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近几日都没了笑颜,直至殿选的前一天,也依然愁眉不展。
子瑕和云容两人变着法子逗他开心,甚至连麻将都搬出来,琛轩和他们胡闹了几晚,逐渐有了笑容,但听子瑕说,琛轩睡得很晚,躺在床上经常幽叹,才知道陛下是不想让他们多心。
唯一让琛轩舒心的是,扩建甘泉宫,增建“白玉阁”已经招募壮丁动工了。在此之前史鱼自然少不了来劝谏阻止一番,在陛下一意孤行之下最后作罢,不欢而散,史鱼出宫时还不住摇头兴叹。
这天,四苑的秀女打扮得花枝招展,搽粉描眉的,安静守在甘泉宫外,心里却都不平静,你瞧瞧我,我瞅瞅你,只盼把对方压下一筹,胜败就在此一举了。
“锦瑟妹妹,你有几分把握?”
站在锦瑟背后的是澹台薇薇,和锦瑟同屋舍友,都是以姐妹相称,彰显和睦,只是其中真假,就留待各人评定了。
“薇薇姐可问错人了,我可是一点信心都没有!”锦瑟转过身来,如实回答,“听说历届选秀最终成为御女的,不超过十人!”
“要对自己有信心!”澹台薇薇牵住锦瑟的手,互相鼓舞打劲,“锦瑟妹妹可不输给她人,在我看来,你才是最有可能选上的呢!到时候可别忘了姐姐就好!”
“姐姐说笑了,要说六艺精通,姐姐你当属第一人。”锦瑟低下头来,也吹捧几句,“你瞧东苑,各个精雕玉琢,胜我几倍,恐怕这届东苑当选居多,要出风头了!”
“正好啊!陛下一眼看去,反倒不知道如何选了呢!”
……
正殿中摆设着青铜编钟笙箫等等礼器,各个乐师也各司其职,还未齐奏看着就热闹非凡。
琛轩右手抵着下巴,兴趣恹恹,两侧是淳于王后和梅夫人,躲在垂帘帷幕中,打量着陛下手中的画像。
“陛下,时辰到了。”莫大娘躬身上前一步提醒。
经莫大娘提点,琛轩才回过神来,示意纪云容可以开始了。
纪云容捧着一卷手册,甩开篾书,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清了清嗓子,宣道:“东苑秀女薛婉、施夷光、鲤儿、茗香、孙妍妍入殿觐见!”
为首的自然是东苑,只见四女盈盈进入,然后行跪拜之礼。要说这四人,放眼所有秀女,是极其出色的,茗香含蓄内敛,夷光小巧玲珑,薛婉贤德温婉,孙妍妍大方得体。
其中,又以夷光姿色冠艳,让人过目不忘。
“施夷光,朝歌人,出身伫萝村,受孙延尉推举!”
“孙妍妍,朝歌人,为孙延尉独女!”
“薛婉,汉江人,汉江县丞推举!”
“茗香,濮阳人,濮阳县丞之女!”
纪云容简略呈报了四人的出身,点到哪个就上前再行礼。
“嗯?不是还有一个吗?怎么只有四人?”陛下耷拉着眼皮,从左至右看过去,这四人都是绝无仅有的美人,他也不在意,只着眼少了一个上面。
“启禀陛下,鲤儿她前些天食物中毒,不能参加殿选了。”纪云容连忙解释道。
“喔。”琛轩应了一声,这些秀女他连面都没见过,就是全死了,陛下也只会感叹蹊跷,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你叫茗香?”虽是乏味,琛轩也得过场,“会什么曲子?”
茗香见陛下点到自己,脸庞一片殷红,羞涩的性子犯了,话也不知道怎么说,让云容都捏了把汗。
“婢子正是茗香,陛下……”茗香急了,吞吞吐吐说道,“陛下恕罪……婢子只晓得摆弄花花草草,曲艺不精,陛下若是……若是想要听曲子,薛婉姐姐才最为出色!”
众人哑然,能被陛下侧目,是多少人千盼万盼也求不来的,这丫头,怎么白白让给别人?!
这么个时机,众女都是各展神通,想方设法吸引卫王的注意,茗香这丫头这是拱手让人啊!
就连薛婉也合不拢嘴了,平日她待人不错,打心里却只当培养人脉,互相利用而已,却不想,茗香却是真当自己姐妹!震撼之下,又有些感动。
“哦?”陛下扬声,他也料不到会是这般,赞许尽露,说道,“哪个是薛婉,既然你同屋的姐妹推荐,想必你唱得不会差。”
“婢子薛婉,音律平平,也只是勉强能入耳而已,烦请陛下指正。”薛婉回过神来,她不是怯场忸怩之人,又识大体,又小声对茗香道,“多谢妹妹!”
说完扬水袖,随着乐师伴奏,舞了起来,又开始唱《氓之蚩蚩》。舞姿张弛有度,嗓音悦耳动人,颇有大家闺范。
“桑之未落,其叶沃若……桑之落矣,其黄而陨,吁嗟鸠兮,无食桑葚,吁嗟女兮,无与士耽……”
陛下陷入思绪,诗歌里的女子将一生托付给氓,起初柔情似水,年老色衰之后,却被冷落,受尽屈辱。自古帝王多薄情,自己是否也如诗歌里的男人,只看中子瑕的颜色?
诗歌由喜转悲,哀婉凄凉,幽怨连连,却处处透着深情,似乎在讽刺天下男儿喜新厌旧,又耽迷其中不可脱身。
要说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的,自然是帝王们。诗词中略有讽刺,以往秀女切忌选这首诗歌,薛婉这也是破釜沉舟了,在东苑中不能出众,只能另寻新招,只要能给陛下留下印象,就是冒犯也在所不惜了。
她瞧见陛下动容,却不知陛下是为他人沉思。
一曲舞尽,琛轩拍拍手掌,说道:“四个都留下,记档!”
“啊?”
纪云容愕然,一次留四个,那整个后院不就少说几十个妃嫔吗?果然看错了这个暴君!朝九晚五!朝秦暮楚!朝三暮四!悔不该把子瑕交给他!
“你们四人能够互相谦让,相处和睦,想来品德良行都是上乘,入宫后不至于勾心斗角搬弄是非。”陛下解释道。
四女皆合不拢嘴,惊喜非常,不可置信!一个屋子四位御女!就算是推算到历史上,也仅此一桩了!传出去算是一段佳话,有得吹嘘了!
收敛仪容,四人齐齐拜道:“谢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