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幽深,静谧如古水无波。
西南一向干燥少雪,冷则冷矣,但由于气候的原因,鲜少落雪。今年这寒冷的冬天,却是连南莱都雪深及膝。
青翠的竹子颜色依旧,却不复往日挺拔,皑皑白雪落在枝头,压弯了傲然挺立的腰。蜿蜒进入竹林的小道上,纯白的雪上一行浅浅脚印,不过一会儿,又将被飘落的雪花覆盖。
蓝色衣衫的男子提着食盒,轻轻推开竹屋的门,缓步走进垂了纱幔的房间。
房中燃了助眠的檀香,暖炉烧的很旺,将寒冷关在一扇门之外。蓝衣的男子轻轻放下食盒,解下大氅,唇角挂着满足而慰藉的笑意。
红色珠帘后,一张床榻,床上躺着白衣黑发容颜苍白的女子。而床边坐着的女子,一身红衣,以手支颐,斜倚在床头,发丝微乱,看起来有些疲倦,但眼角眉梢仍然挂着若有若无的媚态。
蓝衣男子轻轻走过去,拿过一边的狐裘,轻轻给红衣的女子盖上,却没想到,狐裘刚落在女子身上,女子还未睁眼,手已经快过意识,迅疾如闪电,轻而易举扣住了男子的脖颈。倏然睁眼,在看到男子冷峻的神情时,眼中迅速闪过一丝落寞,缓缓放了手,低低出声道:“你来了。”
“芷韵,你连我都如此防着吗?”挽剑脸色如覆严霜,虽是极压低了声音,但还是感觉得到那样的愤怒。
芷韵苦涩一笑,淡淡道:“抱歉,习惯了。”
聪明如挽剑立即明白她的意思,眉心一跳,苦涩涌上心头,只好不再去理会。转身去看床上躺着的墨雪,担忧问道:“她怎么样了?”
芷韵揉揉酸痛的脖子,疲劳褪去,提了提神道:“内伤很严重,昨天晚上伤口感染,发了一夜高烧。”
“辛苦你了,芷韵。谢谢你帮我照顾她。”
芷韵心中一痛,但还是苦笑着答道:“我为你做的,比这困难百倍的有之,比这艰险百倍的有之,比这辛苦的更是无从计数,怎的单只这件你与我如此客气?”
挽剑皱了眉,不再言语。回过身去一动不动看着墨雪。芷韵见状,一挥衣袖,愤怒的走出屋来。鹅毛大雪断断续续飘了两天,积雪深及膝盖,天地之间是如此安静,一切生灵的踪迹都被湮灭。
沿着小径一直走一直走,之所以如此坚定,是因为知道出口就在前方。可是当方向变得迷茫,当不知道出口在何处,还能那么毫不迟疑的迈步吗?风暂时歇下,她的眼泪随落雪慢慢滑下。从来都只在风中流泪,从来只让风吹干眼泪,所以不知道该怎么去拭去腮边的泪水,怎么告诉自己哭不是罪。
挽剑坐下给自己倒了杯冷茶,看着仍然沉睡中的墨雪,忍不住喃喃自语诉说道:“姐姐,你怎么还不醒呢?你不知道现在外面的世界多热闹啊,清绝在找你,凌虚的人在找你,就连瑾瑜不知为何也出动了很多暗探在找你。虽然没有人料到会是我将你带走,也没人知道我的身份,可是照他们这样寻找,迟早会找到这里的。纵然不怕与整个天下为敌,却也不忍看你受到丝毫伤害。姐姐,快醒来吧,他就要回来了,我不能再全心全意照顾你了。”
躺着的女子依旧没有给他任何回答,他凝视着她素雅的容颜,将黑白两色编织成整个世界,隔绝所有繁华和喧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