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是个晴朗的好日子,在数百御林军的护送下,在当今圣上最为宠爱的朝阳公主的陪同下,步晨曦乘坐在一顶十多人所抬的露天大轿上,风风光光的回到凤城。
半月前,钟离紫烟向皇帝请求封步晨曦为义女,奈何步晨曦三个字已经成为皇宫的禁字,皇帝一听她提及步晨曦的名字暴跳如雷。钟离紫烟从未见过她父皇发那么大的火,等好不容易皇帝的情绪平稳下来,她只好退而求其次,晓之以理,请求皇帝准许她护送步晨曦回凤城,于是就有了眼下的这一幕。
而在步晨曦离开京城不过数日,将军府原本定下的成婚之喜如期举行,新娘子是宋飞的表妹沈玉香。宋飞娶亲一波三折,如今终于是尘埃落定了。
原来,在那日宋飞答应老太君退亲的夜里,宋飞气冲冲的到西厢园质问沈玉香,不料却吃了个闭门羹,只听一阵低低的凄楚哭泣声传入耳里。
宋飞一震,说不清楚心头那深深的亏欠和悔恨代表了什么,他急迫的破门而入,端正了沈玉香柔婉带香的身子安慰道:“别哭,别哭,表哥是粗人,方才太激动了,说话可能重了些,表哥向你道歉还不成吗?”
他不说还好,一说沈玉香就越发的觉得委屈,哭得更伤心了。
见到这般凄楚动人的沈玉香,宋飞忽然就将沈玉香紧紧拥入怀中,单手托起她梨花带雨惹人怜惜的脸蛋,在她目瞪口呆的呆滞目光中,蛮横霸道地吻上了她娇涩的嘴唇,将舌头卷入其中,品尝那就连他自己也不曾察觉,期待已久的甜蜜香舌。
这夜,沈玉香成为了宋飞的妻子,于是在几日后,宋飞正式迎娶沈玉香过门。
常言道,好事不出门,丑事传千里,步晨曦回到凤城的前几日,宋飞退婚另娶他人的消息已传遍整个凤城。
此时,朝阳公主和步晨曦乘坐的大轿和大队人马刚一进入城内,凤城百姓就争先恐后的拥挤到街道两旁,争睹公主的风采。
钟离紫烟今日打扮得很正式,她看见群众热情的向她欢呼,感觉神气极了,激动地招手回应群众。
步晨曦情绪很复杂,说不出是喜是悲,脸上的神情看起来有些木讷,和一旁神采飞扬的钟离紫烟相比之下,显得是那样的格格不入。
许多人都是喜新厌旧的性格,很快,群众对公主的新鲜劲一过,就将矛头转向了步晨曦,七嘴八舌的讨论了起来。
“看,那不是前些日子嫁去京城将军府的步府六小姐吗?怎生才一眨眼,就和公主扯上关系了?这回门应该由宋将军陪同才是呀!”
“你还不知道吗?宋将军已经在前些日派人去步府退婚了,这步府六小姐啊,可是连将军府的门都没进得去就被原封不动的退了回来!啧啧,步府这次可真是丢尽了脸了!”
“丢脸吗?我看未必!你也不瞧瞧她身边坐的是谁,能够让公主亲自护送回府的小姐,我活了这大半辈子可是头一回听说呢!”
“可不是吗...”
城里的消息素来传播得极快,在二刻的时间里,就有步府的下人得到消息急匆匆的赶回步府向步全禀告。
步全大惊,急忙召集来所有的下人连同母亲妻女,片刻后,一干人等整整齐齐的站在步府大门外的广场上,规规矩矩,一脸庄重的等候钟离紫烟和步晨曦一行人的到来。
在等候期间,步老夫人始终不肯相信,就一个丫鬟出身的卑微下人,也能得到由公主亲自护送的如此殊荣,就惊疑不定的问步全:“儿啊,我怎么瞧着这事儿都不可靠,这消息可打听实了吗?”
步全脸上泛起谦卑的神色,笑着道:“母亲,此事千真万确,想必这会儿曦儿她们已经到了清江巷了!”
步晨秋看见步全那隐藏得极深的骄傲,拽着步晨婉的衣袖,一脸单纯的低声赞道:“婉姐姐,你教出来的人儿就是好过我们四位妹妹园里的人,改明儿可一定得教教我几手诀窍呢!”
步晨婉微微一笑,柔声道:“好,只要秋妹妹当真肯学,我就一定教!”
步晨秋俏皮的吐了吐舌头,却是撇嘴道:“罢了,罢了,我说笑的,婉姐姐你可别当真!”
步晨婉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以眼神示意让步晨秋看前方,激动的说道:“她们来了,走吧,我们过去迎接公主!”
步晨秋回头一看,果然看见澄蓝色的晴空之下,一顶十几人抬的大轿上,坐着步晨曦和一个模样娇俏艳丽穿着一身华贵衣裳的美丽少女,在一大队御林军的护送下,浩浩荡荡朝这边走来。
步全带头,赵敏淑和步老夫人随行,带着步府一干家眷与下人上前迎接。
当步晨曦和钟离紫烟来到步全面前落轿以后,众人纷纷向钟离紫烟跪倒,行参拜公主之礼,只听一大片朗朗声道:“臣步全参见公主殿下,愿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钟离紫烟亲切的挽着步晨曦的手下轿,语气平和的笑着道:“此次本宫是特意送晨曦妹妹回府,不宜张扬,步卿家请起,无须多礼。”
妹妹?那丫头竟然成为了朝阳公主的妹妹?步全暗自咋舌,吃惊不小,但他很快就镇定下来,笑盈盈的拜了谢,伸手请道:“是,公主里面请!”
钟离紫烟便在步府住下了,因为她的到来,又慎重的当着步府所有人的面,替步晨曦抬高了身份,步全不敢撤消步晨曦六小姐的份位,在钟离紫烟的要求下,安排她住进了晨曦园。如是,钟离紫烟内心深处对步晨曦的愧疚感方才减少了一些。
是夜,钟离紫烟睡沉以后,步晨曦嘱咐董思提点神,留在里屋随塌照顾钟离紫烟,随后在戴沅坚持相陪的要求下,戴沅掌着灯笼照明,与步晨曦一道前往幽婉园见步晨婉。
夜凉如水,晚风阵阵,经过前月进京的一番波折,再次闻着步府园子里的淡淡青草香气,看着那一幕幕熟悉的景物,步晨曦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触。幽婉园的灯还未熄灭,许是知晓步晨曦会来,步晨婉差了夏芳站在园子大门处等候,只是夏芳并不知道步晨曦何时会到,眼见夜已深沉,便倚着石门前的两根柱子打盹。
步晨曦没有叫醒夏芳,领着戴沅径直进入园内,步晨曦看到里屋有明黄的灯火闪耀,在那朦胧灯火的照映下,纱窗上投射出一道温婉纤柔的女子身影,那女子膝上放着本书卷,正坐于油灯底下细细品读。步晨曦长长地叹了口气,回头用眼神示意,让戴沅留在院里等她。
一进屋,步晨曦看也不看就跪倒在步晨婉的面前,垂眸低声请罪道:“小姐,对不起,我没能完成你的嘱咐就空手而回了,你责罚我吧!”
步晨婉温柔的扶起她,柔声笑道:“妹妹快快起来,妹妹能结识朝阳公主这般了不得的人物,令步府上下随妹妹一道面上有光,姐姐高兴都还来不及,哪里会责罚妹妹了,况且天哥已经随陆副将的人去了下鳞城宋家军军营镇守边关了,若非宋将军看中妹妹在先,姐姐才得说动陆副将收纳天哥编入军队,这也是妹妹的功劳啊!”
骤然听闻石胜天离府的消息,步晨曦突地抬起头来,迎上步晨婉那绝非玩笑的认真神情,消瘦的身子便是承受不住的晃了一晃,沙哑着声道:“大牛哥离,离开了?何时去的?”
步晨婉担心的将步晨曦扶到座塌上坐下,柔声安抚道:“已有一月了!妹妹不必担心,天哥出发之前,我已拜托过陆副将,请求他闲暇时候照顾关照一下天哥,陆副将也已答应了!”
步晨曦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晨曦园的,大牛哥参军的消息对她来说,来得太突然了。在回园的途中,她几度差点晕到,幸而来的时候有戴沅随同,才将她费力地扶回屋里歇下。
一夜不眠。
翌日一早,天蒙蒙亮,步晨曦早早地起塌到后院的小厨房,精心地做了几道早点装入食篮中,然后习惯性的到柴园给她的大牛哥送饭。虽然明明已被步晨婉告知了大牛哥离府参军的消息,她却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她要亲自去一趟柴园看看才会死心。
晨风徐徐,空气是那样的清新。
远远的,步晨曦就看到了柴园敞开的大门,还有那熟悉的‘哗、哗’的霹柴声,只是此刻的霹柴声比之记忆中的力道略轻一些。在这一刻,步晨曦感觉到双腿忽然之间似生了万斤铅一般,沉重得移不开步伐。
她就那么失魂落魄的望着那柴园的大门,一动不动。
在这一刻,她死心了,她的心随着那徐徐的晨风,远远地飘去了下鳞城,飘去了大牛哥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