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爹原来和一位姑娘聊天。”那青年不过二十出头,见到落荷,笑嘻嘻道。
“没个规矩!”曹大人虽是叱责在口,却是笑容满面,介绍道:“落荷姑娘,这是犬子杨笑天。”
落荷微微一笑,只略略向杨笑天施了一下礼。
杨笑天此时已经走到干爹身侧,仍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道:“落荷,姓什么?真好听的名字。”
落荷冷着个脸,望了一眼曹大人。
曹大人略显尴尬,道:“笑天,你先下去吧,干爹与这位林姑娘还有要事相谈。”
“哦。”杨笑天自言自语道,“原来姓林,林落荷,林落荷,好名字!”
落荷只好称谢道:“多谢杨公子。”便再也无言语。
杨笑天自己找了一台阶,打了个大大的呵欠,道:“干爹,你们聊吧,孩儿先睡去了。”
落荷等了他完全走出门去,才道:“抱歉,实在是私人之事打听,不便给多个人知晓。”
曹大人道:“好说好说。”
落荷又道:“这江氏一门惨案,当年我虽年幼,但也听人说起过。只是,落荷受人之托,思来想去,曹大人见多识广,又广交五湖四海朋友,是否知晓更多一点消息?”
曹大人谨慎道:“何谓更多一点消息?”
落荷将声音压得极低,道:“比如那江廷坤是否被谁人牵扯了所害?比如,一位蒋姓的书画爱好之人是否与此事有关?”
提示至此,曹大人脸色微变,但仍旧被落荷捕捉在眼,落荷凑近一步道:“大人,青凌与您相交多年,往来互利给您也孝敬了不少好处,莫说在我林落荷手里,就是苏陌姑娘手上,她对您出手可不能不说还要大方。还望您全盘告知了,免得将来跟银子过不去。”
落荷一双眼神在烛光下忽明忽暗,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曹大人与她对视了半响,忽然哈哈大笑道:“落荷姑娘,你素来办事严谨,今日竟这般威胁老夫,想来受托之人与你交情非同一般。”
落荷嘴角边现了一抹诡异的笑容,道:“威胁可不敢,受人钱财,替人消灾。何况我林落荷还不需要你曹大人为我消什么灾,不过是知道什么,如实告知了,晚辈也是感激不尽。”
曹大人脸色复了平静,用小若蚊蝇的声音道:“蒋世方。”
落荷将三个字牢牢记在心里,又道:“现人在何处?”
曹大人道:“北京城。”
落荷点一点头,起身微微鞠礼道:“方才晚辈多有冒犯,还望曹大人不计前嫌,才好。”
曹大人摆手道:“曹某人欣赏落荷姑娘的胆识和勇气,才将这要命的刀架于脖子上,告知于你。至于找不找得到,就要看你青凌的造化了。”
落荷拱手告辞,曹大人起身相送,走至门口,落荷忽地转身,语气极为冰冷:“这三字,从此除你我之外,亦不可能有人会知!”
曹大人附和道:“自然绝不有第三人知晓!慢走。”
门“吱呀”一声推开,落荷提步向大门外走去。而迎客轩转角处,飞快闪过一道黑影,闪进那黑色的夜幕中去。
夜空划过一道闪电,霎时间照亮了一方应天府,落荷跨上马背,不作任何停留,清喝了一声,朝着西北面青凌宫狂奔而去。
过了一小会儿,一道黑影骑了一匹黑色骏马,远远跟在后面。这一匹枣红,一匹黑骏,在空无一人的长街上,一前一后,一路狂奔。
暴雨很快倾泻而下,落荷抛在前头,不消一会儿已是全身淋个湿透,秋雨凉,及时是奔跑当中,兜头盖脸这么一浇,也是冷了个全身发抖。
紧跟的黑色骏马忽然加快了速度,狂奔上来,并行在旁,落荷正要勒马,那黑影在旁叫道:“落荷姑娘,你马儿脚程好快,我追得好生辛苦!”
落荷偏头去看,黑影着了一身雨笠,一张白净的脸竟仍是方才笑嘻嘻的模样,那人正是方才在应天府见过的杨笑天。
她旋即放下心来,却是脚下一夹马腹,手边马鞭一挥,继续向前赶路。
杨笑天正从身后马鞍里翻出雨笠,要丢与她,却不想林落荷尽睬也不睬,顾自走了,气得马鞭重重一挥,迎头去追。逼近了,又在后面大叫:“好个不拾取的冷美人,小爷深夜追你一盏茶时间,不信这雨笠就还送不到你手里。”
落荷在马儿上听了,又好气又好笑,虽未立即停下马来,马鞭却不再挥舞,杨笑天追了一阵,竟又赶了上来,心里一喜,恢复嬉皮笑脸的神情道:“这才对了嘛,姑娘家家,可不要这么没个人情味!接着。”
那雨笠半空抛了过来,落荷顺势一抓,连搂带包了,搁在怀里,转头再看杨笑天,他已是调转马头,驰马消失在长街转角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