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短短两天的相处，草原汉子的自然、淳朴、直爽让古寿和他的士卒们深深爱上了这片土地。特别是冯磊，跟萨拉庆部落的牧民意气相投，相交甚欢，都有些乐不思蜀了。
两天后，赛伊儿娜的商队来到了萨拉庆，随行一同来的还有那位福伯。赛伊尔娜没有食言，将车队带来的药材半卖半送的给了萨拉庆大叔。淳朴的萨拉庆大叔虽然不善于用言语来表达，不过脸上却写满了激动。为了欢迎商队的到来，萨拉庆大叔临时决定，当天晚上全族举办盛大的篝火晚会。
夜幕降临之后，萨拉庆部落的草原上燃起了好几个巨大的篝火，萨拉庆部落的族人跟古寿的士卒们围坐四周。每个人的面前都摆满了奶茶、奶酒和烤肉，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酒至酣处，人们翩然起舞，闪烁的火光映在每个人的笑脸上，把这片草原渲染成欢乐的海洋。
冯磊光着膀子在跟一大帮牧民拼酒，呼延赞和范廷召已经酒力不支，倒在地上酣睡。折御勋比较滑头，躲开了端着酒杯四处找人敬酒的汉子，跟一帮姑娘拥在一起有说有笑，又唱又跳。方仁伟则是借着酒劲，用半生不熟的契丹话跟旁边的牧民讲着什么故事，全然不管他们是否听得懂。
古寿慢慢的喝着热气腾腾的奶茶，看着眼前这幅欢乐的场景，脑子说不出的清醒。刹那间，他恍然感觉自己好像从这个世界抽离，眼前的一幕幕变得如此的不真实。顿时，他所有的记忆纷至沓来，化成无数的记忆碎片，让古寿重新审视着自己。
赛伊儿娜现在是全部落最受尊敬的人，草原汉子表达自己情感的唯一方法就是不停的举杯，不停的敬酒。赛伊儿娜好像穿花蝴蝶一样游走在所有人中间，娴熟的应对，恰到好处的热情，让所有前来敬酒的人都满意而归。
看到古寿坐在一边，端着奶茶杯，愣愣的出神。赛伊儿娜想起以前跟古寿同路时，自己逗弄古寿的场景，心头一阵温馨，笑着向古寿走来。
"小古子，你又在想什么？"赛伊儿娜伸手拍了古寿一把，笑吟吟的坐在古寿旁边。
赛伊儿娜这一拍把古寿从思绪里拉回到现实世界。古寿愣了一下，看向身边的赛伊儿娜。虽然刚刚的敬酒，赛伊儿娜每次都是浅尝辄止，但是她的脸上也带上了一丝酒后的红晕，在忽明忽暗的篝火映照下，让她多了一丝妩媚。
古寿没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赛伊儿娜出神。古寿的眼神让赛伊儿娜微微有些不自然，原本就红扑扑的脸蛋上更是有些发烫，她那修长纤洁、滑如缎锦的脖颈上也泛起一丝潮红。
"呆子，看什么看！"赛伊儿娜语气严厉，但是脸上表情却是带着一丝羞赧的温柔。
"对，对不起。"古寿回过神来，连忙扭过头去，端起茶杯往嘴里灌一大口，掩饰自己的尴尬。可是他却忘了杯里的奶茶有些烫口，情急之下又喷了出来，把自己搞了个大红脸。
赛伊儿娜看着古寿一阵手忙脚乱，忍不住扑哧一笑，挪揄道："难道你不知道草原上的茶砖得之不易吗？你不喝也就罢了，怎么都吐地上，真浪费。"
古寿感觉一阵无力感，再也不敢正视赛伊儿娜的眼睛，苦笑道："赛伊儿娜大小姐，今天大家都这么高兴，你就不要再为难我了吧。"
"好吧，如果你告诉我你刚刚在想什么，我就饶你这次。"
古寿答道："我刚刚在想我们这一路上的行程。我知道自己这次有些冲动，但是我却没有后悔。只是现在已经到了这里，那以后的路应该怎么走，我却毫无方向。"
赛伊儿娜柔声道："放心吧，天无绝人之路。草原上有句话，真正的勇士会在神的指引下前进，你一定要相信自己的心，跟着自己的心才不会迷失自己。"
古寿点点头，两人一下子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难以言表的异样尴尬弥漫在两人之间。
古寿咳嗽一声，率先打开话匣道："对了，我一直想问你个问题，如果你不方便的话，可以不回答。"
赛伊儿娜白了古寿一眼，说道："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赛伊儿娜，我知道你是渤海人。不过你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什么在淄州的时候，皇上会召见你？"
见赛伊儿娜听完一阵默然，寂寂无语，古寿连忙说道："我就是随便问问，你要是不想说就算了，千万别往心里去。"
赛伊儿娜惨然一笑，说道："我叫赛伊儿娜，赛伊尔在契丹话里是月亮的意思。其实我的真名叫大月娜，我姓大。我的爷爷就是渤海国第十五代也是最后一代国王大諲撰。四十多年前开始，契丹人就对我们渤海国心怀叵测。二十年来，一直不断对我国用兵。直到二十六年前，契丹皇帝耶律阿保机亲率大军，进攻我们渤海国。先克扶余，又围攻我们王城忽汗城，我的爷爷无奈之下只好出降。我的父亲不忍亡国，继续带人暗中对抗契丹人，后来在我刚出生时死于契丹人的刀下。"
"啊！"古寿惊问道："原来你是渤海王族！那你怎么会在大草原经商呢？"
赛伊儿娜继续道："契丹人攻灭了我们国家之后，我们的百姓不堪忍受他们的统治。契丹人怕发生叛乱，将我们王族连同大部分的百姓迁徙到他们的上京临潢府。剩下的百姓一部分逃到东海女直的境内，一部分逃到高丽。爷爷和父亲临死之前念念不忘的就是要复国，所以我从小就在福伯他们的照顾下，游走在分散各地的渤海族人之间。希望能积蓄力量，重新立国。我们渤海人在契丹人看来就是奴隶，族人们大都生活困苦。后来我们遇到了呼延老爷，他对我们族人的遭遇很同情，而且还给予我们许多帮助。所以说，呼延老爷是我们渤海人的大恩人。"
看到赛伊儿娜说着说着眼圈开始泛红，古寿心中歉然，连忙道歉："对不起，我没想到你的身世这么凄然，我不该问的。"
赛伊儿娜摇头道："当时我跟福伯去拜访呼延老爷，没想到你们的皇帝会到淄州。自唐朝以来，我们渤海国就为中原天朝的属国。所以当时我临时起意，前去觐见你们的皇帝，希望你们的皇帝能出兵帮我们复国。可是你们皇帝却以中原大局未定，不宜出兵北上为由拒绝了。"
古寿叹道："现在的中原早已不复当年大唐的盛世景象了，连年的征战，中原百姓深受其苦。出兵北上，实在是有心无力。不过既然契丹人这么不得人心，迟早会被推翻的。"
"那就借你吉言！能跟你说出来我感觉很舒服哩！"赛伊儿娜舒了一口气，脸上又露出了笑容。
冯磊已经喝得东倒西歪，站都站不住了，可还是紧紧攥着酒杯不松手。折御勋没想到草原上的姑娘喝酒一点也不比汉子差，早就被灌的爬不起来了。方仁伟倒是依然在那喋喋不休，不过他周围的牧民们却已经支持不住，酣然进入了梦乡。
古寿站起身，抻了一个懒腰，对赛伊儿娜说道："天色已晚，我送你回去休息吧，明天一早不是还要随你去普兰大集见识见识吗！"
赛伊儿娜站起来白他一眼，笑着道："谁要你送，你还是去招呼你那帮醉鬼兄弟吧！"说罢转身朝自己的帐篷走去，留下古寿一个人看着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人苦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