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木流血了!
宫中全都在谈论这件事。大到百官,小到宫女,所有宫殿走廊,只要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就开始议论纷纷。
神木一直保佑卫国,是局势稳定,国泰民安的定心丸,却突显异象。木头怎么会流血呢?当时许多人在场,这事也造不得假,恐慌在卫宫中蔓延,传闻卫国气数已尽……
甘泉宫前殿中,卫王坐于龙榻之上,以手扶额。殿下召集了文武百官,分立两侧,当中跪着焚香观的道士,正是由他开坛祈福。
“不能说出个所以然来吗?”卫王冷冽地质问,“如若解释不通透,我看你们焚香观,也没有存在下去的必要了。”
帝王一向敬奉鬼神,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所以对道士也礼让三分。但是此事甚大,轻则处死,重则整个卫国的道观都会被炬焚。
老道士吓得颤颤巍巍,他怎么知道神木好好的,怎么会流血呢?
“启禀陛下!”也亏他见过世面,才不至于惊恐得连话都说不出,“老道年年侍奉神木,不敢有丝毫不敬!老道实在是不知晓啊……”
“你不知道,难道要本王告诉你吗?”卫王怒气冲冲说道,“你们道士不是占卜看命,揣度天机吗?你拿出点本事来啊!若是不能给本王一个交代,你们焚香观的所有道士立即处死,诛连九族!”
老道士连忙应诺,赶紧拿出各式各样的法器来,墨斗、日晷、符篆、命签、龟甲等等,一刻不停地掐算起来。
别说他不能勘破天机,就是能,此时也手忙脚乱,吓得脑子发懵了,只想着如何回答才能让陛下满意。
神木……神木怎么流血了呢?老道士也糊涂不清。
开坛作法,祈雨求福,祭祀神灵,万万是没有纰漏的,所以并非是自己的原因,莫非真是卫国将遇不测之祸?
他主持祭神事宜已经好些年了,哪能料到临近归隐的年头了,却出了意外?若是他真能预知未来,也不会不知道今日有灭顶之灾了。
过了两柱香左右,老道士的汗已经浸湿了后背衣襟。怎么才能逃过这一劫呢?逼得急了,却灵光一闪,有了计较。
“陛下。”老道士稍稍稳住心神,却还是七上八下的,生死在此一举了,“天机乃上天降下的法旨,老道能稍作揣度,却不能泄露,所以只能提点一二,神血初现,暂且不论是福运还是厄运之兆,至少是上苍在提醒陛下,万事留心,防备小人。”
“你是说有人想要谋害本王?还是有人阴谋对卫国不利?”琛轩语气稍缓,老道士也松了一口气,看来有希望。
不能解释,那便嫁祸他人吧!死道友不死贫道!老道士心里想着。
“不可说,不可说……”老道士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怕说漏了嘴,又恐卫王降罪,又将另一人拉扯进来,“史鱼大夫效忠卫国多年,人老成精,陛下不若请史老道破玄机。”
当场百官,老道士只认得史鱼一人,因为年年由他请道士出山,张罗祈神事宜。他却不知道,他这话却正中史鱼下怀,就是他不这么说,史鱼也会往这方面引。
不待卫王询问,史鱼不慌不忙地往前一步,说道:“神木降下异象,定然是提点陛下,卫国将有大事发生,依我看,见血之象,恐怕不是好兆头啊……”
“史太傅也认为卫国面临大灾?”卫王皱眉问道。
“不!道长刚刚也说了,卫王应当防范小人。”史鱼铿锵有力地说道,“老臣以为,是有妖人当道!”
朝中百官本都恪守本分,肃立两侧,史鱼的话像在滚烫的油锅里滴下的水珠,立即炸开了锅,要数最为忌讳的事,一是国君昏庸,二是君主受妖人蛊惑!
琛轩已经隐隐知道史鱼心中所想,但不得不询问道:“以史大夫眼见,认为这个妖人,是谁?”
文武官宦都看着史鱼,生怕说出自己的名号。
“弥子瑕!”
果不出所料,琛轩双目阴厉,史鱼一直对子瑕有偏见,没想到心胸如此狭隘,在这个当口为难,将弥子瑕立于不义之地。
要说朝中资质能与史鱼相提并论的,就是老太傅了,他暗中也得知琛轩的心意,睥睨史鱼,缓缓说道:“史大夫,话不可乱说,你说子瑕公子是妖人,有何证据?”
“自弥子瑕进宫以来,便以妖术蛊惑陛下,正因有这个妖人,才败坏了卫王的气运,神血便是确凿证据!”史鱼早就准备了说辞。
“今年入宫的何止子瑕公子一人?”老太傅辩驳道,“此届秀女千人,正式秀女百人,都入住上林苑,你怎么知道妖人不是出自这一千人之中?还有新入宫的宫女太监,何止千人?我看你是越老越糊涂了。”
“能够影响卫国气数的,自然是长伴君侧!当年殷商何等繁荣富庶,还不是因妖孽作乱,才断了气数!弥子瑕妖言惑众,蒙蔽了圣上双眼,我们做臣子的,自然是直言不讳,一片赤胆忠心,才胆敢上谏,忘陛下将妖人驱逐!”
史鱼两朝元老,说话的分量不轻,又言之凿凿,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人无法辩驳,朝中百官多数点头称是。
太傅气极,说道:“我看你才是妖言惑众……”
“够了!”一声厉喝,出自琛轩之口,他知道以史鱼的口才,当世恐怕也只有云容和圣人孔丘才能与之较量,再争辩下去也无益。
天子之威,百官哪敢说话?唯有老太傅和史鱼两人四目相对,像两只斗红眼的公鸡,互不相让。
“此事再议!你们退下吧。”琛轩只能中断了争论,“把这个妖道押入死牢!”
老道士心惊,被侍卫拖下去,一边大喊陛下饶命,他以为逃过一劫,却依然逃不过被处死的命运,也许他死都不会知晓,他是史鱼触及陛下禁忌的牺牲品。
史鱼也不能再作停留,退出甘泉宫,心中依然忐忑不安,除不除得掉弥子瑕还是未知数,但是亵渎神木,却是再也抹不去的疙瘩。
“先王陛下!老臣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苍天在上,神木有眼,史鱼也是无计可施了!老骨头反正已是半身入土之人,不怕天谴,只望先祖显灵,将小人尽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