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你回来了?”雏菊弯腰屈膝对吴越做了一个万福,然后抬手擦擦脸上的泪,端详了吴越好长时间,露出了一个带着眼泪的微笑,问:“少爷,你的病全好了?你的病全好了!”
吴越并不知如何作答,雏菊的脸色很快又暗了下去:“老……老爷已经十天没有醒来了,你快去看看吧。”
吴越正准备去寻卢成,转身却发现他正在不远的廊角上坐着,肩膀上挂着药箱,明显是早有准备的。看到这一幕,吴越感到一些温暖,对卢成点点头,与雏菊三人先后走到了楼上。
这座小楼是整个城主府最好的一个建筑,小楼周围全是花草,即便在这初秋凋零的时候,仍然有六七种颜色的花盛开着。小楼也不小,里面的空间非常大,在门口便能闻到从里面散发出来的淡淡熏香味道,屋内收拾的十分干净,一个小小的火炉放在里面靠窗的位置,火炉旁的茶几上放着一碗仍在冒着热气的参汤。
里屋躺着双颊很瘦的人,正是吴元达。他的额头微微有些发黑,眉头皱在一起似有些痛苦,嘴唇苍白干裂,一张金黄绣花的蚕丝棉被盖在身上,略微起伏的胸膛表示他还活着。
吴越没来由地感到一阵鼻子发酸,按理说来他和这个吴元达是没有太深感情的,但他毕竟继承了这个傻少爷的全部记忆。吴越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曾经是多么的雄才伟略,对他的那个傻儿子是多么的疼爱,正因为他的记忆亲身经历过这些事情,所以他不可控制地流出了眼泪,胸膛剧烈起伏,充满了眷恋!
卢成皱着眉头扒开吴元达的眼睛看看瞳孔,看看他的额头,又看看他的后颈,然后撩起衣服看了看胸前,最后在床边的实木凳子上坐下,伸手按到了吴元达的右腕,眉头越皱越紧,然后叹了一口气,面孔转向吴越。
吴越一看卢成的表情便知道他的意思,但他不想听到,所以伸手打断卢成,说道:“师兄,你再细细检查一下,一定是有办法治好的。”
卢成点头,将吴元达全身上下又检查了一遍,然后无奈的眼神转向吴越:“师弟,太晚了!”
这个世界上,除了医圣,说话最有权威的肯定就是卢成,所以吴越不得不信。他说:“那你给我讲讲具体的原因吧。”
“城主是长期服用一种阴寒的药物,致使体内阳气一日比一日衰弱,若我猜的不错的话,他吃这种药最少吃了十年。”卢成边思索边说:“我不能确定他吃了什么药,因为前几天他忽然吃了睡龙草,原来的药性全被睡龙草的药性盖住了。顾名思义,即便是一条龙吃了也能睡过去,它是安神的药物但药性很烈,带有很强的麻醉效果。如果吃多了,就会神气消散,渐而失魂落魄,最终失去生命!”
吴越早猜到吴元达是被下毒了,所以并不是很震惊,一旁的雏菊却吓的跪到地上:“少爷,您刚走的那几天,二老爷经常过来跟爵爷说话,还带了好几种茶叶,有时候送汤过来。”
“愚蠢,为什么一直让爵爷吃那些东西!”吴越问道。
“爵爷第一天喝了二老爷的茶,说心神安宁,第二天便多睡了两个时辰,醒来的时候精神倒是很好。于是二老爷又来的时候,老爷便有吃了一些那个茶叶,第三天睡的时间更久了。但是二老爷一大早就过来了,他带了一些汤,说是补身体的,老爷没醒就开始往他嘴里喂,一大碗……呜呜……”雏菊说着说着捂着脸哭起来。
“一大碗都被灌下去了?”吴越想象着一个睡着的人被硬往肚子里灌汤的场景,双拳紧紧地握在一起。
“嗯!”雏菊不住点头,“然后巨子找来很多医生诊疗,都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二老爷每天都来给爵爷喝汤,说是找到的民间秘方,如今只能试试看。少爷,我……我不知道那是毒药啊。”
吴越眼神瞪得很大,血丝密布,看上去格外凶狠,他并没有打断雏菊的话。
“后来九狐山阴阳教土匪作乱,爵爷把兵符给了二老爷,二老爷剿匪失败之后,杀了城主府和单阳城里好多人,说他们与土匪勾结,还说,老爷的毒就是少爷你下的!”雏菊哭哭啼啼地说完这些话,全身摊在了地上,像一滩烂泥。
良久之后,吴越逐渐从愤怒中恢复过来,他把雏菊扶起,说道:“雏菊,你照顾父亲十年了,他老人家对你和你家人一向不薄,前段日子还跟我说起要给你找个好婆家的事儿。现在……唉,你就好好送他最后一程吧。”
雏菊站了起来,说:“都是我不好,如果爵爷有个三长两短,我就随他去吧。”
吴越默默无语,并不知如何劝解。
这时卢成说道:“这种睡龙草世上极为罕见,我也只是听老师说过,早年见过一次。据说它生长在大夏王朝西南的偏远的深山野林里,极度阴冷的地方才能长出来。而且我看城主的脸色,他前段时间应该是受到一些脏东西的侵扰。”
“哪些东西?”吴越立即问道,随即便想起来,卢成说的是鬼。在沙漠的时候苏在仪就说过,这个世界是有鬼的,明鬼境之上的修行者都能看到。吴越顿时感觉背脊发凉,下意识地看向床上的吴元达,问卢成道:“现在你还能看到那东西吗?”
卢成说道:“人鬼殊途,即便是鬼道修行者也不敢长期与人共处一室,对人对鬼都有很大的影响。但毫无疑问,肯定有一个鬼道修士曾经来过这里,这修士应该是驱物修为,否则不可能对城主这样气血方刚的人造成这么致命的伤害。”
“鬼道!”吴越听了震惊:“难道鬼还有一个门派?”
“是的,在偏远的地方有,但鬼道修士很少涉足闹市,他们也有自己的方法修成正果,甚至传说中有鬼修曾经重新凝练肉身。”卢成解释道。
“鬼道!连鬼道都插进来了,这个吴元善到底准备了多少年?”吴越心下很震惊,如今单阳城的混乱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儿子在无助的时候,总会看看身边的老爹,所以吴越看看床上的吴元达,紧皱着眉头沉思良久。
不知道什么时候,门外走进来一个高高瘦瘦的人,他的额头上有两道犹如被刀斧刻出来的深深皱纹,在眉间凝成了一个“川”字,正是巨子翟许。
翟许看着吴越,直接问道:“公子,你的病全好了?”
吴越点了点头,未作任何解释。
翟许走到了床边,面向卢成,问道:“你是医圣的徒弟,杏林行者?”
“不,你搞错了,师弟是杏林行者,我只是老师安排的一个陪练。”卢成脸上又挂着他标志性的谦和慈善神情。
“难道没有办法了吗?”翟许问。
“还有,不过会很快就彻底睡过去。”卢成回答。
屋内的三人同时看向了吴越,等待他的决定,就这样让吴元达苟延残喘多活几日,最终在昏迷中死去?还是救过来说几句话,然后直接死去?
这对吴越是个问题,他想了想,并没有作难,说道:“师兄,麻烦你把父亲叫醒吧,我跟他说两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