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儿深夜一场暴雨,清晨的一早,湿漉漉的。
南天门城门口,青凌众弟子分列成队,青色的旗帜分插在城门两侧,两匹青黑色的马儿并肩齐架,随后是湛蓝青车轿,轿顶、轿身均是湛青。
尚柔拉起轿帘,候在一侧。
清璇则是坐于马车车架处,只待一声,便可出发。
无双、吟歌与落荷三人还在城门前,与其他众弟子作最后的告别。
李珍儿仍是一副慈眉善目,嘱咐了清璇,又来叮嘱无双,苏樱与尚柔交代了几句,便走回无双这边,小声道:“宫主可否这边一谈?”
无双点一点头,对吟歌、落荷道:“你们且稍等一会儿。”便与苏樱走至城墙脚下,避开众人视线,苏樱望了一下四周,才从怀里泛出两本剑谱,道:“宫主,青凌的宫规,三本剑谱本该由仆婢一同交予您的,可惜,也是在剿杀孟欢当晚,我才得知第三本剑谱一直在落荷手边,前几日我向她问及剑谱下落,她也遗憾地将那剑谱丢了。如今,这一本纡青佩紫是我派尚柔到罗氏绣庄搜得,一本丹青妙手则一直保存在我这里。如今,一并奉上。”
无双心下感动,见她这般对自己掏了心肺相待,诚实道:“那本青竹丹枫虽已遗失,不过落荷已将剑诀口授于我……姑姑大可不必遗憾。”
“哦?”苏樱讶道,转而长叹一声:“如此也好。当年莫宫主曾嘱托于我,如若青凌有任何不测,务必要将剑谱交予新任宫主。如今也不算辜负莫宫主了。”言语至此,她独自黯然。
无双小心安慰道:“姑姑,想想莫宫主临去前那句‘落英花开’,除了愧疚苏陌姑娘,是否也暗指了,青凌若非无你落英阁一路支持,又怎能得以度过难关?”
苏樱猛地抬头,望着这位年纪轻轻的小姑娘,竟轻描淡写悟了这般不经意之语。许久,她点一点头,道:“宫主,一路珍重。”
与上一次水路相比,此次陆路走来,吟歌心情大是不同。她与无双、落荷乘坐马车,清璇驾车,尚柔则一人骑着一匹马骢,耀武扬威地骑在前面。
她本是山野里出生,自小跟了爹娘、哥哥砍柴、种田,饲养鸡鸭,如今骑马上路,又无运送任务在身,加之天清气朗,她自是歌兴大发,竟胡乱引用了,顾自在前头唱道:
我本清都山水郎,天教懒慢带疏狂。
玉楼金阙慵归去,且插梅花醉洛阳。
清璇握着一柄马鞭,边走边笑骂道:“你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甚么山水郎。”
无双、吟歌、落荷她们坐在马车里,听了对话,忍不住相视而笑,吟歌撩起轿帘笑道:“让她唱让她唱,我们红花女侠难得这般兴致,唱得也是豪气万千呢。”
几个人一听“红花”,立刻雀跃起来,无双一把拉住吟歌道:“是了是了,上回还说要将那‘红花’私下里告诉我的,究竟是什么?”
清璇将头努力探进来,口里迭声道:“快说快说!”
尚柔急得一踢马腹,将那马儿调转,并行在车子旁边,威胁道:“不可不可!玉姑娘怎能说话不算数?”
无双笑道:“那可是在宫里,如今出得青凌,我这个宫主规矩都不要了,哪里还管得你?”
清璇好奇心大起,将那马鞭作势挥去赶了尚柔,口里大叫:“玉姑娘快说,她敢来阻拦,我拿鞭子抽了!”
吟歌躲开尚柔一双目光,却躲不掉她在马车外大喊大叫,想说又不敢,落荷在旁见了,盈盈笑道:“玉姑娘与你有约定,我可没约定。这红花兴许我也知晓个大概……”
吟歌惊讶道:“你知道?”
落荷抿嘴一笑,竟生出几许得意:“我与苏陌当年玩得那般形影不离,她苏家姐妹手底下什么人,喜欢什么事,我能不清楚么?”
无双一听,也来劲了:“快说快说,是什么?”
尚柔被清璇用鞭子赶得老远,听不真切,趋马又要来听,却听得车马里哄堂大笑,便知“红花”已经被出卖了,索性哈哈一笑,大叫道:“我那白兔温顺着呢,红花这个名儿更是配它!”
一路上,竟是欢声笑语这般,到了北京。
十一月的北京,已是极冷,千里奔波,却没使得几位姑娘失了兴致。落荷轻车熟路,找到客栈,安顿大家住下。用过饭,仍在房间里,叽叽喳喳,聊着一路的见闻。
落荷起身走到窗前,望了天空那轮明月,估摸了一下时间,提剑对大家道:“我还有点事情,晚了你们便先睡下。”说罢,翻窗跃下,消失在茫茫夜幕之中。
吟歌急了,提剑竟要跟随而去。清璇、尚柔同时去拦,无双在旁劝道:“姐姐莫要急,京城我们毕竟不熟,有什么情况还是让落荷去打听吧。”
尚柔也道:“玉姑娘,落荷办事稳妥,你且先安心歇下。”
吟歌将手按在剑柄上,抚摸良久,终于放弃道:“各自回房歇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