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中的盐水煮得翻滚沸腾,纪云容又继续添几块木炭。这是口土陶锅,否则沸腾的盐水和金属容易腐坏。
水蒸发了一半,陶锅中慢慢析出晶体,再过一会儿,水已经见底,以余热烘干之后,锅底凝结了一层松散的青色盐块。
掰下指甲大小一瓣,入口即溶,咸得纪云容赶紧喝几口茶,不住咂嘴说道:“大功告成,这盐块的质地不会比寻常青盐差!”
琛轩将信将疑,又充满兴奋,亲自尝了青盐块,立即满口咸干,但又舍不得吐掉,仿佛吃到的比山珍海味还要珍贵的东西,呲牙咧嘴,将茶壶里的茶水饮尽还不止渴。
“子瑕,你尝尝!是青盐!不,比青盐还纯!不苦不涩,没有海腥味的青盐!”卫王乐得合不拢嘴,也不顾子瑕拒绝,把盐块往他嘴里塞。
只觉得牙都快咸没了,子瑕吐出盐块,叫老太监去拿水,甘泉宫入夜后,鲜有这般鸡飞狗跳的场面。
“云容,这是你自己想出来的法子还是你师傅教的?”陛下忍不住问。
虚荣心瞬间爆棚,纪云容趾高气昂,谁有本事让陛下都为之失态?纪云容也不推脱,说道:“师傅他老人家哪管这么多,这是我从他的手札中顿悟的方法,纯属小道,瞎闹的……”
“放屁!这要是瞎闹,那天下岂不是没正事了?!”卫王骂道,脸上却笑开了花,“好啊,我卫国再也不必依靠齐国了!”
以往卫国以财物金桐与齐国贸易,养得齐国兵强马壮,无异于饮鸩止渴,却又不得已为之,有纪云容的法子,从矿盐中提炼纯盐,再也不必做那抱薪救火的事了!
陛下捏着剩下的盐块,搓成粉末,仔细盯着,生怕突然不见了似的,还忍不住舔舔盐粒。
“云容大才啊!我可是看走眼了,只道你就会些吃喝玩乐的把戏,这回算是救了卫国,大功一件,我给你记在账上!”
纪云容撇嘴,记账上有什么用?利益只有握在自己手里才踏实,不然都是虚言!
“陛下可知海水晒盐的产量低下,且耗费人力物力巨大,废了多少土地才能开辟一个盐场!而矿盐不同,十份矿中有两成盐,一个小盐矿便能供给卫国几年之须!”
卫王自省得,国土中盐矿应有尽有,仅西部露天绵延数十里的盐田就有好些个!不光可以自给自足,就是贩卖给邻国都足够!且比齐国的海盐更为珍贵!
同时又有一个问题,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制盐之法珍贵,而造出矿盐法的人更是绝无仅有!若让别的诸侯国知道了纪云容这个仙人弟子,招揽事小,只怕会联合起来对付卫国。
“云容,你师尊到底身在何处?可否引荐一番?我要亲自拜谢!”琛轩感激仙人赐了个救世弟子在卫国,便想一睹神仙的尊荣。
“我师傅陛下是见不着了,他老人家云游四海,一日万里,今日在北冥,明天又去了南洋,再则寻个世外桃源呼呼大睡,就是我要找他,也只是托梦相见。”
谁又见过神仙的样子?所以纪云容也不怕话里也纰漏,怎么玄乎怎么说。
“既然如此也勉强不得,不过云容,你有制盐之法可不得跟人说,否则引来杀生之祸。”
卫王所说属实,更多的是怕引来邻国觊觎。想来得了这法门,却不能招摇,只能偷偷开采煮盐。
“炼金术果然了得,无中生有的事都能做到!”卫王始终认为纪云容烧炭煮盐是种士术,勾起了兴趣,“那云容你可知道炼就仙丹?服用即可长生不老的灵药?”
子瑕听了觉得可笑,说道:“若真有灵丹妙药,吃了便可成仙,那天下岂不是神仙满地跑了?哪来的如今的稀罕,甚至你我都不曾见过一面。”
“极是,要能长生不老,我便早撇开了这王位,天大地大,带着子瑕逍遥快活去!”
琛轩感慨,又苦笑一声,只能想想罢,自己肩负着一个国家的兴衰,百姓的生计,鱼和熊掌不可得兼,他妄想和子瑕天地间逍遥,却要背负万千百姓的骂名,失国之辱。
见气氛被自己弄得沉重,琛轩又想起另一件事,问云容:“长生不老我不求,云容你既然师从仙人,那奇门遁甲,风水气运总懂得吧?”
“呃……略懂一二。”纪云容脑门子冒黑线,神仙最擅长的就是玄术,自己好歹是仙人弟子,即使学艺不精,也耳濡目染吧?否则就露馅了!
“那你瞧瞧卫宫的风水,还有甘泉宫的布局。若在甘泉宫中再建一个偏殿,会不会影响宫中气运?对卫国不利?”
“陛下乃天子,九五至尊,天生有仙神庇佑,自然不受凡间气数约束。”纪云容马屁连连,生怕露出马脚,赶紧转移话题,“陛下打算改建甘泉宫?”
“嗯!卫宫是老祖宗们建造的,处于气运最为旺盛之地,当年有高人望气,说这块宝地红光高耀,紫气升腾,龙翔凤啼,我想扩建一座偏殿,却怕破坏了卫宫的格局。”
琛轩憧憬道:“我要在甘泉宫中建一座楼阁,算作偏殿,既可眺远观景,又可居住。”
“陛下,甘泉宫宽敞空阔,加上下人们都住不满,眼下还空着好些屋子,何必劳民伤财?”子瑕担忧,怕卫王终日沉迷于玩乐。
追溯商殷,纣王当时便是悬肉为林,以酒为池,甚至举国之财力,厚赋税,建造鹿台,最终落得国破人亡。
纪云容也赞同,关乎到卫国存亡,她可不敢胡说,劝谏道:“陛下三思,卫宫格局并无大碍,但扩建楼阁,亏空国库,始终是大患!”
“哈哈哈!”陛下倒大笑起来,转过去,神采奕奕对子瑕说道,“谁说我要大动干戈?只是建一座小楼阁,赠予子瑕,用意永伴君侧,取名就叫白玉阁!”
白玉阁!子瑕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被琛轩盯着,手足无措,搅乱了神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