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在地上胡思乱想了半晌,肚子再一次地抗议,炎蓝才知道现在该做什么——填饱肚子。
炎蓝爬起来了,拍拍衣服上的灰尘,用手中的剑挑起火堆旁的包袱,骑上白马(因为她实在没力气走路),再一次潇洒出发,这一次她知道她该去哪里了——刚刚洗鸡的河边。
河是一条很宽很深的河,清澈却没有见底,这些综合起来,根据炎蓝在宫中的小池塘里看了十几年的鱼的经验,河里的鱼一定很多。
炎蓝卷起裤脚像一棵树一样立在岸边的浅水中,几尾漂亮的小鱼从她的旁边游过,炎蓝嫌鱼太小就没有用剑去刺,半天她就以一种姿势立在水中一动不动,鱼儿们或许是以为这真的是水中的一棵树,就放心地在她旁边玩耍,更有大胆者拿鱼尾磨蹭她光洁的小腿,痒痒的,但炎蓝依旧不为所动。终于,炎蓝等的大鱼到了,它摆着宽肥的尾巴,慢慢,慢慢地有游到炎蓝身旁。
举剑,猛刺,剑激起的小小水花与鱼尾激起的大水花令炎蓝有些欢快,炎蓝喜滋滋地将剑从水中泥里抽出,剑的分量还是剑的分量,大鱼在那一片夹杂着泥沙的浑水中饱受惊吓地飞速地,溜了。炎蓝感到有些沮丧,但是饥饿感战胜了这些,炎蓝又将剑高高举起,准备下一轮的胜利!
鱼没有等来,倒等来了一声巨大的“扑通”声,还有溅在脸上的几滴水,炎蓝右看,见两丈远的湖中心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挣扎着向上浮,终究是年龄小了些,有些惊慌无措,眼看水再一次的要淹没他的头顶。
炎蓝将剑甩丢到岸上,急急地向少年靠近,她奔走急了些,心也慌乱,身体还没浮起来,脚就顺着水底的泥沙下沉,水漫过脖颈时,炎蓝才悲哀地想起,阿娘什么邪门歪道都教过她,就是没教过她游泳。想到这点,炎蓝趁水还没淹到嘴巴,大呼了声:“救命!”就在水中胡乱地挣扎起来,挣扎了好些下,又喝下了一肚子水,终因气力不济,晕了。
炎蓝醒来时,夕阳已经撒了下来,嚣张了一天的太阳只余半张脸伏在天边,将半边的天染得像她的裙子一样红。
她并不是自然醒的,是那个少年实在好奇她的肚子为什么会咕咕乱叫,就用力拍打她的脸,令她告别了梦中的大餐,幽幽转醒。所以她醒来时正对上了少年好奇的大眼睛,明亮得有些炫目,炎蓝也的确有些目眩头晕,但是见到一张陌生的俊脸在离鼻尖不到三寸的地方盯着自己看,也会被吓得清醒了。
炎蓝的眼睛生既不省地儿,也不占地儿,用两个字总结——正好!但是被吓到了之后瞪得还是有些大,和那少年有一比,于是大眼睛瞪上了大眼睛,一眨也不眨,起先谁也不肯认输,等炎蓝实在快忍不住要眨眼了,那少年就先眨了下眼,怏怏道:“我认输。”炎蓝就得意而又欢快地眨眼了。
少年坐正之后,炎蓝一起身坐正了,环顾一下四周,树林还是那片树林,找不着酒馆,找不着客栈,就连一个人家也在远方淡淡的炊烟下,肚子还是很饿,白马依旧站在不远处甩着尾巴,夕阳在继续下沉,不同的是她的干衣服变成了湿衣服,黏在身上很凉。炎蓝原本的好心情也被河水浇凉了。
“你的肚子为什么会叫?”踟蹰了好久,少年红着脸小声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饿的。”炎蓝有气无力道:“难道你从来都不会饿?”
“哦。”少年恍然大悟,又接着腼腆道:“我都是按时辰吃饭,从来不会饿,你为什么不按时辰吃饭?”
食物被人抢了,炎蓝在心里回答道。
少年见她将脸别到另一边看她的马,并不回答他的问题,也就没再追问下去。
当太阳沉了只剩下一点余辉时,少年从一个巴掌大小的牛皮带中拿出两块半尺径的烧饼,炎蓝看着少年变戏法一样,呆住了。
少年将其中的一块饼放入她的手中,诚恳道:“按时辰吃饭就不会饿了。”炎蓝有些感动,又有些好笑。
吃了饼后,力气恢复了,话也自然多了。
“你叫什么名字?”炎蓝嚼着饼口齿不清地问道。少年未答,专心致志地在她旁边吃饼。
“你为什么会从天上掉进湖里?”炎蓝狼吞虎咽地吃完饼后,又换了一个问题。少年依旧未答,继续在一边细嚼慢咽。
炎蓝觉得有些无趣,捡了根树枝在地上画圆圈,想着明天该怎么玩。
“我叫子冉。”少年细细地咽完最后的一小块饼,突然出声回答道。
炎蓝停止了画画,转过头来看着少年,期待着他回答第二个问题。少年被炎蓝看得脸都红了,腼腆地撒谎道:“我在天上飞着飞着突然想游泳,就自然跳进了湖里。”
炎蓝极力地忍着笑,又一本正经地问道:“若是掉在地上,那该做什么?”
“遁地!”少年不假思索脱口道,话刚刚飞出口就后悔了,脸变得更红,显得更窘迫,但依旧垂死挣扎道:“如果我不跳进湖里谁救你啊?”
炎蓝实在忍不住了,抱着肚子在一旁狂笑,她活到这么大就没见过这等活宝!
少年涨红了脸,怒了,在一边呼呼地生着气,见炎蓝还在笑,起身欲离去。炎蓝一把拉住少年,停住笑,道:“原来你会游泳。”
少年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儿,道:“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
“炎蓝。”炎蓝回答得很干脆,“怎么你的衣服是干的。”炎蓝又有些好奇,难不成少年在趁她昏迷时,在旁边换了衣服,这里虽是荒郊野外,但也是光天化日。
“用御火咒烘干的。”少年有些骄傲,“要不要我帮你烘烘衣服。”
“不用脱衣服吧。”炎蓝紧紧地拉住衣口,跳到三尺开外,紧张问道。
“不用。”少年的脸再次红了。
“那就帮我吧。”炎蓝嘿嘿地干笑了几声让少年没那么拘谨。
“好。”说完少年便开始施法,念了几句难懂的咒语,变换了几次手势,不一会儿,炎蓝就觉得一阵暖暖的热风袭来,很舒服,热风消失时,炎蓝的衣服就全干了。
“这什么火咒真好用,能教教我吗?”炎蓝充分发挥自己勤奋好学的精神。
“你一介凡人就是学个三五十年的,也只能烘烘衣服,学了也没多大用处。”子冉更加骄傲。
“哦。”炎蓝一腔热火被灭得连一点火星子都没了,但依旧要挣扎一下:“你还不是用这来烘衣服?”
“哼,但是我不用三五十年便能凭空御出烈焰。”子冉更加神气。
天渐渐黑了,炎蓝从少年的话中知道了,这又不是一个人,是一个半仙,子冉的父母是南方一座大山中一对已得道飞升的小地仙,而他现在正赶往东方云落山参加百年一次的试剑大会,想在大会上拜一位上仙为师,再跟着修行,再成为一位五谷不食,了却千万红尘俗事的仙人,再继续修行,再飞升成为飞仙,再修行成为......
少年兴奋地讲着他的修仙大业,炎蓝听着听着听着就打起了哈欠,这么有趣的少年却要修这么无聊的仙,唉,实在有些——暴殄天物。当炎蓝的哈欠声音几乎要盖住少年的讲话声,少年怒了:“你有没有在听我讲话!”
“听了,听了。”炎蓝笑脸以对:“你说到了要成为仙,哦,不对,怎么又要成仙?你前面不是已经成仙了。哈——”炎蓝又打起了哈欠。
“是成仙,前面是成为仙人,那严格来说还是人,还是要吃五谷杂粮,只不过不凡人吃得少而已,成仙之后,再修行成为上仙。”少年解释道,完全没注意到炎蓝已经倒在地上睡着了。
月亮已升上空,在小树林某棵树的枝头上用一片彩云半掩面,娇羞地看着两个少年,月洒下的不仅有清辉,还有一些寒意,月下湖中飘起的淡淡的白雾是看得见的寒意。现下是三月暮春,白日里太阳照着虽有些热,可到了夜里却是风冷露浓。子冉看了一旁卷缩成一团熟睡的炎蓝,有些鄙夷,但最终还是从牛皮小袋中取出一床被子盖在炎蓝的身上,又将旁边的火拨亮了些,才闭上眼开始了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