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然间,两年时光于不知不觉间悄然流逝,丝毫波澜都未曾掀起。
昌和十六年,三月。
清晨的六溪草庐,朝阳刚起,雾气腾腾。
草庐后院,一块平整的草地上,五个身穿白色士子长衫的少年,各持一柄精钢长剑迎着朝阳舞动着,一个个身姿矫健,动作有如行云流水般流畅,剑式虽不刚猛,却是非常灵动,观赏性极强。
半个时辰后,五人相继收了剑。
韩涛将剑入鞘,抹去额头上的些许汗水,笑呵呵的拍了拍赵铭的肩膀,说道:“子忆,你进步可谓是神速啊,这才两年时间,你剑术都超过我们了。”
赵铭此时却是气息均匀,也做样子微微喘了几口气,笑道:“子同师兄,你就别笑话我了,我也就是有几分蛮力气罢了,想你那句‘暮山横翠,残叶飘黄,素景楚中天,无处不凄凉’连老师都拍案称绝啊!我前几日的诗赋考试,老师又是给的尚可二字。”
另一边的禹飞扬,立刻愁眉苦脸的叫起屈来:“喂,子忆啊,做人可要知足啊,子同师兄可是从师八年了,你才两年就获得了尚可的评语,我呢,我比你还早入门三月,老师给我的评语是污秽不堪,还闭门思过了一日。”
“哈哈,子凯你小子胆大包天,老师考试,你还敢写‘芙蓉帐暖,困极欢馀’这样的句子,没有挨戒尺已经算是万幸了!”
禹飞扬的话音一落,引来了其余四人轰然一笑。
韩阳昱,前大楚国都察院右都御史、太子太傅、翰林院学士,现在隐退的六溪居士,关门弟子一共有五,除赵铭外,尚有韩涛、禹飞扬、杨昌元,毛光大四人。
这五人,都是韩阳昱仔细挑选出来的,其中文采以入门最久的韩涛、毛光大最佳,两人三年前便已经参加过院试,已有秀才功名在身。
而家居幽州城,家境殷实的禹飞扬正经诗赋不怎么样,私底下写艳词可谓一绝,没少挨韩阳昱的训斥和戒尺,如果不是他经议出彩,怕是早被赶出了门。
“我胆子再大,也没子忆胆子大啊。”禹飞扬朝赵铭竖起大拇指,啧啧道:“想当初,他刚一入门就敢违逆师命,幸好老师没有计较,要不,他肯定成了我们大楚国最快被驱逐出师门的士子了。”
听禹飞扬这么一说,其余三人也朝赵铭递过去钦佩的眼神。
当初赵铭入门之时,韩阳昱阻止他去见赵青山,赵铭却依旧去了。而事后,韩阳昱非但没有计较,反正对他教导有加。
“老师的胸怀,远非我等所能及的。”赵铭谓然一叹,当初他都做好被逐出师门的准备了,哪知韩阳昱又让韩涛把他叫了回来,浑然当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
五人边走边谈,来到饭厅便不再谈论,静待韩阳昱过来用餐。
早餐是馒头酸菜,外加一碟小米粥和花生米。
俗话说寒窗苦读,韩阳昱对这五个学生却非常的善待,除了对他们功课异常严厉之外,一日三餐,住宿衣着等俗务,全部由一个老仆打理,丝毫不用他们理会。
不久,韩阳昱进入厅中,几个弟子忙起身招呼。
“坐下吧。”韩阳昱点了点头,等他先拿起筷子之后,几个弟子这才开始用餐。
寝不语,食不言,咀嚼无声,这是所有士子都必须遵守的基本用餐礼节。而这一套礼节,也是丁氏从小便教予赵铭的,在这方面,他倒没有什么不习惯。
餐毕,韩阳昱久久的看了韩涛和毛光大一眼,说道:“还有两个月就是乡试了,子同,子知,马已经给你们备好了,你们今日便归家去吧。”
“老师……”虽然早知道会有今日到来,但真的到了这一刻,韩涛和毛光大均不由得眼眶一红,立刻站起身来,一时间却又不知说什么是好。
赵铭看着两人,心底也有着深深的不舍。
韩涛和毛光大入门最早,两年来没少照顾他这个小师弟,而参加乡试,只要中举,就拥有举人身份,也就意味着韩涛和毛光大即将离开师门,踏入仕途了。
“读圣贤书,当心怀天下!”韩阳昱摆手示意两人坐下,沉声到:“你们当清楚,当年先皇下令取消科举,我们大楚四十年来一直是采取的举荐制,导致现在官员良莠不齐,大小门阀家族势力割据,河东方家、辽西殷家、广越樊家、巴蜀司空家、河套呼延家把持着朝政,架空皇上,当今圣上励精图治,重开科举,你二人当竭尽全力报效圣上,为天下士子做个表率!”
“学生谨记!”韩涛和毛光大立刻躬身领命。
韩阳昱接着道:“乡试你们无须发挥出色,中举即可,也不用追求解元,会试你们自行落榜,在家等着朝廷的任命吧。”
“老师?”不止韩涛和毛光大愣住了,赵铭、禹飞扬、杨昌元也是纳闷不解。
天下士子谁不希望金榜题名?就别说高中状元榜眼,就是中个进士也比举人强的多啊!举人虽也能入仕,但顶多给个九品官,而进士,起码是五品,状元更是三品。以韩涛和毛光大之能,他们自认为考个进士应该问题不大,可是韩阳昱却只让他们考一个举人便罢。
“如果我问你们当官是为了什么,你们十有八九会告诉我,是为了辅佐圣上,造福于天下,对吧!”韩阳昱笑了笑,接着道:“这固然没错,当年我也是这么回答的,可是子忆当初给我答案,却是让家人过得好一点。”
韩涛和毛光大几人都有些忍俊不禁,想笑却又不敢笑,当初赵铭的回答,他们至今还当笑话说来着。
顿了顿,韩阳昱接着道:“你们也许会觉得这很好笑,可是,我认为这才是最正确的回答。没错,当官就是要让家人过得更好一点!所谓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当了官,哪怕是一个小小知府县丞,你治下的子民都是你的家人,你所辖之地便是你的家!所以,子忆这话,我认为相当正确!”
赵铭不由得脸一红,当年他可没想这么多,韩涛几人却是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见几个弟子的模样,韩阳昱赞许的点了点头,接着到:“既然是为了造福天下,品级大小又有什么区别呢?高居于朝堂之上,各方利益纠缠,反而更受掣肘,远不如地方官员能有所作为。”
“学生受教了。”韩涛和毛光大同时羞愧的低下了头。
韩阳昱叹了口气,说道:“现在朝廷家族门阀势力云集,为师当年得罪的人不在少数,你们如果中个进士,甚至于状元榜眼之流,十有八九会被给个虚职高高挂起来,最好的下场就去翰林院当学士。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相反,如果你们只是一个举人,为师还有些故交好友,让你们当个实权知府还是没有问题的!”
赵铭几人面面相觑,他们没想到平时里谨言慎行的老师,此刻却说得这么直白,摆明了说要给韩涛和毛光大去走关系。
注:本文诗词大多是‘参考’来的,略微作了些修改,以后同此。实在没有写诗的才华,偶的神啊,宽恕我的‘参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