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踏着刚刚升起的朝阳，古寿带队奔驰在广袤的大草原上。在远处，草原的尽头，天和地连成一片，上边是蓝色下边是绿色，除此之外，再也看不见一个人影。
策马奔驰了大半天，众人刚开始的兴奋已经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际的空旷感。好像在一个永远逃不出去的囚笼里，那是一种无助的、无边的孤寂。
折御勋虽然没来过草原，但是他确实知道很多草原上常识。如果不是他知道如何通过辨认草原上的植物来确认方向，古寿这一队人还不知道会跑到什么地方。
“我们赶了多久的路？大概还有多远才能到达白鞑靼人的地盘？”奔驰在无垠的草原上，让古寿连时间的概念都淡化了，若不是看到日头偏西，他还记不起询问时间。
方仁伟勒住战马说道：“已经跑了三四个时辰了，咱们赶了将近四百里。”
古寿蹙眉道：“这么远了？小折，你确定没有找错方向？”
折御勋苦笑道：“应该是没错啊，看野菊和野莴苣的叶子，这还是我爹教我的方法。”
“那咱们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小折，你再确认一下方向。”古寿翻身下马，招呼士卒们都下来休息。
古寿望着这天地，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迷茫。他长叹一声，对方仁伟低声道：“老方，面对太行山的崎岖险道和雁门关的契丹骑兵，我都没有像现在这般彷徨。我这还是第一次对我们这次行动感觉到没有信心。”
方仁伟拍拍古寿的肩膀，笑着道：“这是你第一次来到草原，心境被这里的环境所影响，才生出这样的感觉。谁都会这样，等适应了就好了。”
就在这时，范廷召突然跑过来说道：“我好像听到有马蹄声。”
古寿一惊，连忙站在下风口，侧耳凝听。果然，在风中夹杂着若有若无的马蹄声，如果不仔细分辨，很容易忽略过去。
“大家都上马，准备战斗。小范，你带斥候去打探一下，听声音应该是从北边传来的。”古寿连忙吩咐道。
范廷召上马，带着几个斥候往北而去。剩下的士卒全都严阵以待，看向在前面的古寿。古寿心里也没底，只能等范廷召查探消息回来后再做定夺是战是逃。一丝若有若无的紧张弥漫开来。
不多时，范廷召就带着人回来了，对古寿说道：“我远远看见有几十骑。不过他们好像也发现了我们，加速朝我们这边过来了。”
“只有几十骑？”
范廷召点点头，古寿略微犹豫一下，命令道：“那咱们就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人。”
跑了没多远，古寿就远远看见朝他们奔来的那几十个骑士。隔得太远，古寿也看不清来的是什么人，只是命令全军放缓速度，提高警戒。
那些骑士越来越近，等来到古寿对面几百步远的时候，也放缓了速度。这时古寿才看清楚，对面来的骑士都是胡服装扮，却不是契丹人。其中领头的却是一位少女，赫然就是当初古寿在呼延府上遇到的赛伊儿娜。当初呼延琮到冀州上任时，她随着行了一路，到了冀州就分开了，没想到竟然在这里又见面了。
“小古子，还认得我吗？”赛伊儿娜骑在马上朝古寿招招手。
古寿连忙策马行到近前，一脸意外的说道：“你是，赛伊儿娜！怎么这么巧，会在这里遇到你？”
赛伊儿娜扑哧一笑，说道：“哪里巧？我这是专程在这里寻你们。不过我没想到你竟然真能带人来到这里，而且来的还挺快。”
古寿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在面对赛伊儿娜的时候总是有些木讷。赛伊儿娜见古寿说不出话来，心中好笑，当着这么多人面前，却也不方便让他太难堪，招招手接着说道：“别愣着了，走吧，我先带你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下。”说罢拨转马头，朝西边跑去，古寿连忙招呼士卒跟上。
行了不长时间，古寿远远看见一片低低的树木，再近一些，就听见潺潺的流水声，这是一条小河。这里的树木不像中原的树木那样高大，却给这片空旷单调的草原带来了一丝不一样的生动色彩，连带着所有人的心情也不再压抑。
众人纷纷下马，来到河边，捧起清澈的河水，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发自内心的开怀。古寿将朱龙交给范廷召，自己来到赛伊儿娜的身边。
今天的赛伊儿娜没有像以前古寿见到的那样，穿着汉服，而是一身收腰窄袖的胡服。将她高挑的身段衬托的玲珑有致，更有一股英挺之气。首先映入古寿眼帘的是她那天鹅一样修长纤洁、滑如缎锦的脖子。脖颈上面散有几根秀发，更显得她清秀无伦。
赛伊儿娜眉角含笑，嘴角上翘，回到草原的她比在中原时，少了一份温婉，多了一份精灵。鼻梁一侧的那颗美人痣，更添俏皮娇憨。整个人清秀中带着一股子英姿飒爽，给这单调的草原涂上了一笔丰富的色彩。
“你怎么知道我们会在这里？”
赛伊儿娜笑着道：“你们从冀州出发时，我就收到呼延老爷的信了。呼延老爷常年经商塞外，童叟无欺，在草原上的口碑相当好。早年间，呼延老爷对我们族人帮过很多忙，是我们的朋友。所以，他的事就是我们的事，我们当然会帮他。”
赛伊儿娜脸色一暗，接着道：“呼延将军的事我也听说了，又听说你要为他报仇。草原上的人最敬佩有情有义的汉子，所以我才会答应帮你。”
古寿不解道：“可是我们这次来是跟契丹人为敌，你帮我的话，那你的族人岂不是会受到牵连？”
赛伊儿娜道：“我们渤海国二十多年前被契丹人灭国，族人都被迁徙到草原上，世受契丹人压迫。契丹人强大之后，草原上的其他民族与我们的遭遇都差不多，向往自由的牧民们却被契丹人奴役。所以正因为你们杀契丹人，我才帮你哩。”
古寿点头道：“原来是这样！那你怎么会知道我们在这里？”
赛伊儿娜扑哧一笑，说道：“你们军中不是有句话叫‘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吗？你带着这一千个从没踏足过草原，什么常识都不懂的骑兵来到这里，我真不知道是该夸你勇敢，还是该骂你冲动。草原上经验丰富的牧民，能听到五里以外的马蹄声，不但能听出你们来的方向，还能听出你们有多少人马。”
“啊！”古寿惊道：“原来你就是这么找到我们的？”
“我收到呼延老爷的信时，还在敌烈八部。幸好信中有你们的行军路线，知道你们会从镇川口北上，所以赶来这里寻找你们。幸好你们出了镇川口没有傻乎乎的直接往东，要不然我还真碰不上你们。其实我最没有想到的是你们能这么快就能通过镇川口，驻守云中的可是耶律绾思哩！”
古寿不好意思道：“我们只是运气好点罢了，我们本来计划是往北，先到白鞑靼人哪里，再绕道契丹人的临潢府的。”
“往北？你们这哪是往北啊，你们这是往东北方向，白鞑靼人在西北方向，能找得到才怪！”赛伊儿娜没好气的说道：“你这个呆子，认路都认不准，还带军打仗呢！现在这休息一下吧，等休息好了，还是我带你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