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延星逼问道:“那你说是什么关系。”
“朋友关系。”秋蝉回答的很是轻描淡写。
“朋友关系?”秋延星一脸不相信的样子,“朋友关系会为你出头,给你用天字二号房请客?你知道这要花费多少?这隔壁可是侯爷!”
秋蝉道:“你不相信就算了。我没有向你解释的必要。只是我弄不明白,那个胭脂县主这么嚣张跋扈,水性杨花,你怎么就看上她了?”
“你——不得无礼!她是我们吴统领的妹妹!”秋延星脸刷的红了,语无伦次的解释道。
“她是谁的妹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一颗心系在谁身上,她的眼睛又总是关注谁。”秋蝉似笑非笑的望着秋延星,“哥哥,你该不会以为她是看上你了吧?”
“我从未敢如此想过。”秋延星说道,不知道为什么,他心头泛起一丝苦涩。
那是吴统领的妹妹啊!记得他初进西城司那年,受那些兵油子的排挤,是她身穿红衣、骑着小马驹而来,用小马鞭指着他,脆生生的说:“这个人是我的,看谁敢欺负他!”
那年他十五岁,她八岁。
从那个时候开始,他的眼睛中便总是跳动着一抹亮眼的红色,他默默关注着她,看她肆意飞扬。从那个时候起,她便是他的人生字典里关于美丽和守护的终极定义,他愿意为了她高兴而做一切事情。
“有那么明显吗?我从未想过要拥有她,”秋延星苦笑着说,“我只想远远看着她,我就满足了。”
“从未想过?”秋蝉笑了,“哥哥,你今年二十有二了吧,别家的男子在你这个岁数早已有妻有子,你因何迟迟不婚?”
秋延星心中一片惘然。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傻傻的坚持到今天,父母每次提出议婚,都被他以各种理由推托,就像冥冥之中自有主宰那样。
“所有的人都看出来了,只是没有点破而已。”秋蝉说,“那是因为你听从了自己内心的声音,在你内心深处,你是抗拒的。你自己好好想想,若是胭脂县主答应下嫁于你,你是否还会推托?”
若是胭脂县主下嫁……想起那抹飞扬的红色从此将常伴自己身边……秋延星的视线不由得有些恍惚了。
但是片刻之后,他便清醒过来:“不可能的。我们不可能。”
“你怎么知道不可能?”
“她是高门大族的小姐,王君亲封的县主,我是寒门男子,身份低微。”秋延星不假思索的说道。
“如果你身份不再低微了呢?”
“哪有这么轻易的事情?”
“哥哥何必妄自菲薄?哥哥难道忘记了这么多年来秋家几代人的努力?小蝉儿虽是一弱女子,却有辅佐明主的大志,区区一个胭脂县主,哥哥便觉得高不可攀了吗?”秋蝉说道。
秋延星苦笑。“妹妹不要再打趣我了。其实我深知,能与胭脂县主相配的男子必然是文武双全、出身显赫。——我只愿,我只愿做她哥哥的下属,在她送亲的队伍中壮壮声势,已经是心满意足了。”
秋蝉沉吟片刻,突然间眨了眨眼睛,狡黠的一笑:“如此甚好。你这么说我也就放心了。城中都在传闻,胭脂县主对卫营校尉赵大少很有几分意思。哥哥,你说我是撮合他们呢,还是拆散他们呢?”
秋延星顿时觉得如同一块大石堵在胸口,说不出的难受。
……
秋延星大踏步走出如意楼大门的时候,天色将晚。他的心情很奇怪,既对秋蝉反客为主的架势感到一时间难以接受,又对她承诺的事情充满了期盼。
正是在这样一种复杂的心情下,他向自己的妹妹草率的立下了一个誓言:“若能娶红依为妻,从此便唯你马首是瞻!”当然,在很久以后回想起这段荒唐幼稚的过往,他会充满庆幸,但是,那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如意楼中。
“小姐,上次你不是说要扮猪吃老虎的吗?何以这么早就向他说明你的势力?”菱儿不解的问道。
“因为不够坦诚。”秋蝉说。
“坦诚?”菱儿更加迷惑了。
“是的,坦诚。”秋蝉意味深长的说道,“一直以来,我都在心中暗暗的抱怨家族不能给我带来荣耀,反而让我处处为难,捉襟见肘。但延星哥哥猎熊时候奋不顾身的表现让我明白,原来家人一直都不缺勇敢、无畏、坚持这些东西,他们所缺的仅仅是一个机会。所以我觉得,至少我对秋延星,应该坦诚一点,让他见证我的成长,也让他自由选择他将来要走的道路。”
“小姐,我不明白。”
“没关系,路是慢慢走出来的,不是靠嘴说出来的。”秋蝉说。
于是菱儿又冒起了星星眼:“虽然不知道小姐你在说什么,但是似乎听起来很有道理的样子哦!”
是夜。
秋延星在床榻之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
秋蝉讲述的一切让他感到震撼。
原来整个如意楼都是秋蝉的私产!是她在同伴的帮助下一点一点从无到有建立起来的!这怎么可能?她今年才多大?
但是秋蝉眨着眼睛说道:“因为我的同伴很了不起哦,而我,只需要知道,把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同伴就可以了。”
秋延星本来不会相信的,可是他转头看到秋蝉身边那个小侍女菱儿,菱儿正乖巧的冲着他点头,于是他瞬间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这一切要么是秋蝉编造的弥天大谎,要么就是真的。而激烈跳动着的心脏则暗示着他:他其实更希望是后者!
秋家的祖先,本是名将之后,却因为一场急病招致了战场逃兵、懦夫的千年骂名,本来有着高贵身份和正统传承的族人们被迫隐姓埋名,卧薪尝胆。一千多年过去了,难道终于盼来了苦尽甘来之曙光了吗?
不错,如意楼仅是商贾之术,可是在军营里浸渍数年的秋延星却清楚的知道,赵国对于粮草等军需物资的渴求程度。
秋蝉轻描淡写的说道:“其实我们是从粮食生意起家的。”——秋延星起初恍惚,如今在深夜中细细咀嚼这句话,顿时一阵狂喜涌上心头。
若秋蝉愿意,秋家完全可以作为新晋富商家族,接受赵国王室的青睐和厚待,从而在这个国家中拥有一定的发言权。这是秋家人盼了多少年的事情!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堂妹秋蝉,究竟是天才,还是妖怪?秋延星想到这里,忍不住打了个寒战。随即,自嘲般的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