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不是你不想做,就能不做的。而且即便是你不做,也有人帮着你做,而这些人往往还以为是为你好,实际上却害了你。
这些天,余杭知州姚仲循简直是神奇士卒,可以说是他人生中最风光的日子,表功的奏折已经送出去十天了,不知道到了陛下的御前没有,仇尚义将杨青叶的大军困死在嘉兴,红衣指日可破,而德清知县赵崇宇、广德知县王肃斋、安吉知县刘雨龙这三个七品小官却是争气,合区区三县之力就剿灭了红衣的南征先锋,还一度收复了湖州城,虽然这三人吞了人家湖州偌大的家财,但怎么着也不是给自己孝敬了一份吗?论起来这三县不收复湖州,那成千上万的财货还不是给红衣众增添了攻打余杭的砝码。
如今余杭治下三县安全,而且又有剿灭红衣的大功,再加上自己姚家的家族力量,想来六部之中应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一想到自己就要跨入朝堂,与那些平日见都见不到的大佬们平起平坐,姚仲循就兴奋异常,他自认是个厚道人,三县的功劳他虽然占了大半,不是也在折子里为三县父母请功了吗?想来他们也不敢说三道四。
殊不知,赵崇宇如果知道这个跟自己半毛钱关系都没有的知州大人为自己请功,会不会策马前去姚府把他给掐死,自己现在实力虽然激增,但根基不牢,要牢牢掌控德清尚需时日,哪里能够被一纸调令就放到什么州府上去当个空头司令。
而且齐重玄还没有回来,德清的余粮也不多,流民剧增,口粮能不能撑上半年都是个问题,也许只有到了明年,一切才能走上正轨。
你现在要给我请功,请功就意味着升迁,让我离开苦心经营的德清,你当我脑残啊!可世事难料,这时候,德清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赵崇宇在大厅之中和刘茂遐议事,把手下文武一帮人全部叫了过来,本想一次性解决种种问题,谁知道说不到两句,大家都吵开了,曲奉起的头,责问司马松友为什么把他家中的丫鬟不问青红皂白就抓走了,司马松友说那丫鬟是红衣奸细,还拿出凭证让曲奉无言以对,最后补了句现在红衣奸细蜂起,大多都是女子,还怀疑林玉烟女兵营中多半都是奸细。结果就把林玉烟这个最大的奸细给惹毛了,拉着司马松友的袖子就要与他决斗。
然后不知道怎么回事,裘程荣脸一翻扛上了林玉烟,说她没大没小,目无尊长,一脸却是指桑骂槐,眼角瞅着神色不悦的李恢和霍式俊。结果把霍式俊的副将张笛给点着了,说裘程荣倚老卖老,只是一个不学无术的货色,说要奉周宗骏将军为主将,免得德清营一帮热血男儿毁在裘程荣手里。
这下倒好,周宗骏躺着也中枪啊,他本来无意与裘程荣争,可他的部下们却不这么想啊,周宗骏的副将饶千儿也附和着向裘程荣发难,说他练兵全无章法,想起一出是一出,将士们怨声载道。
徐茂良本来一直觉得自己不适合发言,但见他们群起攻击裘程荣,于是出来和稀泥想当个和事老,谁知道林玉烟反讽道一个投降的怕死鬼也敢出来叨叨,一句话把所有的降将全部推倒了对立面,连一向阴险的李恢都忍不住骂她毒舌妇,小心找不到婆家。
整个县衙大厅就如同菜场一般,曲奉咳嗽了半天都没人理他,所幸喊道:
“都静一静!你们眼里还有没有县尊大人?”
一句话又把赵崇宇放到火上烤,果然,裘程荣第一个转身拱手道:
“属下才能有限,还请大人另择贤明!”
老裘说的那是一个悲切啊,泪花都快滴出来了,一旁的周琦也上前道:
“卑职也自觉无能,霍大人和李大人都是杀场悍将,还请大人免了卑职吧。”
你们一个个都凑什么热闹,本来周琦这么一说也算退位让贤了吧,不过霍式俊和李恢两人怎么听怎么不舒服,什么杀场悍将,杀场悍将还不是败在你们手上,讽刺我是吧?霍式俊冷哼一声道:
“不用,我霍式俊不是受人施舍之辈,我等新到,又无功勋,如何能担此大任,还是日后等我等建下功勋,大人再行处处。”
赵崇宇差点就要拍桌子骂娘了,这德清刚刚有点起色,你们就忙着勾心斗角,争权夺利,国人的内斗精神在你们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刚想开口喝阻,就见李焕冲一路小跑进来,报到,安庆天使驾到。
什么?这个时候,怎么会有安庆的天使来我德清?一种不祥的预感在赵崇宇心里升起,忙问:
“天使现在何处?”
“被卑职阻在哨所了,让兄弟们牢牢盯紧他,大人不发话,绝不放他私自乱走。”
“嗯,做的很好,走,咱们去迎接天使。”
一众文武跟着赵崇宇朝外走,还未出得大厅就听见外面有人高声道:
“赵大人,不用了!某已经到了!”
进门一看,是个面目和熙的中年文士,模样丰神俊朗,却不想是宫中的那些白面公公,见此人缓缓走来,步履不紧不慢,身形如同融入天地一般自然,脸上的微笑丝毫没有做作,如果不是这人的立场与己方不同,众人还以为是哪个走错门子的才子自来熟上来套近乎呢。
赵崇宇领着一众文武迎出大厅,拱手道:
“不知天使西来,有失远迎,德清知县赵崇宇率一班文武向天使请罪。”
那天使全无做派,只是微微摆手,道:
“哪里哪里,是本使来的唐突,没有提前告之县尊,还望县尊莫要挂怀。”
这天使同后世电视剧里那些趾高气扬,尾巴翘到天上的死太监完全不一样嘛,赵崇宇不禁怀疑此人的来历,当下客气了几句,问道:
“恕下官眼拙,不知天使高姓?”
“哦?是了是了,本使竟然忘了应有之仪,真是惭愧,本使庆京按察院一等巡查史德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