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晨曦园,钟离紫烟已经起塌了,正坐在床塌旁的梳妆台前让董思替她梳少女如意髻。眼见步晨曦进屋,钟离紫烟偏了一下头,疑惑的问:“晨曦妹妹,你这是打哪儿回来呀?”
步晨曦失魂落魄的将食篮放到桌上,竟是连钟离紫烟的问话都是不曾听见,就坐到一旁的坐塌上单手撑着下额发呆。
钟离紫烟见她这般模样,就忍不住调侃道:“晨曦妹妹,大清早这般失魂落魄的像什么话?”
步晨曦还是没有听见。
钟离紫烟气得拍掉董思的手站了起来,双手叉腰,恶狠狠的盯着步晨曦道:“步晨曦!”
董思不熟悉钟离紫烟,以为她真的生气了,吓得双腿一颤就跪倒在地:“公主息怒!”
步晨曦回过神来,急忙过去堆满笑容赔罪道:“好姐姐别气,妹妹给你绣件绢帕当作赔罪怎么样?”
钟离紫烟挣开步晨曦的手,疑惑的望着她:“绢帕?”
董思虽然不知道她家小姐就是近几年名震凤城的神秘绣师,但小姐的绣工她是见过的,那是真真的精细得无可挑剔啊,就急忙附和着道:“是啊,公主!小姐的绣工可是一绝呢,就让小姐替公主绣一件绢帕赔罪吧!”
钟离紫烟看了董思一眼,很不好意思的打击道:“本公主的绢帕都是由宫廷最好的绣师绣制的,你家小姐的绣工难不成还能赶得上宫廷首席绣师的绣工不成?”
说着,钟离紫烟就自袖袱里取出一条绢帕在董思面前晃了晃。
董思没进过皇宫,她也不敢幻想皇宫是什么样子的,此间一听钟离紫烟说那绢帕出自宫廷师傅之手,就好奇的接了过来仔细瞧着,她的目光刚一落上绢帕上的花样,就惊奇的咋舌道:“咦?公主,这就是宫廷绣师绣制出来的吗?为何还没我家小姐的绣工精细鲜活呢?”
钟离紫烟顿觉面上无光,呵斥道:“丽妃曾说这件绢帕的绣工乃金鳞第一,又怎会比不上你家小姐的?你不懂可别胡说哦!”
董思笑了笑,认真说道:“奴婢不敢欺瞒公主,小姐的绣活当真是要好上那么一丝丝。”
步晨曦见二人争的面红耳涩的,不由失笑的摇了摇头,就过来从董思手里接过绢帕来看。她也很好奇,到底她的绣工能否比得上那宫廷绣师。只见那绣帕上绣着朵绣工精细讨巧的牡丹花,花色用秘制过的丝线织成,可长久保留淡淡的香味,但这香却非花香,而是犹似花香的檀香。
步晨曦认为这绣工唯一的破绽便是这檀香。檀香终究是檀香,比之花香相去甚远矣,那宫廷绣师若肯细心一些,取用花香代替檀香,这绢帕便可堪称完美了。
钟离紫烟见步晨曦神色略有些凝重,只当她是对自己的绣工没信心,伸手宽慰一般的拍了拍她的肩头道:“晨曦妹妹,你有那个心就很好了,纵使绣工比不得宫廷师傅,但只要是妹妹亲自绣的绢帕,我也会视若珍宝的好生保存的。”
步晨曦俏皮的眨眨眼:“谁说我的绣工比不上宫廷绣师了?姐姐也太小瞧你妹妹了!”
钟离紫烟像是看怪物一样的重新审视步晨曦,惊奇道:“我以前咋就没看出来,妹妹这么爱吹牛皮?”
步晨曦失笑的摇了摇头,却不理她,只对董思说:“董思,公主喜欢热闹的地方,稍后我们随公主出街去逛逛。你先去一趟福管家那儿,让他安排几个人手过来随行保护公主!”
董思笑着一福:“是,奴婢这就去!”
董思刚走到门口,钟离紫烟忽而叫住了她:“等等!”
公主的话,董思不敢不听,她疑惑的回头看向钟离紫烟,步晨曦也疑惑的看着她。
钟离紫烟俏皮的向步晨曦眨眨眼:“既然是逛街,何必带那么多人呢?依我看,不如我们偷溜出府吧?”
于是,在钟离紫烟的蛮横要求下,三人改作男子装束翻院墙溜出了步府。
四月的天气,明媚温暖,天空银蓝,清风徐徐。街道两旁店铺走摊无数,熙来攘往的人群,像潮水般奔腾而过。
钟离紫烟的性格精灵古怪,尽对一些古古怪怪的玩意爱不释手,逛了不到一个时辰,董思怀中就抱了满怀不知是何用途的小玩意,到最后,董思实在抱不下了,就改换步晨曦当作包袱,抱了满怀的小玩意跟在钟离紫烟身后跑。这一日的逛街,的确是步晨曦、董思,随钟离紫烟逛街,二人从出府到回府,根本是连歇息片刻的机会都没有。
幸好,在晌午时分,当步晨曦和董思肚子饿得咕咕直叫的时候,钟离紫烟终于大发善心的雇了顶轿子,打道回府。
是夜,步晨曦屏灯绣制绢帕,丝线用的是她往常绣花用的,取自夏日初荷熏香水侵泡过的丝线,在绢帕一角绣上了一朵雨后新荷,在那鲜活得好似活过来一般的荷花花瓣上,其中一片花瓣甚至还有一滴晶莹发亮的雨珠,如此精细鲜活的绣工,倘若钟离紫烟此刻在步晨曦身旁的话,可不敢再夸赞半句宫廷绣师的绣工如何的了不起了。
清晨,当天空的一丝鱼肚白划破黑幕投向大地的时候,步府园子里的下人已经开始起床打扫庭院了。
步晨曦坐在半敞开的纱窗跟前,张开双手舒展了一下懒腰,然后将绣制好的绢帕折叠好进屋翻出个雅致的纸盒子装好,这才疲倦的打了盆清水洗去一夜未眠的疲劳。
不久,钟离紫烟也醒来了,仅着裹衣裹裤的她刚起床就发现了放在一旁柜台上的雅致纸盒,她明明记得昨夜歇下之时不曾见过纸盒,就好奇的打开来看。
当纸盒盒盖弹开的那一瞬间,她就闻到一股令人回味无穷的淡淡清香入鼻,这是荷花的香味。随后,钟离紫烟看到了一条折叠好的碧色绢帕,喉咙便是一酸,她忍俊不已的看向外屋那个消瘦的忙碌身影,喃喃道:“为绣制绢帕,你竟是整夜都不曾歇息吗?你如此真诚待我...我...”
眼角有泪花闪耀,钟离紫烟颤抖着手将绢帕取出来打开一眼,这一看不禁大吃一惊。多么精细巧夺天工的绣工啊,多么鲜活的雨后新荷啊,那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素洁傲然迎风而立,令人恍然间一看,会产生一种置身在一片荷塘中的错觉。
董思和戴沅打扫完前院,被步晨曦叫进屋来替钟离紫烟梳洗打扮,看见她这一副惊滞的模样,就过来甚是骄傲的说:“公主,奴婢早说过我家小姐的绣工堪称一绝,公主还不信,怎样?赶得上公主所说的那宫廷绣师了吧?”
经过绢帕一事,接连几日,钟离紫烟突然心血来潮要学女红,整日都缠着步晨曦,要她教她做女红,可正当步晨曦坐下来,细心地教她该如何掌握技巧的时候,她就烦恼得呼天喊地,才不过短短四日,就甩手将丝线丢了一地,趁这日步晨曦不在园里,独自溜出府游玩去了。
钟离紫烟天真活拨,模样又生得娇俏艳丽,很快被一个混混发现了,见她一脸无聊的半蹲在地上,用长刀切玩着石子,就过来搭讪道:“姑娘为何一个人在这儿玩石子啊?”
钟离紫烟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关你什么事?”
那混混刮了一下鼻子:“我知道一个好玩儿的地方,本来看姑娘无聊,打算告诉姑娘的,不想姑娘口气这么冲,就算我多事好了!”
钟离紫烟来了兴致,语气缓和了许多:“什么好玩的地方?”
那混混故作神秘道:“听姑娘口气应该是外乡来的吧,那地方可不好找,说了姑娘也未必知道啊,不若我带姑娘去瞧瞧,怎么样?”
钟离紫烟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说:“那好吧。”
钟离这些年时常溜出皇宫,天南地北的游玩,对人事自不会是不经事的深闺小姐。方才这混混刚一过来搭讪,她就知道这人必定没安好心,不过她却没立刻揭穿他。她正无聊呢,倒想看看这人到底安的什么心,想到她去哪儿,当是寻个乐子好了。可她却是不曾料到,她这一走竟是去了整整一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