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转过墙角望去,只见一个少年双臂抱着肩膀懒洋洋地靠在土墙上,嘴里叼着一根草棒,脸上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们一伙惊慌失措的摸样。
刘广平与柳维骐从最初的惊慌当中反应过来后,不由为这眼前的少年所慑。这少年约摸十五六岁,身上一件虽旧但十分干净的短衫,脚上一双短靴,一身行头虽然成色略显陈旧却颇为整齐,浑不似流民模样。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排雪白细牙,漆黑的眼珠滴溜溜地打量着眼前三人,灵动得紧。自打刘柳二人穿越以来,一路亲眼见识到这乱世中人命贱如草芥,所遇的流民大多已经麻木不仁,对自己周遭的悲惨命运逆来顺受,却没有这样灵秀的人物。
“这位小兄弟若是来寻些柴火的,可真是来错地方了。”吴鸭嘴见这少女一头青丝编成小编顺肩披散开来,身上衣襟又是从右面掩向左面,分明是胡人打扮模样,心下更是警惕。
“这地方羯胡来得,汉人来得,偏偏匈奴人来不得?”那少女闻听发问,吐出草棒,顺势倚坐在了半截土墙上,一边晃着腿一边饶有兴趣低打量眼前三人。
“你真要将我们逃跑之事告诉官军?”先回过神来的刘广平问话间斜刺里踏前一步,隐隐间将少年围在土墙一侧。他见得这人身材生得娇小玲珑,料想不是自己的对手,虽然自己本无害人之心,只是此时性命攸关,也不得不作此违心之举。
“哈哈哈哈……”匈奴少年看向刘广平,格格娇笑,嘴角却再明显不过地带上了一丝鄙夷。
“你笑什么?”刘广平被笑的有些心虚,忍不住发问。
“就你们那个破计划,还想逃走,恐怕还逃不出村子就给抓回来。”
三人脸色再变,眼角余光顺着来声方向望去,只见得一个高大的男子从墙角另一侧悄无声息地现出身来。只见那来人身着打扮与那匈奴少年一般颇为利落,就连脸上都一般地故意抹上了黑灰,然则这男子脸色与匈奴少女却大不相同:若此间匈奴少年的表情如一泓清泉,清新而活泼,这男子的这张面孔则让人联想起顽石,倔强、坚定,更多的是仿佛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的冷漠,也许对他自己也是一般。
刘广平与柳维骐看了看那男子裸露在外的黝黑皮肤和揣在怀里的手,对视一眼,心下俱是骇然:若是适才这男子配合少女发难,自己这伙人决计已经了账在这里。也是,若非早有准备,这少年又怎会贸然去主动出现在自己一行面前?
“哦?这位朋友此话怎讲?”这边吴鸭嘴却已经镇定了下来,主动开口相询。既然二人一未偷偷向官兵告发自己一行人等试图脱逃,二未暗中偷袭反而主动现身,就决计不会再有主动加害于自己这一行人等的道理。
“此时看似守备松懈,但是人来人往,难保不出意外,你们想放火引开注意力是个好主意,但是以你们的身手……呵呵……不是看不起你们,恐怕很难成功,即使放火成功,也会被抓起来;退一步讲,即使你们能放火成功,而且逃出了村子,只要有那队骑兵在,你们能跑多远?再退一步讲,看你们三个人饿了至少有一天了吧,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就算官兵放手让你们逃,两条腿又能走多远?多半是要饿死在这半路上。”这边匈奴少女三言两语将吴鸭嘴的计划驳得一无是处,饶是吴鸭嘴老于人事,面子上也颇有些挂不住。
“你们若真想逃走,我倒是有个主意……”匈奴少年刚刚打了一巴掌,转头就抛出一个大枣。
三人面面相囧,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对匈奴人从最初盯上自己密谋继而出面叫破,再到眼下主动伸出援手,显然是有备而来,若是应承下来还不晓得会有什么坑在后面等着,一时间竟无人应答,最后还是吴鸭嘴打破了沉默:“还请小兄弟教我。”
少年微微一笑,跳下土墙,随手揪了一个草棒,侧蹲下身来,三两下画出一个地图,招呼三人来看:“这处的地形我看过了,小树林后面有条小木桥,从这里可以通往河对岸,整个村里的官军只有押送你们的是骑兵。咱们若想逃跑,非得解决他们不可。你们要做的就是装作洗马,偷偷的把其他马匹的马鞍缰绳都扔到河里,再备五匹好马在河边,到时我们在村中心放火,咱们再一并趁乱骑马逃走。对了……你们都会骑马吧。”
见刘柳二人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少年笑道:“那就少备两匹,倒还省事了。”
吴鸭嘴思索一下,这对匈奴人让他们先出去,自己去放火,把他们自己置于险地,料来不是欺骗他们。他点点头,接过来说道:“村子里看似松散,村口必有岗哨。要如何能接近马匹,也是个难题。我倒是有个主意,他们两个到时候去村口岗哨假装争斗,我哄这军士罚你们去洗马,这计方能成功大半。”
匈奴少年眉开眼笑,顺手一记高帽送上:“还是老人家思虑周全。”吴鸦嘴打蛇顺棍上:“我这还有一个孩子,他妈刚死,这孩子留在这里迟早是个死,想把这孩子带上。”
一直沉默在旁的柳维骐眼见主导权已被面前这对来路不明的匈奴男女牵着走,现在又要多带个累赘,正想出声拦阻,但见那匈奴少年默然答应,自己这边刘广平只怕也不会支持自己,稍稍权衡了下实力对比便老实闭嘴不语。那个匈奴青年却似哑巴一般,只听不说。
这边匈奴少年和吴鸭嘴商议定了,那匈奴男子从怀里摸出四块黑乎乎的饼子,丢给他们仨:“先把饼子吃了,等会见得村里火起,我们自会去河边寻你们,过桥之后大家各安天命。”
三人接过饼子连连点头,匈奴男子便转身尾随少女离去。
刘柳二人已经顾不上有疑,毫无矜持地将饼子塞进嘴里,只觉得这冷饼又凉又硬,入口又粗又涩,大概是高粱面一类做的。若在平时,这种饲料般的货色他二人正眼瞧都懒得一瞧,但偏生现在肚子不争气,一会儿出逃又少不得卖力气,吃下去一分逃跑成功就多一分把握,几口下去便吞得赶紧。刘广平吃得太快,老大一块卡在嗓子眼,急得像只公鸡打鸣似的伸着脖子,脸涨成了猪肝色,拍了半天胸脯,好一阵儿才缓过劲来。那边吴鸭嘴转过身来,把饼子分了一个给狗子,狗子伤心过度,精神萎靡不振,拿着饼子就是不下口。吴鸭嘴劝他:“快吃,你不吃东西就逃不出去,逃不出去怎么给你妈报仇?”狗子这才肯吃将起来,脸上饼屑眼泪鼻涕已经混成一团。
四人肚里有了点食,底气也足了几分。期间老头简单向狗子说了情况,狗子刚刚丧母,此时全无主见,自然全凭他们做主。
当下也不敢拖延,三人带着狗子摸到村口,果然这里有几个岗哨,守卫森严,与村内的散漫迥然不同。四人把要说的话商量好,这才向岗哨走去。
刘广平和柳维骐装作吵架,柳维骐前头奔跑,刘广平在后面追着他,边追还边骂骂咧咧;吴鸭嘴扮作劝架的,不远不近的跟在一边似要拽二人回去,眼看着没几步便到了岗哨面前。守卫兵士自然不肯放过他们,厉声喝道:“站住。”
四人乖乖地齐齐站住脚跟。几个守卫兵士在这里站岗久了,早已经闲出鸟来,见了这四人噤若寒蝉的模样,更要抖擞抖擞威风,拿长枪指着他们叫道:“你们几个要干什么,居然在老子眼皮子地下想跑?”
吴鸭嘴装作满脸惶恐,陪着笑道:“军爷,军爷,误会啊,误会,俺们不是苦役,俺们是村里的村民,给军爷们烧水做饭的。刚才他们俩闲着无事打赌玩。”他指着柳维骐说道,“他打赌输了,该从马腿底下钻过去,他反悔了,这位兄弟自然不饶他,这才惊扰了军爷。”
众兵士不禁莞尔,有个笑骂道:“你们这些穷鬼,裤子都没了还能赌,真是一辈子受穷的命。”
吴鸭嘴搓着胸脯嘿嘿笑道:“俺们也就好这个,军爷你是不知道,一天能不吃饭,一天不赌心里跟他妈一窝小耗子挠心一样。”
众兵士都是久经行伍之人,平日也都好赌,被吴鸭嘴的话正说到心坎上了,当下笑骂几句便有心放他们往河边去。
旁边刘广平又揪住柳维骐骂道:“愿赌服输,赶紧钻马肚子去."
一个领头模样的兵士又作色道:“你们赌归赌,这里是岗哨,却不容你们在这里胡闹,快给老子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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