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下午,赵铭便向丁氏提出了要去六水村参加考试,虽然他舍不得离开他娘,但是,他更想出人头地。他想给赵燕妮洗刷冤屈,他想让他娘过上好日子。
虽然他知道自己现在是武术双xiu的修士,等过几年,体内的杂质排完,要想当官应该不难,可他就是趁这几年学点东西,他知道,自己除了武功外,言谈见识谋略都远远不如慕容靖,而慕容靖,在他心里已经是敌人了。
丁氏听到后,沉默了许久,然后静静的道:“铭儿,你真的想当官吗?”
“嗯。”赵铭使劲点了点头。
丁氏望了赵铭一眼,再次沉默了。要是平时,赵铭肯定退缩了,他不想违背他娘的意思,但这次,他脸上的表情极其坚定!
“铭儿,你太单纯了,出门在外,切记要多长个心眼,万事皆需谨慎,你去吧,别记挂娘!”这是临别前,丁氏唯一一句嘱咐。
她甚至都没有去送赵铭,只是望着赵铭的越去越远的背影,偷偷的潸然泪下。
赵燕妮好不容易把小虎关严实了,眼睛通红的给赵铭送行。并没有计较他那‘天天陪着你’的食言,而是静静说道:“铭哥哥,如果你真的通过考试了,一定要记得回来看我啊,我们一起去抓兔子……”
“铭娃子,好好念书,大伯相信你!”这是送赵铭去六水村的赵大山,一路上说得最多的一句话。
“我一定能行的!”赵铭暗自握紧了拳头。
六水村,在山阳县以东,是山阳县为数不多有水田的地方。由于赵铭体质不佳,一路打听,整整赶了十日路程,赵青山这才把他送到了地头。
“铭娃子,那前面应该就是那大官儿住的地方了,我就不过去了,在这里等你……”赵青山指了指前方那一处依山傍水的宅院,拍了拍赵铭的肩膀,停下了脚步。
“嗯,大伯,你放心吧,我一定能行的!”赵铭点了点头,深呼吸了两口,抬头挺胸,略微整理番仪容,迈开步子走了过去。
青砖青瓦的房子,约莫有十数间的模样,隐藏在一片绿荫之中,没有一般人家的篱笆围墙,几张树墩雕琢而成的桌椅随意摆放在屋前。
离屋子十余丈远地方,有着一个简单的门楼,匾牌上书“六溪草庐”四个飘逸洒脱的大字,门楼的一侧的柱子上还挂着一块木牌,写着“庸人勿扰”四个小字。
这也能算草庐吗?赵铭有些诧异。他却是不知,这等房子对屋内的主人来说,的确是不折不扣的草庐了。
赵铭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庸人,他只知道自己不能退缩。轻手轻脚的走近,听到屋内传来了一道苍老而平和,充满着韵律的诵书声之后,立刻停住了脚步。
“夫万物之数,从一而起。局之路,三百六十有一。一者,生数之主,据其极而运四方也。三百六十,以象周天之数。分而为四,以象四时……”
赵铭知道打断别人读书是一种不礼貌的行为,在屋外静静的等待着,虽然那诵读的内容,他一句也没有听懂。
一个多时辰之后,屋内的声音还是没有停止,不过却是成了释读文章,这些赵铭倒是听得津津有味,干脆在一张木墩上坐了下来。
许久之后,屋内的读书之声停了,一个年约六旬,胡须斑白,精神却是极为矍铄的老者打开屋门走了出来。
“以逸待劳者,胜。不战而屈人者,胜……以逸待劳者,胜。不战而屈人者,胜……好有道理啊。”而此时,赵铭听得入了迷,正一个劲的揣摩回味着。
老者看了看坐在树墩上,正津津有味的回味着自己刚讲过的《棋经第六》的赵铭,也不出声打扰,面带笑容的坐到了另一张凳子上,并挥了挥手,示意从屋内走出来的几个学生,不要出声。
“老先生……您好!”赵铭虽然入了迷,但老者过来不久,他还是立刻惊了起来,给老者鞠躬问候。
这么快就被察觉了,老者感觉好生无趣,微微点了点头,问道:“你所谓何来?”
“我是来求学的!”赵铭估摸着这老者十有八九是他要找的人了,立刻恭敬问道:“请问,您是这里的主人吗?”
“算是吧。”老者和蔼的笑了笑,问道:“你为什么要来求学?”
“因为……”赵铭一路上想过,这位先生会考他什么,想来想去也就想到可能会让他识字念书,却没想到他会有这么一问,心中的想法立刻脱口而出:“因为我想当官!”
听到赵铭的回答,老者先是愣了愣,突然一击掌,放声长笑了起来:“哈哈哈,想当官,好……好一个想当官啊!”
赵铭被老者笑了个面红耳赤,意识到自己可能回答错误了,但此时也已不能改口,只能羞赧的低头站着。
老者长笑了半天,笑的非常的舒心,看到赵铭局促的样子,又忍俊不禁的问道:“那你为什么想当官呢?”
“这个……”赵铭又愣住了,要是换成一个名门弟子此刻肯定会说为君分忧,为国效力之类的,但赵铭毕竟见识有限,却是不会说这类套话,他想了半天也只能红着脸讲出了实情:“因为我想让我的家里人过得更好一点。”
赵铭单纯,但他不傻,他虽不知道怎么讲大话套话,也知道不能讲当官就是为了找县丞报仇的。
“好一个想让家里人过得更好一点啊!”老者叹了口气,脸色渐渐严肃了起来,望着赵铭道:“希望有朝一日,你真当了官,还能记得你今日所说之话。”
见老者一脸的严肃,赵铭忙点了点头:“老先生,如果我真当了官,我一定记得!”
“你跪下吧!”老者微微颔首,坐正了身子。
“啊!”赵铭愣了愣,随即大喜,立刻跪了下去,恭敬的磕了三个头:“徒儿拜见师傅。”
老者抚着胡须,肃然道:“赵铭,你既想入仕,首先得有士子的模样,行弟子之礼时,你应该自称学生,称呼我为老师,明白吗?”
“是,老师。”赵铭点了点头,连忙改口:“学生赵铭,见过老师。”
“嗯,奉茶之礼今日就免了,你起来吧。”老者这才满意的点头了点头。
“赵铭,你年龄几何?家居何处?”老者让赵铭一旁坐下,这才开始细细询问了一番。先收弟子再问详情,整个大楚国估计也就这么独一号了。
“老师,我今年十三,家住莫巴县的甲山村……”赵铭立刻一一做答,并双手递上了一份盖有里正印记的户籍凭条。
赵铭的户籍本在赵家巷,可他现在已经是死人了,根本无法开到户籍凭条,赵青山便在甲山村给他出具了户籍证明,莫巴山内管理户籍的里正都是猎人首领,他这个户籍凭条也算得上是真的。
老者将那户籍凭条仔细看了看,收好,抚须道:“赵铭,身为士子,必须得有字,为师今日便赐字于你,嗯……就叫子忆吧,希望你能够终身记得你今日所说之话。”
“是,老师!”赵铭虽不知道老者要他记住今日之事是什么意思,也只得连忙点头应声。
老者招来一名二十出头,长相异常斯文的少年,朝赵铭道:“子忆,这是你大师兄子同,你随他去吧。”
赵铭想起赵青山还在外面等他,忙道:“老师,我大伯在外等我,我能先去交代一声吗?”
“不用了,久不见你出来,他自会离去,与你师兄去吧。”老者望了赵铭一眼,语重心长的道:“子忆啊,你既入了我门下,那便有了士子身份,与猎户之流不可交往太过,有shi身份的,懂了吗?”
赵铭愣住了,红着脸,低声道:“老师,我大伯辛苦送我至此,我怎么能不去与他交代一声……”
“嗯?”老者一脸严肃,眉头顿时皱了起来,沉声道:“难道你立足未稳,便想违抗师命?
“可是……”
见赵铭还欲争辩,老者一摆桌子,怒声道:“你再顶撞,为师立刻将你逐出师门,你可信否?”
“师弟……”那叫子同的师兄,忙轻轻扯了扯了赵铭的衣袖,示意他住嘴。
一边是仕途,一边是亲情,赵铭第一次站在了人生的十字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