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慕华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苏小烬和苏景玉二人正在南窗下整理有关案情的文料。两人一举一动都很有默契,只需一个眼神便能知道彼此需要什么
苏小烬执笔认真地誊抄下案件的要点,一笔一划写得很认真。苏景玉不时低语提点一两句。这样寻常的光景却让夏慕华觉得有些刺心。
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七殿下心中颇有些懊恼,若是让他最早遇到她,或许一切又是另一番模样。
早两年听三哥提及这个小杀手的时候他便上了心,一直想见识一下这个能一剑割下蛮族主帅孺学礼首级的奇女子。汤泉宫那日他早知她在池中沐浴,便故意弹了苏景玉教他的曲子。她果然循着曲子找了上来。
那时她只裹了块布发梢都滴着水,像一朵出水的青莲。第一眼触目便是惊艳,但旋即便跌落谷底。第二面便是她坐在御花园的假山石上,面颊上两个红艳艳的巴掌印。
他遇到她的时候也是她最落魄的时候,但他却从未见过她气馁的模样,甚至未曾见过她掉一滴泪。但她越是这样却越让他莫名地心疼怜惜。
只是不知什么时候,这小小的怜惜埋在心底开始生根发芽,抽出长长的枝条渐渐长成一株枝繁叶茂的大树。
他记得很小的时候,母亲曾对自己说过:爱是彻骨的怜惜。若你爱一个人,你会希望为她遮风避雨,免她一世流离,与她成家立业白首到老。
那次半城的杀手袭击之后,他早料到她有去意,便命人策马千里借了天赐公主一个人情。至于皇后打的主意他又何尝不知,只是即便是一个陷阱,他也义无反顾。
苏小烬伸了个懒腰,松了松筋骨:“怎么那么简单的事情会有这么多的资料?手好酸啊。”
“这边多半是那日同去的御林军的口供,事发之地人多眼杂,因而材料也多了些。”苏景玉递过身旁的茶盏,“若你累了便去一旁休息片刻,剩下的我来。”
“不要了。都忙了半天了,一起休息一下吧。”苏小烬将身边的茶盏递了过去,“你的茶凉的,喝我这杯。”
苏景玉自然而然地接过茶盏啜饮了一口,又道:“纸上得来终觉浅,若要了解此事的真相,改日你可和七殿下一起去事发现场察探一番,或有遗漏也未可知。”
“七哥现在的情形哪还能出门,改日我自己去便好。”
苏景玉轻笑出声:“你唤他七哥?”
“怎么?违了宫里什么规矩么?”苏小烬有些忐忑。
“规矩倒没违,只不过…”苏景玉看了看裹在被子里偷看的夏慕华提高了声音,“只不过你大他半岁,论理他该叫你一声姐姐才是。”
夏慕华果真憋不住掀开被子一跃而起,大步走过去牵起苏小烬的手:“不管姐姐妹妹,以后都要叫娘子了!”说着又捏起衣角擦了擦苏小烬额头并不存在的汗,“你瞧着未过门就鞍前马后操劳,真教为夫于心不安呐。”
苏景玉目光一黯,起身道:“忙了一日,小烬你也该休息一下了。那么,就此告辞。”
苏小烬连忙起了身:“怎么这就走啊?天色这么晚,用完晚膳再走吧?”
“不了,还有诸多事宜好处理。你…注意身体…”苏景玉说完便大步不回头走出了夏慕华的寝宫。
苏小烬回身瞪了夏慕华一眼:“你怎么好的不学偏学方君乐那套呢!你瞧,公子他走了吧!”
“不巧了,方君乐那套正是不才区区在下原创,不过被他东施效颦了去。”脸皮迅速增厚的某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手中一柄折扇扇着风。
“原来你就是始作俑者!”苏小烬一把夺过夏慕华的折扇,“都过敏了还跑出来吹风!回去躺着去。”边说着边将苏慕华按回床榻之中,蒙上被子。
“都躺了好几日了,就让我下来走走嘛。至少,一起用个晚膳!”夏峯岚只露出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兮兮道。
苏小烬抵不过这一招,举手投降:“好好好。七…七弟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夏峯岚瘪着嘴,“我还是喜欢听你叫我七哥。”
“你比我小呐。”
“就半岁,不算不算。我比你高!”也不知是不是病了的缘故,七殿下整个人连带着气场都变得幼稚起来。
“七哥就七哥吧。一会儿用完晚膳乖乖回来休息!”苏小烬又退了一步。
“那明天我们一起去南苑查案。”夏慕华得寸进尺道。
“这不行!南苑那边什么桃花梨花都开了,你这幅样子怎么能去!”苏小烬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他。
“这好办,我让他们连夜把树都砍了就是了。”
“你这败家孩子!”苏小烬瞪了他一眼,“乖乖起来用膳,查案的事就交给我。太子大婚在即,若查不出过所以然,小心你父皇治你的罪!”
夏慕华蹭了蹭苏小烬的手:“还是小烬对七哥最好了。”
房梁上完全被当成空气的剑圣不由得摇头叹气。他今日才真正见识到什么叫恋爱中的人智商为零。想当初遇到古野七殿下的时候他是何等聪慧通透的一个人,如今竟变成了这副模样……
翌日,苏小烬起了大早。宫女小西跟在她身后一起去了南苑。上次她奢侈地做了轿撵,今次便没这么好的待遇,只能靠两条腿走过去。
若不是怕惊到宫中人,她早就施展轻功飞过去了。内力虽只恢复了三成,但施展轻功已经不成问题。
其实只要她愿意,她大可以一走了之。只是她如今离开,半城的杀手恐怕会立刻出动。她需要尽快揪出那个内鬼洗刷自己的冤屈。待她回到属于她的世界,她便还是那个身价三千两黄金的血舞。至于再多一项抗旨的杀头罪过,她并不介意。
至于夏慕华,他想来心中有那个小公主,也不会在意自己的去留。苏小烬打定了这样的主意,加快了脚步进了南苑。
因为发生命案,南苑一直封闭着。苏小烬持了夏慕华的令牌,一路通行无阻。案情苏景玉已经一一分析了一遍。
那一日巳时所有人进了那林子,巳时三刻所有人出来,只剩下太子一组还在林中。然后有一个小侍卫逃出来通报了林子里的事。之后邱傅山和方君乐领人进了林子,发现事实却如小侍卫所禀。
苏小烬此刻所站的地方正是案发地点,和暖的春风吹在林间却透着阵阵森冷的寒意。地上还有未清除的血迹,苏小烬蹲下身,手指沾了点凑到鼻下闻了闻。
此刻若是沈碧依还在就好了,她定能嗅出其中是否含有毒药。其实苏小烬较为相信太子的证词,夏峯岚那样老成持重的人,处事不可能这样不小心。
依他所言,郑七言是听到了笛声,然后才发了狂。这倒让她想起一样事物来,沈碧依死前的两三年里她都在研究那个东西!
正出神间,忽然耳畔传来一声诡异的笛声。苏小烬微怔,多年来身为杀手的警觉让她立刻反应过来。飞身离开方才站立的地方。
这一动作果真救了她一命,方才还一言不发的小西此刻忽然握着一把剑朝她刺来。她身手极快,但眼神却很涣散。
那日郑琅轩说自己弟弟手无缚鸡之力,太子却说他袭击他们。这和眼前的情景不谋而合!苏小烬飞身躲开,顺手折下一根树枝。
内力注入,回身接住了袭来的一剑。就在树枝触碰到小西手中剑的一刹那,树枝竟被震裂化为无数碎片。剑势丝毫不停,直斩向苏小烬的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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