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姚儇失算,料不到张兆明反击动作之快,竟超出了她的预料。原本想着过两日就放出风声,泄露关押洛非之处,引张兆明几人前来营救。可他们这边还未布好局,那边就抢得先机,一个调虎离山之计,让姚羡着了道。
通州这地界,一向匪类众多,姚儇也有心剿匪整治,便让姚羡多留心通州城外各路山头的动静,尽快将这股扰乱民心的势力剿杀殆尽。如此一来,通州城没了外患,才能专心整治内忧。
但当日他们并未注意到,张兆明已经与几路山贼有所勾结。当通州城外出现大批山贼,且明目张胆地行抢劫之事,姚羡便急忙匆匆带着大部分精兵赶赴而去,只留了一百余人在庄外营地里。
岂料那群匪乍现,不过是个幌子,虚晃一圈之后就再无影踪。姚羡率兵前来,远远望着那快速消失的一帮土匪,马下扬起的尘土滚滚,如漫天黄沙,那逃离的背影也气势汹汹。
姚羡有些傻眼,怔怔看着这一场景,这帮土匪怎么逃得这么快,仿佛像是早有预料一般,一点也不显慌张,反是训练有素……他身旁的将领赵峰却是一下就看出了蹊跷之处,面色有些凝重:“世子爷,依末将所见,这土匪来去自如,并不像是打家劫舍,倒像是做诱饵,引我们前来。”
“他们这样大费周折的把我们引来,又能有什么好处?”姚羡纳闷道。他将自家的精兵都带了来,那么原先的营地就空去大半,而有一处就因此陷入无人之境,毫无抵御之力……“不好!”姚羡伸手一拍脑门,几乎是气急败坏地说道:“传我的命令,立刻原路返回,殿下那边可能有危险!”
“一定是张兆明这个奸诈小人干的,居然勾结土匪,还想谋害当朝公主,罪不可恕!”姚羡一边咬牙切齿地暗自骂着,一边快马加鞭往回赶去。通州地广人稀,张兆明引他们来的这山头,离别庄尚有几十里路,此刻就算是插了翅膀,也难以在第一时间赶到。仅仅凭着别庄里那一百余精兵的庇护,皇朝公主的处境堪危!
***
周太傅病重的消息刚从京中传来,周华容虽早已有思想准备,心中仍然十分忧虑。他人在通州,身不由己,只有将满腔的伤情与孝心,付诸佛祖座前。而姚儇算算时日,离期将至,正要与净严禅师辞别,两人便同车而行,往慧承寺而去。
也是不凑巧得很,他们的马车刚驶出别庄一段路程,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正是在最荒凉的一处,便突然遭到一群蒙面人的伏击。那些人下手狠厉而无所顾忌,竟是要痛下杀手之意,显然是受人指使,蓄意前来刺杀。
秦非白见势不妙,但此时再想要掉头回去,已来不及。他无法调转车头,便只有加快手下速度,将马车驾驶得飞快,另一手高高扬起,往半空之处扔了一枚信号弹,只希望别庄外的人能迅速赶来。
“主子,现在情况很危险,你与周大人小心坐稳了!”秦非白沉声说道,驾车的动作又快了几分。
姚儇还未应答,马车一个颠簸,她那尚未调整的懒散姿态就害她吃了苦头。她一个晃神,就从座上滚了下来,还是周华容拉了她一把,才勉强靠在了周华容身边。她刚可怜兮兮地抬起头,与周华容略略一个对视,只觉脸面丢尽,但还是藉着男子的帮忙,重新坐了回去。
“这些人来者不善,像是冲着殿下而来。”周华容皱起眉头,冷声说道:“如今进退两难,唯今之计,也只有等援兵赶来了。”
“哼,十有八九是那张兆明搞的鬼!”姚儇面沉如水,她心中怒意大起,但此时此刻,她也只有乖乖坐在车中,无计可施。
秦非白一边驾车,耳边细细分辨着身后的马蹄之声,只觉那声音越来越近,心中焦急万分,脑中拼命想着应急之策。
这些人都是常年混迹通州边界的亡命之徒,马术彪悍,几乎是很快就赶上了他们的马车。姚儇与周华容意识到情况不妙时,正有一人驾马紧紧跟在他们的马车之后,一柄长剑“嗖”的一声隔空插进车内,好巧不巧正对着姚儇的那个方向。
周华容从不知自己竟也有这样敏捷的身手,他几乎立即便察觉到那股来势汹汹的剑气,猛地将对面的少女揽过怀中,一个迎身上前,用自己的身躯替少女挡下了那毫不留情的一剑。
那一剑刺过来,周华容的衣襟立时染红一片,他用尽全身力气,伸手将那剑从背后拔出,手心里亦是一片血红。
“殿下,你没事吧?”他低低问道,仿佛此时才感到背后的那股剧痛,面如白纸,软软倒在了姚儇身上。
“其林!”姚儇简直是呆住了,她无措地叫着周华容的名字,“其林,其林,你怎么样?你死了吗?”她挣扎着站起身来,将周华容放平,从车中的暗格里找到秦衣衣特制的金创药,手下微微颤抖着,撕了几下才撕开男子的衣襟,将那药粉敷了上去。
药效发挥得很快,血迹很快便止住了。姚儇几乎是趴在周华容的背上,一阵慌张之后,终于舒了口气。
那一剑因为要穿过车壁,而这辆马车又比一般马车坚固数倍,因而大大削弱了剑气,一剑并不足以毙命。而伤口看来吓人,其实并不很深,这也是周华容的幸运了。
姚儇在车中的那声低呼,秦非白听个清清楚楚,他知晓自家主子并未受伤,这才定下心来,嘴角含了冷意,右手驾车,左手轻轻一动,就抽出系在腰间的软剑,反手向后便是凌厉的一剑。那一剑刺出去,秦非白根本连头也没有回,却异常精准地刺进了那人的心口。
纵然马术厉害,论起剑术,这些落草为寇之人,自然比不过暗卫府中受过精心训练的秦非白。那人一剑毙命,连叫唤声也没有,就立时从马上摔下,死了个透彻。
秦非白感到后面追兵甚多,他在这马车之上又施展不开拳脚,想来想去,还是向着车内说道:“主子,我来引开那些贼人,您驾着马车往前走,越快越好!”
纵然他心知肚明,姚儇一向娇贵惯了,让这皇女自己来驾车,他心里没有什么把握。但此时后面追得太紧,恐怕援兵还未到,就已支撑不住,到那时,情形将会更加危险。
“小白,我来驾车,你自己小心!”姚儇将周华容小心翼翼地放平在座上,就掀开车帘,眼见秦非白一个飞身离开马车,就飞快地坐到了马车前座,扬起马鞭,将马车往前驾驶。
也算是姚儇天生聪明,第一次驾马车的人,倒也没有手忙脚乱,只是马车行驶的速度,自然就比秦非白驾车时慢了许多。姚儇狠下力气挥动马鞭,心中想道,这样下去,小白那边撑不了太久,而她这边也走不了太远,很快就会被追上。况且这马车的目标又很明显,也许弃车而逃,会更为明智。
她趁着秦非白在后面苦苦阻挡之际,拼尽力气将马车驶到偏僻的小道上停下,又进到车内,将昏迷中的周华容拖下马车。做完这些之后,她将马车驶到那山崖边上,就跳下马车,拔下头上发簪,一把刺在那马儿的臀上。马儿背后受惊,嘶叫一声就往前跑去,整个马车立时滚下悬崖,发出巨大的响声。
姚儇还来不及掩住心中的异样感觉,就飞快地回到放置周华容那处,将他拖进草丛里,两人一齐躲藏起来。周华容已经昏迷,毫无声息,姚儇紧紧抱住他的身躯,尽量屏住呼吸,闭目凝神,不敢动弹一下。
到了这样的生死之际,她突然感到了生之可贵。平日里桀骜不驯的心,此刻充满了恐惧,只有不断地向佛祖祷告。她连苦笑都不敢露出,只能在心里默默叹息道:好歹我们这也算是为佛祖而献身,佛祖若是真慈悲,就该天降救兵,保全我们二人的平安。况且,我姚儇每年向佛祖供奉的香火,也算是十分可观,佛祖您不会忘恩负义吧。
那群蒙面人突破了秦非白的剑气,也不恋战,就匆匆向前追人。岂料就在快追上之际,那辆马车竟是突然落下了悬崖。那领头之人是个多疑之人,他一边命人到悬崖下去寻尸首,一边又领着余下之人在附近搜寻。也许真是佛祖怜悯,他们搜寻数遍,竟未能发现姚儇二人的藏身之处,四处寻找无果后,便悻悻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