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和娘私奔了。
皇帝与皇后私奔了。
作为蜀国皇帝的爹爹居然留下一封书信,将蜀国这个繁荣昌盛的国家交与国之栋梁的二叔,就与作为皇后的娘亲华丽丽地私奔了。不仅是二叔看见那封留书额头的青筋抖了几下,炎蓝也抖几下:爹娘私奔怎么不捎上她啊?
她很愤怒,非常愤怒!
“阿蓝,你怎么了?”二叔炎枫见她额头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从额间落下,嘴唇被咬得发白,浑身颤抖,关切地问了一句:“是不是不舒服?”
“谔谔,二叔那个没什么,您再看看阿爹和阿娘还说了什么?”炎蓝得瑟道,在二叔面前她依旧照阿爹阿娘的吩咐不称“父皇母后”。
“阿蓝,你应该称父皇母后。”炎枫正儿八经了一句.
“知道了二叔,您快看看阿爹和阿娘还说了什么,有没有关于我的?”炎蓝有些迫不及待了,迫不及待地想知道阿爹阿娘有没有“吩咐”她出宫,他们以前出宫都捎上她的,为什么这次她落单了,炎蓝有些郁闷。
炎枫瞅了她一眼,再次在心里感叹,这丫头相貌随了大哥,性儿怎么就随了大嫂呢!但是炎枫嘴上什么也没说,因为他知道这丫头已经将这性儿养了十五年,现在说什么都晚了。炎枫一目十行地将大哥与大嫂留下的信看完,又道:“阿蓝,大哥让你出去闯闯,说没带个好驸马回来,就别去见他!诶,丫头......”当炎枫将那句“大哥让你出去闯闯”说完之后,炎蓝就拔腿狂奔了,脑袋瓜这这么一句,至于后面那句“带个好驸马回来”就被她完全忽略了,当炎枫喊“丫头”时,炎蓝留给他的只有——在庄严的青砖红墙之间一抹如火跳跃的红色影子。
炎蓝也曾和爹娘出去闯过,知道该带些什么,不该带些什么。她虽是蜀国唯一的正牌公主,但也不是娇生惯养,要知道她娘早在十五年前,她刚刚出生的那会儿,就谋划着让她闯荡出个“天下第一”的名号来,所以这十五年来她倒也没有被怎么娇养着。
说她娘从她出生的那会儿谋划起是有道理的,她走路还没走稳时,她娘就教她轻功,曰:此乃强身健体加保命之上策。刚有饭桌高时,她娘就让她拜宫里的御厨为师,学习炒菜,曰:学好这门技艺,江湖再苦也苦不着你。所以在那个时候宫里有一大奇观,小小的公主穿得像一团火似的站在椅子上,手拿两把汤勺,在锅里的火中将两把汤勺同时挥舞。最终,我们勤奋又好学的公主青出于蓝又胜于蓝!当她比一支剑长一个头时,她娘就让她那本应该日理万机却为了将她二叔培养成国之栋梁以便能潇洒地与她阿娘私奔而开始无为而治的阿爹教她剑法!
炎蓝听她阿娘语重心长又一本正经地说道:“阿蓝你一定要学好这个,学好了当个天下第一,钱啦,菜啦,命啦都能打劫过来!”有了娘这句对于炎蓝来说极其诱惑的话,及挥舞汤勺的基础,炎蓝学起剑来不仅干劲十足,还得心应手。于是在她十五岁时她爹错误地认为他已经无法再教她什么,与她阿娘一合计,嗯,娃武功高强又聪明伶俐,到了咱们该放手的时候了,所以——私奔吧!
于是在昨夜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爹娘施展着绝世轻功,轻易地躲开宫中成千上万武功却稀拉平常的侍卫,从崇庆殿的屋顶径直踩过上百个屋子的屋顶,不踩动一片瓦,不惊动一个人,也不带走一个玉玺一个女儿一片云彩一捧月华,华丽而潇洒地——私!奔!了!
在爹娘私奔的那会儿,炎蓝也没睡着,那会儿,她正在月蓝殿心烦意乱反反复复地弹着一曲《平沙落雁》,琴音自她的指间流泻,犹如青荷微斜时水珠坠入湖,行云流水,可惜听之也让人与她一起心烦意乱。她的琴技虽娴熟精湛,琴心此时却不是那么四平八稳,故此琴意也非那么幽清,轻微淡远。
人说:曲能通心。本一首好好的曲子却被琴艺精湛的公主弹成这样,那自然是有所思了。问女何所思,问女何所忆女亦无所思,女亦无所忆。她的,只是一个郁闷!在皇宫一个大而豪华的笼子,作为公主的她不仅聪明伶俐,还武功高强,另外兼得一手好厨艺,四书五经加琴棋书画都略略精通,可惜这一身的技艺却要埋没于这深宫大院之中,无人欣赏。只落得个顾影自怜自怨自艾!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也是最后一次,因为第二天她就出宫了,还是独自一人!
炎蓝一路施展轻功飞回蓝月殿,激动得颤抖的双手从床下拿出一个小包袱——很早就准备好的。她又想了一会儿,哟又取下挂在墙上的星月剑,顺手抄起一块金牌,笑得非常得瑟也非常傻。小奴婢见自家主子愣在那里傻笑,吓坏了,小心翼翼地问:“公主您怎么了?”
见炎蓝不回答还在那里傻笑又加大声音颤声喊:“公主......”这一声“公主”总算把炎蓝的魂儿叫回了,炎蓝一跳,拿着剑,用力地抱住小宫娥,跳,大吼道:“小桃,本公主要出去当天下第一了,哈哈,天下第一!”
小桃被公主的一惊一乍给吓坏了,呆呆地立在原地,等她反应过来,她家主子公主炎蓝已飞到马厩,跳上那匹英俊潇洒威武不凡的白马上,策马狂奔于内廷,比她爹娘还要潇洒地出宫去也。
炎蓝一路狂奔出宫,狂奔出京城,狂奔......
终于在京郊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小树林里停下了,因为,饿了,饿得前胸贴后背。可是江湖经验丰富的她带了银子没带粮,好在她还有一手好厨艺,可惜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所以江湖经验丰富的她只能挨饿,但真的好饿!要是有一只野鸡那该多好啊!炎蓝傻傻地想着。果然林子里飞来一只善解人意的野鸡,还是一只肉质鲜嫩肥美的野鸡——反正炎蓝是这么认为的。她流口水的当儿手也没停,从囊中取出一片金叶子,咻的一声野鸡就扑通一声,落地。
作为江湖经验丰富的她自然知道该怎样处理野鸡,不多时,一只肉质鲜嫩肥美的野鸡就被炎蓝插在剑上放在火上烤了。翻,再翻,野鸡的每一处都被烤得黄灿灿,每一处都溢出可传十里的香味。
就在香味最浓郁时,一个不该出现的人出现了。
炎蓝最先看见的是一双鞋子,一双破鞋子,有几个与鞋子一样漆黑的脚趾头正在外面凉快凉快。炎蓝抬眼见那人破的不仅是鞋子还有衣服,黑的不仅有脚趾头,还有脸。那人头上顶的头发就像她所烤的野鸡的窝,来人悲凉而豪迈地大吼一声:“我可怜的坐骑啊,可怜你年纪轻轻就英年早逝....”
见她东张西望瞻前顾后,揣着明白装糊涂,某人被彻底激怒了,一双细长的眼睛瞪得老大,本若秋水般哀伤的眸子顿时流光溢彩火冒金星。
他极怒地瞪了她已一眼,继而又哀伤地垂了下去,盯着炎蓝手中剑穿着的野鸡,泪几欲落下。炎蓝这才明白过来敢情这老兄所说的坐骑就是她手中快被烤熟的野鸡,瞬间炎蓝额头的筋又很抽了三下,若是说人高马大的他是这野鸡的坐骑,她或许还信。但要是说这小小的野鸡是他的坐骑,她,一点都不信!
“这野鸡怎么会是你的坐骑!”炎蓝的话已冲出口。
那老兄怒了,怒得很坦白,“你说什么?野鸡?你敢说它是野鸡?你已人间俗物怎识九天凤凰!”
炎蓝傻了,又很郁闷。明明是一只野鸡,这老兄却硬要说是凤凰,看来是神志不清,炎蓝不禁有些同情他。
“我看你也不是故意的,我也就不要你以死谢罪。把它的尸身还给我,我会好好给它超度。”有一只凤凰坐骑的疯癫老兄态度软和下来了。
“它怎么会是你的坐骑?”炎蓝又傻傻地问了一句。
“嗖”的一声,眼前活生生的大人变得只有婴儿手臂长短的小人,乱头发破衣服破鞋子也变得极小,总之,就是可以骑上了那只被烤熟的野鸡。炎蓝见这一幕吓得手中的剑掉下了,同时掉下的还有剑上的野鸡,眼看那只被烤得香喷喷黄灿灿的野鸡就要掉进灰里了,那人手快,手指在野鸡下面一划,一方洁白干净的布凭空出现,立马将野鸡打包,一扯包着野鸡的布就飞回他的手上,他人太矮太小,就顺势一甩将野鸡甩在背上背着。又觉得不太好,光芒暴涨,暴涨的还有他的身躯,他就从一个小人儿变得如初见时那般高大。
炎蓝目瞪口呆地欣赏完这一系列变化,直到那人一手拿着酒葫芦一手提着她的野鸡转身离去,喜滋滋地赞叹道:“又有下酒菜了。”炎蓝总算明白了,那怪物在光天化日之下,光明正大又理直气壮地抢劫了她的野鸡,可惜明白得有些晚。
炎蓝从震惊中转醒,立马拿起地上还烫手的剑,怒吼道:“还我野鸡!”人与剑齐飞,可是连那怪物的一片衣角也没埃着,还没嗖一声,怪物就不见了,只有扑通一声,炎蓝摔着了。
现在她好饿,饿得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她突然觉得阿娘的那句“只要你武功天下第一,钱啦,菜啦,命啦都能抢劫回来”有点错,若是碰到了怪物怎么办?比如说刚刚那位,菜抢不回来了,她忽然觉得有些无措,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可是仔细想想又不知道该去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