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冯云醒来时,天已大亮,望着油纸窗外熹微的阳光,冯云一个激灵爬起身,这是早上的晨光,换句话说,他已经睡了足足一整天!他本能地在怀里摸了摸,心底一凉,他的衣物已经被人彻底换过,里面的信函,铜钱都不翼而飞!钱财没了可以挣,但那些村名的信函却万万丢失不得。
不过,当他的眼角瞥到桌上时,心马上就放下来了,他的信函还有六十文钱都老老实实地躺在房中的桌上,还有一套崭新的月色长袍。
不过,这中衣是谁替他换下来的呢?冯云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脑袋,起身将衣物穿齐整,信函铜钱全部收好,这才有时间打量四周,这里应该是茶楼中的一间客房,不知道昨天是谁将他敲晕的,看袁姑娘嗔怪的目光就知道应该是与她熟识的人,而且还是这家茶楼的伙计什么的。
冯云踏步出门,茶楼中空无一人,冷冷清清的,疯婆娘似乎并不在,这样更好,冯云受够了,跟着这婆娘,昨天着实受了不少苦,既然她已经安全,他也没必要再留下来,赶紧闪人的好。
冯云走下楼,脚步声惊动了楼中的人,一个十四五岁,长相甜美可人,着淡黄海棠纹长袄的小姑娘从楼下灶堂里小跑出来,俏生生站在冯云面前,甜笑道:“公子醒啦,我是莺儿,主子外出,你请耐心等会吧,我已经做好了朝食,备下点心,公子稍等,莺儿这就去拿。”
所谓的朝食点心就是早饭的意思,在汉代以前,古人称早饭为寒具,唐朝以后才有点心之说,即便到了现在,这一说法还在许多地方沿用,早点就是其中的一个延伸说法,这些不少史书中都有记载。
这莺儿不仅长相甜美,连声音也清脆婉转,像黄莺一样,莺儿之名倒是刚好适合她。
不过冯云岂会等着疯婆娘回来,跟着她指不定还要冒风险,腥风血雨楼的人可一直盯着她呢。冯云虎着脸,径自走向紧闭的大门,岂料,这莺儿竟也身手不凡,见冯云要走,一个闪身先冯云一步拦在门前,双臂展开拦住冯云,嘴上甜笑道:“公子,你走了莺儿怎么办啊,主子一定会责罚的。”说完还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令人心生怜爱。
可惜,她眼中的那抹狡黠逃不过冯云的眼睛,冯云索性顺水推舟:“这样也好啊,我也想留下来找一找,昨天是谁把我打晕了,还有,不知道替我换中衣的人还在不在,真的很想知道他是谁呢?”冯云似笑非笑地盯着莺儿的眼睛,这个茶楼中只有她这么一个丫头,不是她是谁?
莺儿脸色一红,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
“这样吧,你把他叫出来,我来瞅瞅,如果是男的话就罢了,是女的,那可就糟了,我们乡下有不成文的规矩,但凡看过男子身体的待嫁女子,男子就可以上门提亲,而且有优先娶她的权利,如果是女的看了我的身体,说不得,我只能向你的主子把她索要过来了。”
“啊!”莺儿手心一抖,俏脸绯红,两手紧紧握在一起,目光闪躲,显得分外紧张。
冯云眼珠一转,露出善解人意的表情道:“我知道,可能她是你姐妹也不一定,你看我,身无分文,如果真的把你姐妹娶了,那不是让她遭罪么?为了你那姐妹着想,你就假装不知道我走了,等你主子回来,就说我是偷跑的,她就不会责罚你了。”
“这……”莺儿红着脸,犹豫再三,不过想到可能真的会被主子送人,就下定决心,身子一点一点让开,诺诺道:“如果主人撞见,你一定要说是偷跑的哦!我是为了姐妹着想,不是为自己!”
冯云哈哈一笑,长身而起,打开大门大步走出去了。
莺儿看着冯云走了,小脸顿时垮下来,愁眉苦脸起来:“该怎么办呢,主子说一定要把他看好的,如果主子发现他走了,我该怎么说呢?”
离开茶楼,冯云掏出信函,开始一边寻人问路,一边将信函投递出去,这孔令县并不大,分为南城与北城,从城南到城北需要一盏茶的功夫,也就是一刻钟的时间,所以走起来并不困难。两个时辰后,冯云手中只剩下两封信函了,其中一封他很无奈,将它直接烧了,这封是红儿的母亲写的,她还不知道红儿已遭遇不测,这封信是永远也送不到红儿手中的,烧掉倒有可能被红歌的魂魄收到,毕竟世间真的有冥域这个东西存在。
还有最后一封是刘二写的,顺便还捎带有一些土特产,是给他妹妹的,他的妹妹在一间茶楼打杂役,那里在城南,并不远。
莺儿支着脑袋,愁眉不展地歪坐在茶桌旁,淡淡的眉毛紧紧蹙着,忽地,大门再度被打开,一行四人从门外进来,四人都是壮硕的男丁,行走间虎虎生风,身上散发着将士特有的血气,一看就知道是战场上真刀真枪干过的士兵,不过他们现在着家丁打扮,正抬着一个藤椅,藤椅上坐的可不就是冯云嘴中的恶婆娘?
莺儿一下心慌了,慌忙起身,神色局促不安。
“他醒了没有。”四人将袁姑娘放下,她首先问的就是冯云。
“哦,他,他走了,是逃走的。”莺儿神色慌乱,显然口不对心。
袁姑娘秀眉一挑,轻叱道:“不是让你看好他的么!”沉默半晌后,袁姑娘又无奈一叹:“罢了,这个人说得好听点智谋不乏,说得难听点,狡猾多端,你一个人是很难应付他,起来吧。”
莺儿被袁姑娘吓得跪在地上,听到后面才松口气,也猛地明白,那个书生是在唬他,什么女子看了男子的身体就要嫁给他,纯粹是胡诌的,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她腮帮子气鼓鼓的,居然被一个手无寸铁的书生给骗了,这让莺儿姑娘很是不服气,暗中决定要给他一个教训。
“对了,主子,他虽然走了,但莺儿却记得他信函上的所有地址,如果主子想找到他并不是难事。”莺儿贼溜溜的眼珠转了再转,狡黠道。
闻言,袁姑娘掩嘴一笑:“呵呵,你这莺儿,当真是得罪不起的主呢,眨眼的功夫就想到怎么报复人家了,也好,我们守株待兔去,这个家伙可是很有意思的人呢,混在市井中倒有些屈才了,现在父亲正是用人之际,这个冯云倒是可以带回去让父亲瞧瞧,最起码,他那些歪主意会很合父亲的口味。”
“凤翔茶楼!就是这了。”冯云望了望头上的匾额,心中一松,任务交托完他就要开始谋生计了,再看看能不能找到秀才冯云被杀的真相。
进了茶楼,立马有小儿过来招呼,冯云老实不客气地为自己点了一壶下品龙井,忙了一上午,是该安心喝口茶了。
“对了小二,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一个叫刘香的大姐?她刘家人拖我送东西她。”冯云顺便向小二打听,哪里知道,小二一脸古怪,以怪异的目光打量冯云一眼后才道:“好,客观你坐会,我叫刘香来,你自己与她说罢。”
冯云被小二看得发毛,难道有什么不对劲么?
没多久的功夫,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俏生生站在冯云面前,怯生生地直直看着他,这个小姑娘打扮朴素,身材瘦弱,头发奇长,连眼睛都盖住大部分,脸颊只有下巴处没有遮掩,整个样貌无法看清,冯云刚咽下一口茶,不解看向这个小姑娘:“这位姑娘,有事么?”
“是你在找人么?”小姑娘很害羞,说话也唯唯诺诺的,唯恐声音大了。
“嗯,我找刘香大姐。”冯云说完低头抿了一口茶,含在嘴里。
“我……”小姑娘脸色一红:“我就是刘香……”
“噗……”冯云傻眼了,一口茶水全喷出来了,双眼瞪圆地看着眼前才十五六岁的小姑娘,难道这就是他要找的“刘香大姐”?
“我,我就是刘二的妹妹。”小姑娘见冯云吃惊模样,俏脸绯红,慌忙解释道。
冯云在心底痛骂刘二,该死的,怎么不说清楚,刘二三十多岁,作为妹妹,怎么也小不到哪去,二十八九总该有吧,他冯云以二十之龄喊声大姐还不算吃亏,可怎么会是一个小丫头片子,这回臭大了!
“咳……咳”冯云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拿出一个小包袱,这是刘二托冯云带过来的土特产还有一封信“喏,这是刘二大哥捎我带过来的,还有一封信,你自己看罢。”
刘香小心地接过包袱,欣喜地捋了捋遮住整个脸庞的长发,在这一瞬间,冯云不禁怔住了,这女的真是刘二妹妹?他们真的是一个娘生地么,这差别也太大了!
刘香很美,冯云可以确认,虽然只有那么一瞬,可冯云却观看到了刘香的全貌,那是一种古典清秀的美,那张脸庞清秀绝伦,温婉恬静,好似雪域中盛开的雪莲,清纯无暇,美好纯净,她的脸庞削瘦,但正因为如此才更显清丽脱俗,其眼神清澈,如一双来自孩童的天真,琼鼻挺翘,唇瓣薄细,楚楚动人,令人心生爱护之心。
“对……对不起,我,我不认识字,你能帮我念一下吗?”刘香将信函捏在手里,犹豫了一会才迟疑道。
冯云笑了笑,大方接过信函,这信函是他代笔写的,当下以两人才听到的声音将信函念毕,虽然遮着脸庞,可冯云能感受到刘香是在笑,冯云也露出会心的笑意,总算解决了,接下来就是忙自己的事了。
可就在这时,不和谐的声音飘进冯云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