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维骐什么也听不见,他耳边只有呼啸的风声,他跑过小桥,一路狂奔,他心内只有一个念头,跑得越远越好,这一日一夜的历程已使他受尽折磨,他恨透了这个世界,恨透了跟这帮一字不识,破衣烂衫的愚民搅在一起,在原来那个世界,就是乞丐文盲也比这些人聪明百倍,干净百倍,如果他回不去,他也应该统治他们,而不是被他们欺负。
他听不见任何声音,也不想听见,他只想着,不跑就得死,他想到刘广平,不知道他跟上没有,想到他可能已经被李小七这混蛋剁成了肉泥,他心里特别难受,但是他管不住自己的脚步。柳维骐一直跑了很久,他不知道自己再往哪里跑,只觉得脚步越来越沉,但他不敢停下来,生怕停下来就会被追上。
忽然他听见“吁”地一声,一个黑影停在他面前。这时他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跑到了一条大路上,一辆马车停在他面前。
他已是惊弓之鸟,心下害怕,欲待逃跑,竟一时挪不动脚步,马车的车夫高声喝道:“你瞎了眼了,想死是吗?”说着举起鞭子就要抽向柳维骐。
“且慢”从车内发起一个苍老的声音,车夫赶紧住手。但见车门帘一挑,一个气度非凡的白须老者露出头来,将柳维骐上下打量了一番,道:“你是什么人?”
柳维骐心思电转,灵机一动,答道:“我是外地的流民,因无地可耕就逃到了这里,谁知遭了强盗。”
老者哈哈一笑,捻须道:“我看你不是遭了强盗,倒像是遭了官兵,有道是“匪过如梳,兵过如篦”,遭了强盗怎会有如此凄惨?”
柳维骐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何时皮鞋都跑掉了,裤子也不知道被什么挂的成了条条缕缕,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老头跳下马车,伸手抓向柳维骐脖子里,捏住项链上的玉观音,仔细端详了一番,良久道:“这项链上的雕像好生新奇,虽然这玉石不是什么好玉石,但雕工尚算细致,更有金边盘络,这金络能做的如此精细,实属难得,我竟然从未见过。此等物什必是大富之家才有。看来你必是出身良家,不会是什么流民。敢问小郎君贵姓?”
柳维骐只好老老实实回答:“姓柳。”
老者惊道:“咦,这就怪了。你果真姓柳?”
柳维骐道:“并无虚言。”老者在地上来回踱着方步,不时望天,思忖半晌,似有不解,柳维骐也不敢问。老者似乎下了很大决心,说道:“既然遇到,就是缘分,不如你且去我家里暂歇如何,当今天王正修建宫室,又要对南北用兵,你这样在这荒郊野外瞎跑,难免会被征去做苦役。”
柳维骐也没别处好去,又见老者虽有些古怪,但和眉善目,并不像坏人,也就答应了。
老者将他藏于车内,自己也随即登车,由车夫驾车往城内驶去。
却说河边,说时迟那时快,李小七已经扑到面前,对着刘广平挥刀就砍,刘广平虽然比他高大,但从没有打斗经验,更兼李小七还有刀在手,心下先怯了三分,只能举着树枝去挡,只听卡擦一声,树枝被砍成两截,李小七一脚踢中刘广平胸膛,刘广平被踹翻在地,反手撑在地上,李小七举刀又砍,刘广平双手摸起两把河沙,左右开弓,迎面撒向李小七。李小七连忙挥刀去格,吴鸭嘴趁机一树枝打在他脸上,树枝上的枝杈把李小七脸上李小七大怒,挥刀来斗吴鸭嘴,吴鸭嘴虽然看着老迈瘦弱,但看起来似乎学过些武艺,居然用树枝几次把李小七逼退。李小七怒甚,舞刀上前,三下两下把树枝的枝杈削个干净,吴鸭嘴手里只剩下一根光棍,一时间只能左右支绌,场面十分凶险,狗子一心只想报仇,嗷地一声扑了过去,紧紧抱住李小七的腰杆。李小七到底是行伍多年,猛一拧腰,把狗子甩开,又狠狠向吴鸭嘴劈去一刀,吴鸭嘴看刀势来的迅疾,只能举起手里的枝杈来格,只听咔擦一声枝杈断成两截,形势凶险至极。
这时,俩人正大踏步向河边走来,仔细看去,正是那个匈奴青年,手持一张弓,腰间挎着箭壶,身边还跟着个小个子的青年男子,身形穿着与他极为相似,只是处处都小了一号。后面还追着几个士兵,那两个青年却不慌不忙,浑不把追兵当一回事。
这边李小七已经把吴鸭嘴手里的棍子打飞,正向吴鸭嘴扑去,刘广平痛苦的闭上眼睛,他深恨自己无能,救不了这个“老头”。
忽听得,那个匈奴青年高叫:“退后。”吴鸭嘴连忙向后退去,匈奴青年取弓搭箭,箭如流星,一箭射向李小七,李小七急躲闪时,那箭射在了他提刀的手臂上,他胳膊负痛,把单刀扔了出去,正好落在刘广平旁边。
刘广平脑子一热,捡起刀,一刀掷去,正中李小七胸膛,李小七仰天倒下,刘广平一见自己杀了人,一时呆住了,跪在地上。倒是狗子一腔怒火,冲上前去,拔起单刀,狠命地朝李小七脸上身上砍去,眼见得李小七活不成了。
追兵已然渐近,领头的正是那个胡须骑士,此时他已经没了马,正步行率军赶来,那匈奴青年笑道:“刚才那箭没射好,你看我这一箭射那胡子。”说着一箭射去,果然胡须骑士应声而倒。
那个小个子青年拍手叫道:“哥哥好厉害。”追兵看了一惊,不由得停住了脚步,青年叉腰笑道:“你们若敢追来,都跟他一样下场。”
那几个士兵被他镇住,动都不敢动一下。矮个青年走过来扶起刘广平,笑道:“想不到你白长了这么大身坯子,一点用处都没有。”刘广平羞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匈奴青年问道:“你的朋友呢?”刘广平说道:“他一时害怕,先逃走了。”小青年扁扁嘴,道:“这个还不如你。”
匈奴青年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两个匈奴青年,各牵一匹马,吴鸭嘴也牵了一匹,把狗子放在马上,刘广平捡起李小七的刀,跟着他们走过桥去,待众人过得桥来,高个青年对广平说;“把刀给我。刘广平将刀递给他,青年接过刀,挥刀猛砍绳索,将绳索砍断,一齐抛入河中,对面的追兵只能望河兴叹。
众人这才心情稍安,一起哈哈大笑起来。刘广平笑着,忽然想到柳维骐,他一个人跑了,什么都没有,在这个乱世,不知道怎么活下去,想到这里,决定还是前去找他。
刘广平正要转身,那个矮个青年道:“你要到哪里去?”刘广平道:“我去找我的朋友,他孤身一人,我怕他出什么意外。”矮个青年像是发现了什么新鲜物事,拉着刘广平袖子,仔细盯着刘广平的眼睛道:“让我好好看看你,你这人是什么做的,你朋友丢下了你不管,你还要去找他?。”
刘广平想到俩人过去两人在穿越前在北京也是无依无靠,穿越到这个时代两人均是孑然一身,在这里也是无依无靠,悠悠长叹道:“他也是一时害怕,我们俩是一起来的,自然要一起回去。”
吴鸭嘴突然说道::“既然桥已经毁了,料想官军也不会为了我们几个人大动干戈,不如大伙一起帮你找找,不知你们两位意下如何?”
匈奴青年沉吟片刻,道:“小弟陈元礼,这是我弟弟陈元方,我们兄弟俩到邺城来却是有一桩大事要办,只是眼下对这里人生地不熟,这不还被官军掳了去,现下也是寸步难行,无处可去,帮这位兄弟找找朋友倒也不妨。”
“喂喂,你们只顾自己说话,就不问问我的意见吗?”陈元方跺着脚生气道。“小弟别闹,咱们就帮他找找如何?。”
“哼,看在哥哥面子上,就帮帮这个大笨蛋吧。”陈元方做了个鬼脸说道。
4人分成两组,吴鸭嘴和刘广平一组,陈氏兄弟一组,分头去找,吴鸭嘴和刘广平牵马带着小孩找了半天,连个人影都没有,刘广平心里凉了半截,谁知狗子这孩子大概因为又累又饿,今天又被李小七踹了一个窝心脚,更加丧母之痛,发起高烧来,一边发烧,一边嘴里叫着“报仇”“不要”之类的胡话,手里握紧拳头乱捣。
吴鸭嘴怜惜的道:“这孩子好生可怜,只怕这样下去,性命不保。”
刘广平既担忧孩子的病情,眼看着找到柳维骐的希望也很渺茫,便道:“不如这样吧,等陈氏兄弟回来,咱们赶紧找个地方歇息一下,想个办法救救这个孩子。”
吴鸭嘴道,“这里往西有一座废弃的道观,没有人居住,咱们可以暂且歇息,这孩子生死只有由上天决定了。”
不多时,就见陈氏兄弟骑马转回,刘广平看他们的样子,便知道没有找到,也只能暗暗祈祷柳维骐福大命大,陈元正安慰他道:“我们方圆几里都看过了,并没有你朋友的踪影,想来已经逃脱了,这也是一件好事。”
吴鸭嘴岔开话题,跟陈氏兄弟说了狗子的病情和去道观暂歇的想法,陈氏兄弟当下同意。
众人一起上路。刘广平这才来得及观察这个世界,他们走不多远就能遇到一具尸体,间或有一两只野狗在啃食,看见他们也不躲闪,偶见一些树木,枝叶早被摘得干干净净,连树皮也都给剥了去。想到这里尚是后赵的都城,已经是这般惨状,不知别处又该是怎样的人间地狱。当下他对怀念起在北京做北漂的生活,虽然辛苦,也比这个人鬼不分的时代强过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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