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是城里的大户,府邸修建得十分气派。李氏带沐雪上前扣了门,应门的小厮出来,打量了下李氏和沐雪,没好气地说:“找谁啊?”“这位小哥,我们来拜访你家夫人。”李氏似没注意到他的轻慢,仍温言说道。
小厮正要再说,门里传来了一声哼笑,“哟!这是谁要来找咱们夫人呀?”小厮看到是府里颇为受宠的汪姨娘,马上打千儿请安,“姨奶奶您出府去?”汪姨娘走出门来,只见她一身锦罗绸缎,妆扮精致,发上簪饰亦是名贵,面容姣好,只是带了些盛气凌人,后面跟了个打扮体面的丫鬟。汪姨娘看到李氏和沐雪,满脸的不屑,“这是打哪儿来的,随随便便都能来见咱们夫人?”小厮笑着附和:“是是,姨奶奶您说的是,小的这就撵她们走。”说着就要赶她们,沐雪恐娘亲有个不好,上前拦着那小厮,大声说道:“我们真是来看觅锦哥哥的!”
汪姨娘听到沐雪如此称呼那精怪的二少爷,眼珠儿一动,“慢!”呵住了小厮和丫鬟,她又看了眼大着肚子的李氏,“你们是什么人,我怎么没听过府上有这号亲戚?小金,你知道吗?”那贴身丫鬟上前,“回姨娘的话,奴婢倒是听府里人说起过,夫人数年前在探亲归家路上,认了个村妇做妹子,甚少往来。不过,二少爷会时不时过去他们那边玩闹。”汪姨娘听自己丫鬟如此说才恍然道:“我也想起了,是有这么回事。”随即她又嘀咕,“夫人也真是,想要学那义结金兰也该找个门第相当的,找这乡下的土包子,时不时来打秋风,有够烦的!”说着嫌弃地挥了挥手中的帕子。
李氏听到这话身体僵了一下,沐雪气呼呼地瞪着这趾高气扬的姨娘。小金瞧见,拿手指着沐雪,“瞪什么瞪,真是乡下来的野孩子,一点规矩礼数都不懂。”李氏忙把沐雪拉到身后,陪着小心,“真是对不住,小孩子家不懂事,您别跟她计较。”一旁汪氏理了理衣裳,挑着眉不紧不慢地说道:“小金,咱走了,还得去漱宝斋挑首饰呢。”走出几步,又回头对那应门的小厮说:“既是来找夫人,就把人领进去吧。”说罢妖妖娆娆地去了。
“姨奶奶您慢走!”那小厮殷勤地恭送了汪氏。刚听清了二人的来历,小厮自己懒怠去通传,便唤了另一个当值的去回一声。沐雪兀自生着闷气,李氏安慰似的拉了拉她。李氏亦是无奈,自己虽不是上赶着来,可没头没脸地被人如此发作一通,仍觉得不大自在。不过这点子不愉快,在她看到李觅锦迎了出来时便烟消云散了。而沐雪,看到来人小脸色才好看了些。
李觅锦看到李氏已显怀的肚子,已是知道沐雪要添个小弟弟了。于沐雪家的事他知道些许,如今这般情景,他也为李氏和沐雪感到松了口气。他见过了李氏,才听到心里仍不大痛快的沐雪闷闷地喊了声锦哥哥。
“雪儿怎么了?看到锦哥哥不开心吗?”李觅锦说着要去接过沐雪抱着的袋子,先前看门那小厮忙道:“这哪能让少爷拿,小的来拿。”沐雪看到那小厮前后不一的态度,气呼呼地不让他接手,李氏劝说也无济于事。
这时,觅锦的随从长兴出来说,“看来这麻袋里装的是宝贝咯,沐雪姑娘,我给拿着你看成不?”兴旺与觅锦同岁,常跟着伺候,跟沐雪亦是相熟。听到这善意的调侃,沐雪才不好意思地将麻袋递给了他。
李觅锦领着李氏过去李夫人的卧房,原来李夫人前些日子头痛的老发病又发作了,只得卧床休养。李夫人看到李氏和沐雪来很是欢喜,两厢见过,夸赞了沐雪一番,便叮嘱觅锦带沐雪去花厅吃些点心,她与李氏好叙话。
“妹妹,你带沐雪来看我,我这心里才舒坦了些。都有四五个月了吧,也不给我捎个信儿来?”李夫人拉着李氏的手,嗔怪道。
“这都是托了姐姐的福,让医馆的妇科圣手给我诊脉,还总让觅锦送些补品补药过来,调养得当,这才有了。本想着来说一声,可又虑到姐姐执中馈,想必事务繁多,也赶上我们农忙秋收就顾不上了。趁这次送些新鲜的苞谷过来看看,不想姐姐却是病了。”
“提补药啥的就见外了,我娘家人离得远,又只得锦儿一个孩子,身边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这些年来,咱们虽见的面少,可每次跟妹妹说过话后我这心里啊便轻松了许多。”
“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姐姐不必太过挂怀。”李氏看李夫人仍是满面愁容,不禁宽慰她。
“是啊,这过日子就是,哪能没磕磕绊绊的?可近来这府里的糟心事儿是越来越多了,我不把妹妹当外人,我这心里的苦也只能跟妹妹诉一诉了。”李夫人继续说道,“妹妹知道,我公公、婆婆二老去得早,不久便分了家,我们老爷是嫡长子,承了李家的祖业,铺子、田地不少,他不善经营也罢,可他......我才进门不久,他便宠信妾室先生了个庶长子。那生了庶长子的姨娘汪氏,一向刁钻势利,这些年劝着老爷安插了不少她的亲信到铺子、庄子上去。我这一病,她立刻就说服老爷让她掌了家事。我这是老毛病了歇个两日便好,偏被她说得如何如何严重。在老爷看来,是她这姨娘体贴我这做夫人的。她既夺了府里管事的权,又在老爷那边卖了好,我焦虑更甚,这病才拖了许久。唉,也是我这主母无能啊!”李夫人说着忍不住悲戚起来。
李氏听得唏嘘,这大宅门里的争权夺利是她没经历过的,“姐姐且放宽心,养好了病再作打算。我虽长于乡野,也是知嫡庶之别的,终归越不过去。况且锦儿还未成人,还有赖姐姐照料,姐姐更应该保重自己身体才是。”
“我明白,我们这荒唐老爷是指望不上了。说出来不怕妹妹你笑话,听说前段时间又迷上了花楼里的头牌,有些日子没着家了。”李夫人无奈苦笑,“这有夫君跟没夫君似的。唉,算了,不说这些闹心事了。你怎样,孕吐严重吗?”
“初始身体有些不适,现在已很少了,这孩子不闹人,比有沐雪那会儿安静多了。”李氏低头摸了摸已大起来的肚子。
“那是孩子体恤你这母亲呢,是个儿子便更好了。你那婆婆难伺候的很,若这胎再是女儿,想必要艰难了。”李夫人想到那杨婆子便忍不住替李氏忧心。
“刚知道有这孩子的时候我也担心过,不过不论是男是女,都是孩子跟我的缘分,我会一样疼爱。二郎也说不在意,他的孩子他都喜欢。婆婆那里......”李氏顿了下,复又轻松地说道:“我现在不想那么多,只想着能平安生下来就好。倒是沐雪,一直嚷嚷着说是弟弟呢!”
李夫人听得掩帕笑了起来,“雪儿这丫头,人小鬼大的,又懂事体贴,性子比你比我都要好,我要有这么个闺女该多好。”李夫人是真心喜欢沐雪的。
“沐雪唤你姨姨,这不跟闺女一样吗?姐姐还不知足?”李氏有意开玩笑道,李夫人直说知足。李氏便又捡了些乡下的新鲜事说给李夫人听,盼她心情能放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