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半半只觉这次醒来,好似疼的浑身各处都不似自己的。身边空空荡荡的,也无人照拂,不知先生与禾澤都哪里去了。
打了精神起身,突然就听外面熙熙攘攘的,好像是有人朝着她所在院子来了,便着衣下地。刚有气无力的打开门,就见裴秋珞风一般冲进来,身后还带着几个人,走过时还撞了她一下,差点便没站稳,摔在地上。
裴秋珞一脸嫌恶的看着柳半半,语气鄙夷的道:“莫要装出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惹人怜你不成?明明是邪魔妖道,竟不知是怎么骗过瀮尊的法眼,收你为徒的。不过还好,瀮尊及时发现了你的阴谋诡计,自不会再留你,赶快带着你肚子里那魔物滚出婆罗门,否则莫怪我们婆罗门替天行道了。”
柳半半疑惑不解地听着裴秋珞说了一堆,可却一句都未听懂。张嘴想问,又不知从何问起,最后只得挑了简单的道:“你可见到先生?”
裴秋珞看着柳半半那副傻呆呆的样子,不由好笑的道:“先生,莫用那两个字污了瀮尊的名头,瀮尊是天界尊崇的仙尊,有你这样的徒弟已然算是丢脸了,怎么还会来见你,你就死了那条心吧!”
说来念在她是主,她是客的份上,有些事情能忍便忍过去了,可是不代表她柳半半就好欺负,在人间如果连做一个乞丐,卑微的如地底之泥都没有过轻生而去的话,想来就知道也不是随意被人揉捏的性子,既然连老天都不曾低头,何况只是修仙的人。
柳半半咬着唇道:“你若不说便不说,我自己去找,自是不劳你费心。真不知道仙门怎会教出如此乱吠的狗,连人话都不会说。”
冷冷的斜了裴秋珞一眼,柳半半就想出房去寻风瀮。
裴秋珞是罔清真人的弟子,就算是在整个修真界弟子中,那也是怎么轮都能算得上数的,何况她又是女孩子,从小便被一堆人宠着,养出那娇惯的性子,何曾听过有人如此辱骂与她,以她自视过高的性子,又怎会放过将她轻鄙之人。
所以还没待柳半半走出屋,就被裴秋珞狠狠的拽住了胳膊。怒瞪着柳半半道:“你把话说明白,你说谁是狗,若不给我个解释,今日定叫你有进无出。”
柳半半心气也不顺畅,冷冷的回道:“我说你是……”
“啪!”一声脆响,柳半半一愣,抬眼不敢置信的看着裴秋珞,这女人竟敢打她。自从跟先生离开人界,好似再没试过被人轻贱,好似再没试过被人拳打脚踢,渐渐的好似也生出自己是个人,是个有尊严的人的想法。也便慢慢地对伤了她自尊的人,有了怒意。
“你竟敢打我”委屈的强忍着眼眶中的泪水,不服气的看着裴秋珞,一股怒意从腹部直冲而上,手间下一瞬便注入了法力,使出风瀮教她的法术招式,一记“凌水微行”猛的向裴秋珞挥去。
裴秋珞没想到柳半半竟敢跟她动手,不过她也算反应快的,忙挥手想在身前竖起屏障,连带身后几个师姐弟都掩了进去,就等着看柳半半那微薄的法力撞在她法力屏蔽上被反弹回去,好看笑话。
可事情却似乎出了她的预料,凌水微行非但没被反弹回去,竟瞬间穿透她的屏障打在了她和身后的师姐弟身上。皆被强烈的法力震出老远。首当其冲的裴秋珞更是一口血喷出,晕死过去。
一见她晕死,身边的跟来的师姐弟立时慌了神,叫了好多声都不见她们的师姐有反应,有几个都吓哭了,有一个弟子颤颤巍巍的去量裴秋珞的鼻息,下一刻便跌坐在地,低呼道:“师姐,师姐死了!”
几人听了皆惊恐的看向柳半半。
柳半半听了也立时呆住,愣愣的抬起手来看,那双手纤白廋小,竟是杀了人吗?可她那只踏入修仙门槛的法力,对上在仙门修习已久,法力深厚的裴秋珞,几乎可以说是蚍蜉撼树,怎么可能一下就将人打死了呢?
柳半半神色惊恐的摇着头,一步一步的往后退,忽然撞在身后一个坚实的胸膛上。
惊慌失措的转头就看见黑着脸的风瀮,柳半半害怕的心情终于找到了依靠的地方,忙扑进来人的怀里哭着道:“先生,先生,我什么都没做,不是我的错,我没想到会这样!”
风瀮面无表情,冷冷的将柳半半从怀中拉开,在柳半半不解的眼神中,走向裴秋珞,仔细检查了一下裴秋珞的状况后,才沉声道:“她还没死,你们几个尽快将人送到你们掌门那里去,否则若如当真断气,可是无人肯负这个责的。”
那几个弟子听师姐没有死,这才安静了下来,忙抹了鼻涕眼泪,将他们师姐抬着去找罔清真人了。
听说裴秋珞没有死,柳半半心里也霎时放松了不少,还好她没真将人杀了,否则她委实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风瀮就那样背对着柳半半站了半天也不出声,柳半半的本放下的心,却因为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而揪起,对先生之后要说的话,隐隐的有些害怕起来。
少顷,风瀮终于开口了,却带着柳半半从未听见过的冷然道:“自古至今,衍息龙丹若要在母体中转为胎儿,必须经历九九八十一天的转化过程。期间母体会因无法提供给龙丹足够的阴柔戾气而饱受折磨。可……”风瀮话语顿了片刻,似在找更能清晰表达他意思的语句,“可是你身上的龙丹已然转化为魔胎,而极地火种,显然已经镇压不住你腹中胎儿。”
不知为何腿一软,身体竟晃了一下,柳半半忙扶住门框,低声试探地道:“为何我腹内的龙丹已转化为龙胎?”
突地,柳半半发现自己真的很可笑,每次好事她总是抓不住重点,可是每次有坏事发生,她却每每都能发现重点在哪里,不由轻声道:“先生,你不是说要九九八十一天吗?还有我只有腹痛过几次,算不上……饱受折磨吧!”
风瀮淡然转身,冷漠的眼眸对上那个好似装满了委屈与害怕的双眼道:“也就是说你身上存在足够,甚至更加充裕的阴柔戾气,才能促发龙丹加快转化的速度。”
“那阴柔戾气是指?”柳半半浑身都在颤抖,几乎是运气了身上所有的力气,她才能将这句话问出口。而风瀮只给了她两个字,便将她尚存的寄望统统粉碎。
“妖气!”风瀮的语气没有一丝停顿,直白的将重点点出,连给柳半半一丝心里准备的时间都没有。
柳半半再无力气支撑沉重的身体,顺着门边跌坐在门槛之上,半晌才回神轻笑道:“所以裴秋珞说的都是真的。”抬眼伤心的看了一眼风瀮。“因为我身上有不该有的妖气,所以先生对我心生疑虑,打算……驱逐我出师门吗?”
风瀮微微摇头,平日淡然的声音,今日听来却好似给柳半半上了刑。
“除去你腹内胎儿,随我回未央庐清修!”
柳半半一怔,第一次先生叫她随他回去清修带她离开了人间苦海,第二次先生叫她随他回去清修,却是要打掉她腹中胎儿!
柳半半竟哭笑出声,“我该庆幸,先生还信任于我,不打算将我这个妖气满身的可疑之人逐出师门吗?”
“你该庆幸,我尚有移除你腹内妖胎之法!”说完风瀮甩袖离开,却在门口顿住道:“还有因为那妖胎,你的法,妖力会大增,以后莫要随便动用体内真气,只会伤人伤己。”说完再未看柳半半一眼,踱步而去。
任由柳半半冷心的留在原地。
直待离开柳半半所在的院子,风瀮才停下了脚步,仰头望向天空,青云朗日,可却掩盖不住此时内心的波澜。
多久了?多久没曾出现像今天这般,浑身都止不住颤抖的时候了,将微微抖动的双手紧握成拳。耳边不由再次响起禾澤临离开时候的话。
“我定会找到司命琴,化去龙胎的魔气,所以你给我看好丫头,如若那丫头有何差池,我便将手里的灵生扇一并交了给妖王那厮,让他去用四大神器和青莲台唤醒全部的混沌怨力,我看你还怎么守护梵萝,还怎么为你的父神守护这一片清明天地。”
记得上次禾澤与他这般横眉冷对,是为了梵萝。
这次,确是为了那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