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苑?”苑阳偏着头喃喃道,像是不自觉地念出这个名字。
不对吧,怎么会想到她?
苑阳握起拳敲自己的头,然而这却不能阻止她继续往下想。抄写是没有办法继续,她干脆托着下巴看着那仅有的从门里露出的一小块天空里飘荡的几丝云彩,发呆。
但是话又说回来,如果是紫苑的话……就说得通了啊!
景瑞在失踪的这段时间,如果传说有一定的真实性的话,那么就是和紫苑在一起——这不是刚好填补了那段空白么?而他回来之后变得更加沉默抑郁,如果是紫苑那句拒绝等他的话他听见了,那么不是刚好可以解释这个的原因?如果……如果紫苑就是“少将子渊”,那么景瑞高兴的也许就不只是有了克敌的好主意,将对方“拥之入怀”……也就和他的性格并不矛盾,不是么?
可是最大的问题是……子渊是男子吧?不过要是紫苑女扮男装倒不是不行不是么?反正在古代女扮男装应该很普遍吧?再加上那个动乱的背景……
苑阳皱着眉,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不自觉地咬着下嘴唇,露出洁白的牙齿,像小兔子一样可爱。
而楚骁,从苑阳放下笔开始,就一直在注意她。
只有一瞬间,楚骁的眸中闪过一道光——如果是她的话,的确会看到什么我们看不到的东西吧。
“哪,楚骁。”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楚骁已经习惯苑阳直接叫他的名字了。听到这呼唤,楚骁抬起头,他看见她眼中明亮清澈,没有一点悲伤地痕迹,仿佛清晨那个哭得像个孩子一般的人只是幻觉。还是忍不住再次惊讶——是她太会伪装,抑或她太过坚强?
“什么?”
苑阳拿着一张纸,远远地就可以看见写了两个字。她将宣纸放在楚骁面前。
两个字的字体都很大,然而大小不一,一笔一划整齐工整。苑阳欠身,将头降到与楚骁差不多高。长发因此垂到桌上,随着苑阳说话而细微地移动。
“这两个字,怎么念?”苑阳指着上面的那两个字——斟酌了半天,还是决定问问楚骁。说不定自己和这些藤蔓字八字不合,认错了也不一定。
“子渊。”楚骁放慢语速——如果她不提,那么就当她早上没有哭过好了。
苑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嘟着嘴直起身子,喃喃道:“哦……”
才走出不到两步,这次是楚骁先开口了:“怎么——突然问这个?”
苑阳垂眸,看着自己的鼻尖,似乎在犹豫。
“那——你知道不知道‘子渊’是谁?”
楚骁想了一想,发现自己对苑阳说的这个名字毫无印象,只能无奈地摇摇头:“不知道,你在哪儿认识的么?”
“不是啦——”苑阳指着面前的《秦史》,“刚刚看到的——我觉得有点奇怪啊,这个景瑞的少将。”
“睿帝身旁一向多才俊,有一两个怪人也不足为奇。”话是这么说,楚骁却默默地收起那张写着“子渊”的宣纸,将它夹到了他正在看的那本书里。
“不是——不是那种奇怪,总感觉景瑞对这个‘子渊’的态度……很不一样啊。”苑阳也不明白她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会这样在意这一段历史,会这样在意这个叫作“子渊”的人。她感觉莫名地似乎就是有这么一种冲动,驱使着她弄清楚。
“哦?哪里不一样?”楚骁站起来,走到苑阳桌旁,似乎对苑阳的执着早已料到。
“嗯……先说了啊!我没有对你们的先帝不敬的意思……”苑阳先笑着说,眼睛眯起来,露出左边脸颊上小小的酒窝,“可是你看……这里,就是这一句啊……你有没有觉得景瑞对这个叫‘子渊’的少将,表现得高兴过度了?”据她所知,这个时代的男子应该不会这么随意就拥抱另一个男子才对。
楚骁皱着眉——这一段历史他没有少看。然而却的确是第一次注意到苑阳所说的。
先帝手下将军贤者无数,怎么可能注意到这个只出现了一两次的名字——而她却注意到了。并且她刚刚那个称呼——直呼先帝名字,倒是,很不普通。
等一下!
她刚刚是不是说了“你们先帝”?!想到这里,楚骁眼里流露出更深的疑惑。——难道她是异邦人?
“嗯?楚骁?你在想什么??”苑阳的见楚骁突然就陷入了沉默,心下莫名,左手在楚骁面前晃了晃,白皙的手腕上银绿的镯子一下就让楚骁回过神来。
楚骁看着苑阳,笑了笑:“没什么,我在想,太傅去了江南,年前应该不会回来,抄写的事不用急。这些日子闷在府里甚是无聊,我们明日出去走走?”
苑阳露出失望的表情——还以为他在想子渊的事呢。
“无聊的话……倒还好了啦……”敷衍地应付几句,心里想的依然是子渊和景瑞——苑阳就是有这样的坏毛病,若不完全弄明白想知道的事,就一直卡在心里。
而楚清扬和梁亦衡,说是共同去了江南。实际上去了江南的只有楚清扬一人。梁亦衡则留在了临夏城里。
似乎太傅府两父子都有一个共同的目的——查出那个叫做“苑阳”的怪女子的身份。而在楚清扬的眼中,只要是梁亦衡,便没有什么做不到的事。这也是梁亦衡留在临夏的原因。
楚清扬是对的。只是他了解得还不够彻底。
上午会来茶楼的人很少。只有稀疏的几个客人,除了梁亦衡剩下的便都是上了些年纪的。且不说他们的听了怎样,便是听力还算正常,隔着这么些桌子也不会知道其他人在说些什么。更不用说他们对其他人在聊什么一点探听的兴趣都没有。
梁亦衡坐在窗边,他习惯于坐这个位置,阳光可以被捧在手上。他自斟自饮。尽管穿着普通的衣服,也难掩他的气质。引得店主的女儿往这里频频侧目。他倒也怡然自得。
“哟,亦衡,那边的姑娘可是一直在看着你呢。”头顶响起熟悉的声音。
梁亦衡恭敬地站起来,微微朝对方一欠身:“老师。”
“呀呀,都说了不要这样嘛~烦死人了啊~~”一屁股坐在梁亦衡对面。即使已经一把年纪,一样可以看出他当年是怎样的英俊潇洒。如果他坐在那里不动,大概会让人误以为是那一家的高官。可一出口居然孩子气得让人有不自觉地扶额的冲动。
“老师近来应该身体不错。”
“你这小子什么意思啊,就跟墨青学吧。也不好生说话,文邹邹地叫人烦。”管梅谷皱起眉,一口喝下那杯早就为他准备好的茶。
“墨青师父怎么没来?”
“啊啊,伤心啊……你这孩子就惦记着墨青,我也是你的师父啊……”
“老师……亦衡错了……”眉尖抽搐了一下,梁亦衡知道不能和管梅谷争。
“喂,你是说,楚骁在查苑阳的事?”来之前梁亦衡在信里说过这件事。也因此管梅谷才会丢下一屋子的孩子直接跑到这里来。他这个做先生的跑了倒是没事,就是辛苦了尹墨青。要知道墨青最头疼的便是那些黄毛小子。
“的确,除此之外——”梁亦衡拿出一张纸,纸上画着一个半圆的图案,是一只——准确地来说是半只——凤凰,“他在找能做出这块玉佩的人。”
管梅谷敛起笑。严肃地看着纸上的图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