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一路上，在赛伊儿娜滔滔不绝的讲解下，古寿对这片广袤的大草原又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在大草原的极北之地，自东往西生活着许多民族。各民族势力犬牙交错，相互攻伐。自从契丹崛起之后，由东往西，东海女直、源自黑水靺鞨的五国部、室韦人的乌古部、敌烈八部、突厥人的粘八葛部、黑鞑靼九部和白鞑靼人的黠戛斯部全都臣服于契丹人的铁骑之下。
古寿听完咋舌道：“原来契丹人的领土这么大！”
赛伊儿娜撇撇嘴道：“大有什么用，草原地广人稀，牧民逐水草而居，放牧为生。当年乌古部势力范围最大的时候足有两个河东那么大，可是人口也不过才不到两万户，跟你们中原一个大城的人口差不多。领土再大没有百姓还不是形同虚设。”
古寿奇道：“放牧养活不了太多人口，为什么不把草原开垦成农田？若是沃野千里，百姓生活有了保障，人口自然就多了。”
赛伊儿娜道：“草原上少雨，白天干热，晚上寒冷，根本长不了庄稼。而且草原上的土层最厚的地方也不过一尺厚，连树都没有，只能长草。你们也真会找时候，现在已是深秋，你们就冒冒失失的闯到这里来。等过几天入了冬，天降大雪，能有两三尺厚，草原上的牧民管这个叫做‘白灾’。若是提前没有准备，你们不是饿死就是冻死。”
古寿苦笑道：“没想到这里竟有这么多道道，是我想的太简单了。不过这不是有你嘛，我想你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我们饿死冻死吧？”
赛伊儿娜扑哧一笑，说道：“这可不一定哦！你们想要在草原上活下去，那还要看你们自己的本事。前面就是白鞑靼人的希拉穆仁草原了！”说罢她猛抽一鞭，加速朝前方跑去，古寿连忙招呼士卒们跟上。
在赛伊儿娜的带领下，古寿等人来到白鞑靼人的聚集区希拉穆仁草原东部，一个叫做“萨拉庆”的白鞑靼人部落。
希拉穆仁草原靠近契丹人的丰州，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赛伊儿娜将古寿他们安置在希拉穆仁草原边缘的萨拉庆部落。
萨拉庆部落的世袭头人姓氏就叫“萨拉庆”，部落因此命名。头人萨拉庆跟赛伊儿娜的那位福伯颇有交情，可以算得上是自己人。
当古寿他们抵达的时候，萨拉庆带着族人热情出迎。这位头人约有五十岁年纪，满脸刻满了岁月的沧桑，当他知道古寿是呼延廷的子侄时，那发自真心的爽朗的笑声，让古寿倍感亲切。
简陋的帐篷在这片草原上星罗棋布，马羊牲畜成群结队的游荡在部落周围。萨拉庆部落约有几百户人口，族人们都穿着兽皮和毛毡缝制的衣服，看得出，部落里的人生活很艰苦。
夜幕降临，古寿他们跟萨拉庆围坐在帐篷里。浓郁的奶茶香气四溢，整只烤好的羊羔也摆在众人面前。随着烫口的奶茶入喉，连日来奔波的辛苦也都一扫而空，古寿感觉浑身上下，每隔毛孔都透着舒爽，舒服的想叫出声来。
随着契丹人的强盛，契丹话也成为草原上各民族的通用语言。古寿在成德军大半年，契丹话勉强也能听得懂，只是说不太流利。
只听萨拉庆恭敬的向赛伊儿娜说道：“赛伊儿娜小姐，再过两天就是我们希拉穆仁草原的‘普兰大集’，您从东方赶来，不知道带来什么我们急需的东西？”
赛伊儿娜笑着道：“萨拉庆大叔，我带来了长白山的药材，东海的海产。后天我的车队才能赶到，到时候我可以命令他们先到这里。大叔若是有什么需要，可以先挑选。”
萨拉庆微微有些失望，叹道：“赛伊儿娜小姐，你带来的药材当然是我们需要的，我代族人先谢谢您了。听哈日乌素的萨满巫师说，今年可能会有‘白灾’降临，所以入冬前的这次大集，我们需要多准备些过冬用品。可是南边的汉人内乱不休，不知道会不会有商队前来。”
古寿向赛伊儿娜问道：“什么是‘普兰大集’？”
赛伊儿娜解释道：“草原地广人稀，有的部落常年见不到外人，牧民们生活必须的茶砖、盐巴、铁器、麻布都不能自给自足。随之便出现了行走在草原各部落之间的商队，他们以货易货，带来了牧民们急需的生活品，收走牧民们的羊皮牲畜。所以，在草原上，不管是什么民族，什么部落，都对商队十分尊敬，并自发的进行保护。但是有的商人贪婪无度，低买高卖，牧民们敢怒不敢言。不过你的呼延大爷早年在草原上行商时，价格公道，童叟无欺，还经常接济一些小的部落。草原汉子知恩图报，这也是为什么你的呼延大爷在草原上拥有极高声望的原因。”
萨拉庆笑着点头，赛伊儿娜接着道：“时间长了以后，在一些部落聚集的地方，慢慢就形成了集市。在希拉穆仁草原，最大的集市就是‘普兰大集’。每年固定的时间，就会有大批的商队汇集过来，周围部落的人也都会趁这个时候过来购买日常所需。两天后，就是入冬前最后一个‘普兰大集’，也是一年里最热闹人最多的一次大集。”
古寿喜道：“那呼延大爷的人会不会来？”
赛伊儿娜摇头道：“自从契丹人占据了你们的幽云十六州，河东的刘崇又自立伪汉之后，从中原道塞外的通路基本断绝了。去年普兰大集呼延老爷的商队就没来，来自中原的商队基本没有了。”
古寿蹙眉道：“那牧民们的生活所需岂不是没了着落？”
赛伊儿娜苦笑道：“怎么会没有，有这样大的集市，那些贪婪的商人都会闻风而来，只不过来的都是契丹商人。契丹商人带来的生活品要比中原商人的价格贵好几倍，像萨拉庆大叔这样的部落根本承担不起。若是今年真的有‘白灾’，部落里又没有足够的生活品，最少要饿死冻死一半的人。”
古寿看了看一脸愁容的萨拉庆，心里越发沉重，沉吟道：“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
“别的办法？除非去当马匪！每次‘白灾’总有一些支持不住的部落做了马匪，四处抢掠。一旦做了马匪，会被自己的族人抛弃，相当于背弃了自己的祖先，背弃了自己的信仰。只能在草原上四处流浪，犹如过街老鼠，人人得而诛之。”
古寿默然无语，赛伊儿娜继续道：“草原上有三大灾难，第一个就是‘白灾’，属于天灾。第二个就是‘匪灾’，属于人祸，第三个就是‘狼灾’。一般的小部落随便遇到其中一种，那全族都将会受到灭顶之灾。”
“狼也算是灾难？”
“一只狼当然不可怕，可怕的是饥饿的狼群。草原的狼群动辄几千只，据说还有上万只的狼群。当成千上万的恶狼席卷而至的时候，不管人马还是牲畜，都会成为它们口中的血食。”
古寿听的毛骨悚然，混身起满鸡皮疙瘩。赛伊儿娜笑着道：“不说这些了，后天我的车队就到了，有没有兴趣到普兰大集上凑凑热闹？”
古寿沉吟道：“我怕我们一直待在这里的话，会给萨拉庆大叔带来麻烦！”
“你就放心吧，你们这一千人马在这希拉穆仁草原上就像是大海里的一尾鱼。契丹人再神通广大也不会找到这里来的！”
“好吧，那我们就在这里叨扰两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