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小宝,现年二十四岁,本地人,住在案发商场附近,在一家三流大学勉强混到毕业后便一直赋闲在家,长年与电视及零食为伴,人际关系简单。他每天下午都到商场附近的小摊上买一个大汉堡,周围的人都认得他了,却不知道他的名字,因为他见了人就跑,除了那个小贩,从来不跟人说话。
萧国庆、叶芳妹,同为六十六岁,退休在家多年,人际关系同样简单。由于要照顾八年前在一场打斗中成为植物人的儿子萧文斌,夫妇二人已花光多年积蓄,四处举债,每日仅以粗茶淡饭度日。出事那天,因为他们向一个多年的老朋友借了一笔钱,前往那间银行取钱的……”
半路上,范睿向开着车的卫天蓝介绍了这个案件中几位当事人的关系。从目前的资料来看,孙小宝和萧国庆夫妇一点关系也没有,根本没有认识的可能。至于孙小宝为何会行凶,他的动机到底是什么,暂时还没有头绪。
听到一半,卫天蓝突然打断他:“萧文斌几岁了?”
“二十五。”
“萧国庆和叶芳妹六十六岁,萧文斌才二十五岁?”卫天蓝觉得奇怪,这对父子的年龄相差了四十一岁,这在普通人来说,有点少见了。
经卫天蓝的提醒,范睿也发觉萧国庆父子的年龄差距,急忙回头翻看了手头上的资料才说:“嗯,资料上是这么说的,或许是中年得子吧,因此他们对这个儿子极为溺爱,差不多是有求必应的那种。”
“八年前的打斗……当时萧文斌才十七岁?”
“是的,据我们调查得知,萧国庆夫妇对萧文斌极为纵容,造成了他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性格。读书时就已是学校一霸,打骂老师和欺负同学那是常事,就算找了家长过来,萧国庆夫妇也不舍得骂他一句,只会反过来责骂老师无能,没有把他们的儿子保护好,惹他生气了。”
“啧……”面对这样的父母,卫天蓝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随即又想到另外一种可能性。“孙小宝和萧文斌的年龄差不多,会不会是他们读书时结的怨?”
一般来说,行凶杀人的动机无外就是钱、情、仇三样,以当时的现场来看,不太像是激情杀人。如果是为求财的话,萧国庆当天确实取了一大笔钱出来,但孙小宝没有抢了钱就跑,甚至对装钱的布包看都不看一眼,这说明他的目的不是为财;至于为情一说,这个更不靠谱了,两位老人总不会和孙小宝产生什么感情纠葛吧,可以直接排除掉了;唯一剩下的可能性就是寻仇,以孙小宝当时杀人的手法来看,他大概是对萧国庆和叶芳妹恨之入骨了,才会一刀一刀地刺个不停。
范睿把资料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否定了卫天蓝的设想:“应该不可能,他们读的学校不一样,一个城东,一个城西,没什么机会接触到,而且孙小宝胆小怕事,除了上学才会出门,其余时间基本上就不出门了,只留在家里大吃大喝的,以萧文斌的性格,不会认识这种人。”
卫天蓝眉头一挑:“大吃大喝?孙小宝很胖?”
“非常非常胖……”范睿用手比划了一下才接着说。“倒是这个萧文斌,可算是‘硕果累累’了,从初中起就加入了当时流行于校园内的一个类似于黑社会,名为‘拖鞋帮’的组织。此帮派纠集了一群年轻气盛、无心向学的青少年,在校园内以敲诈学生钱财为主。由于敢打敢冲,个性又凶残,萧文斌很快便在组织里建立起了所谓的‘威信’,拥有了几个追随他的‘小弟’。”
“但萧文斌在十七岁那年参与了一场帮派间争夺地盘的持械斗殴,被人用铁棍击中后脑。他为了不在‘兄弟们’面前示弱,没有到医院进行治疗,从而错过了救治的最佳时机,等到发现时已经处于脑死亡状态,医生也无力回天了。萧国庆夫妇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坚称萧文斌没死,多年来一直不愿放弃对他的治疗,想不到现在他们夫妇一起过世,萧文斌没人照顾的话,看来也是撑不了多久的……”
聊着天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很快的,他们的车子开到了孙小宝家的楼下。
由于孙小宝已经被拘留了,在检察机关提起公诉之前的这段时期内,家属不能对他进行探视,只能通过律师申请会见和进行法律援助,所以卫天蓝和范睿找到了孙小宝的父母。
由孙小宝父母口中得知,目前律师正在帮孙小宝申请进行精神鉴定。无奈孙小宝一点都不配合律师的工作,除了一个劲儿地嚷着要吃要喝的,别的什么都不肯说。这让律师根本无法与他进行交流,也就无从得知孙小宝当时的想法,律师也在为这件事头痛着呢。
这下子卫天蓝和范睿犯了愁,从目前已知的情形来看,他们是没办法接触到孙小宝了,一切都要等着孙小宝的精神鉴定结果出来了再说。
申请精神鉴定是需要时间的,鉴定结果最快也要等到十五个工作日之后才出来,在这段时间里,他们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干等着。照卫天蓝的性格,她是没耐心等这么久的,想了想,她拔通了祝雨叶的电话,希望祝雨叶能过来一趟。
在电话里,祝雨叶刚开始很爽快地同意过来了,但当她知道范睿也在的时候,犹豫起来,东拉西扯地开始找借口,想要推脱掉。
卫天蓝斜眼看了看范睿,刻意当着他的面说:“如果你对他没有其他想法,何必怕他?”
范睿听到她这么说,精神大振,内心小小地激动了一把,不由得伸长了耳朵,想要听听祝雨叶在那头都说了些什么。
无奈她说话的声音太小,范睿什么也听不到,只能听到卫天蓝说:“别说了,现在是做正经事要紧,别忘了,你只剩下不到两年的时间了。”
卫天蓝对祝雨叶说完这句话,飞快挂断了电话,拔出电池,把电话连同电池一并塞到范睿的手里,动作一气呵成,快得范睿来不及反应。
“什么两年?”范睿呆呆捧着电话问,他听到卫天蓝这样说,隐约有种不详的预感升上心头。
卫天蓝看了看他,决定还是对他说实话好了,反正这些事瞒不了多久,范睿迟早会知道的。
现在说了的话,正好可以考验一下他对祝雨叶是什么态度;二来嘛,她也想看看祝雨叶窘迫的模样。这么多年来,祝雨叶总是一副云淡风清,不急不躁的样子,她还没见过祝雨叶有过张皇失措的时候,正好趁这个机会让她见识见识,卫天蓝坏心地想着。
“她还有两年时间可活了。”卫天蓝半真半假地说,希望看见范睿被吓一跳的样子。
范睿果然没有让她失望,骤然听到这个消息,大脑顿时变成一片空白,整个人都呆了,不知该做何反应才好:“什……什么?”
“你是要陪她度过剩下的两年,还是准备从此避开她,自己选。”丢下这句话,卫天蓝便走出孙家,站在门外等祝雨叶过来,顺便也留给范睿冷静的时间。
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般,击得范睿昏昏沉沉的,除了低喃重复着二个字,再也做不了其他的动作:“两年……两年……两年……”
范睿还算是冷静的,最初的打击过后,他很快便做出了决定,速度快得连他自己都不能相信。
他是法医,由于职业的关系,他必须长年呆在实验室里,与死尸打交道,身上难免带着难闻的气味。这味道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起码每一个接近他的女人都会不自觉地远离他,听到他的职业后更是干脆断了联系。渐渐的,他几乎快要忘记了与活生生的女人来往是什么样的感觉,整个人变得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每天除了工作、工作还是工作。
只有祝雨叶,从来没有嫌弃过他,每次都对他笑脸相迎,不会因为他身上的怪味而露出不适厌恶的表情,这让他可以轻松自在地与她聊天说话。与她之后,他才明白到,自己仍然是一个有血有肉的男人,仍然有七情六欲,仍然会对女人动心,会注意到除了工作之外的那些事情。
法医这份工作让他看过了太多的死亡案例,各种各样的离奇死法都有,他不敢说自己已经看透了生死,却很清楚什么是世事无常。没人能知道下一分钟下一秒会遇上什么事,也许明天他就出事,走得比祝雨叶还早。
两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足够他找到一种叫做“幸福”的东西了,如果因为一时的懦弱而错过了祝雨叶,谁知道下一次心动会是什么时候?
卫天蓝在门外偷偷看他,一开始还有点担心,忍不住想劝范睿要勇敢点面对这一切,面对他的感情。但她更担心的是,劝说不成却引起他的反感,反而把他推离祝雨叶,那可就事与愿违啦。
卫天蓝心里七上八下的,比需要做决定的范睿还要难受。直到发现他的脸色渐渐由阴转晴,最后焕发出别样的光彩,眼睛清透明亮,嘴角露出了一抹坚定的微笑。她知道,范睿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而这个答案是她最乐意见到的。
接下来的事,则要看祝雨叶的表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