有大半年没有见到父皇的面了。”
“那这个孩子……”
赵元佐道：“贾家原来是说那孩子是本王的孩子。不过，他们忘记了，那个时候，本王刚刚知道四叔是被出卖而丢了性命，还一度精神错乱。你说，原来跟着四叔，最后四叔没了，他们反而一点事情都没有的家族，我能够信任么？那个女人，如果那个时候出现在本王面前，只怕早就被本王给活剐了。就是在官家面前，本王也是这么说的。现在，贾家又攀咬上了本王那可怜的早逝的弟弟恭孝太子元僖了。”
“那请问王爷，官家的意思是……”
“元僖能够得恭孝二字，你们就该知道他的为人，他会是做这样的事情的人么？哼，这个贾家，是在作死呢！本王成全他们。本王今日来，就是跟你们交个底，你们也不要太心软，知道么？”
楚王赵元佐有癫痫之症，这是朝野上上下下皆知的。也正式因为这个病症，导致了他们这一脉永远都不可能成为皇权的威胁。所以，皇帝也愿意给这位同胞哥哥体面。
边上的陈省华可就尴尬了。
毕竟，这涉及到内宅阴私。作为男人，也许不会在乎自己的女人是否干净，但是正妻却是不一样的。士大夫们会交换侍妾，因为妾室之流只是玩物，而正妻才是要跟自己过一辈子的女人。
无论如何，贾敏是先帝赐给林如海的，曾经一度是林家的主母。
赵元佐这样说，其实已经是相当扫林家的面子了。偏偏林家什么都不可以做，因为赵元佐是个癫痫症患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