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台黯黯烟初灭,又见骊山血,歌舞丝竹更何如?唯有旧时明月满平芜。笑是金莲消国步,玉树迷烟雾,生啖敌酋饮龙泉,由来倾国遗恨在婵娟。
人常言红颜祸水,可男人又多半是为女子在拼搏。若那女子厌我贫寒相辱,则心下生恨,定创事业叫其悔恨,若那女子不厌我贫寒来嫁,则心下生愧,定闯富贵为红颜莫受屈辱,所以人说,贫贱夫妻,更见情深意切。
李博闻感怀如玉情深,投桃报李,关心备至的哄着娇娘高兴,秦如玉拿夹子打恼了李博闻,一路上也体贴入微的哄着郎君开心,相敬如宾下,这感情却也如胶似漆一般,李博闻恨不得这南下路途再远些长些,然而过了金州,后蜀边境已经遥望在及。
边境之地,官兵往来更急,两人收拾好兵器,准备蒙混过关卡,北方战乱,与后蜀接壤还算安稳,往来多是买卖商客,两人一个丰神俊朗,一个貌美如花,盘查的兵官时不时扫向秦如玉几眼,似乎考虑检查到她的时候动动手脚。
终于检查到他二人,李博闻翻手悄悄将一锭银子赛到那兵官手中,说道:“我陪娘子回门,各位大人就放过内人吧。”那兵官将银子往袖子一塞,颠了颠袖筒,一是颠到里面去,也是颠下重量,颠完才笑道:“你小子,娶了这么漂亮个婆娘,一路没少花费吧。”身后当兵都是老油条,知道其中情况,见李博闻愁眉苦脸,纷纷大笑起来。
远处一阵马蹄声,一队骑兵奔腾而来,那兵官喊道:“好啦好啦,笑够了就都回自己位置上,又来活了。”
那队骑兵转眼已经到了跟前,交涉一番,递给那兵官一张画卷,那兵官打开一看,先是一愣,突然大叫道:“抓住那二人。”又拉响了呼哨。
李博闻与秦如玉刚骑上马,就听那兵官叫喊,一时莫名其妙,却也不能束手就擒,只得连着包裹兵器的绸布一同抓着,迎击来敌。关卡后面乃是怀德军驻扎之地,呼哨不断响起,接连向怀德军大营而去,不大工夫,大营中已经有士兵冲出来。
两人一见不能向前硬闯,只得向回冲杀,好在此时身后叛兵不多,两人顺利冲杀而出,先前那队骑兵已经跟了上来,穷追不舍。
李博闻见甩不掉追军,狠了狠心,向巴山方向而去,到了巴山,借着山上林木掩护,这才算暂时甩掉追击的叛军。
原来那刘崇遣亲信会同刘词平叛,自然挑选心腹之人,那人叫杨学伟,妻子何欢氏乃是曹州防御使何福进之妹,杨学伟出了太原,却闻听姐夫随从郭威南伐,竟然连着书信一起投奔了郭威。
郭威得知,让人画了李博闻与秦如玉的画像,遣快马星夜赶往后蜀边境,以堵截二人,防止腹背受敌之窘,那队骑兵刚刚赶到怀德关卡,正遇到准备出关的二人。
李博闻与秦如玉逃入山中,好容易寻到了山民踩出来的山路,蜿蜒而行,准备越过大巴山再寻出路,却被个挑柴的小伙挡住了去路,那小伙:腰别大斧敞胸襟,麻白短衫泥汗侵,横着扁担挑柴薪,步履轻盈歌转音。
两人心急赶路,那小樵夫只是挑担慢行,犹自唱着山歌:“小米饭香来土窑洞暖,羊肚子手巾山道道兰,哥哥唱歌来情妹妹暖,亲口口拉哥被窝窝里钻。”
两人愁肠百转却被这歌声逗弄的忍俊不禁,李博闻又转念想:我二人要过这大巴山,正缺个领路的,就上前道:“小兄弟,用我的马帮你担柴,你帮我二人过山如何?”
那小樵夫看了看李博闻,说道:“额看你白净脸面不似好人,若是额把柴放到你的马上,你骑着跑了呢?”李博闻哭笑不得,秦如玉却是大笑起来。
小樵夫又看了看秦如玉,道:“这姐姐生的美,感情是好人,额信得着姐姐,就把柴放到姐姐马上吧,不过额先要把柴送回家去再来帮你。”李博闻一阵气苦,暗骂谁说山里人淳朴来着,简直扯淡,随声道:“按你说的吧。”
一路闲聊,才知道这大巴山山脉绵长,向北延伸,向南则没有多少屏障,而向北则是深山老林,没有山路,容易迷失,那小樵夫住在山窝子里的小村落,几十户人家,父母早亡,山里人淳朴,互相将养着长大的,他也懂事,七八岁就帮着邻居劈柴,大了又帮着村里人上山伐木,没名没姓,村里人都叫他柴禾。
柴禾打小练就了一身蛮力,几百斤的柴禾担着山上山下的跑,寻常人家用的斧子不顺手,攒着卖柴禾的钱做了个大斧子,重百二十斤,每每上山,都要用荨麻绳子四五圈的颤在腰上。
陪着柴禾将‘柴禾’送回到村里,已经是炊烟四起时候,在柴禾自己开的土窑洞里,三人吃了些粘濡的小米粥,才趁着傍晚翻过巴山,却见山下已经设下十里营盘,层层围堵,不得不退了回来。
李博闻思忖良久,才问柴禾道:“你可有山里人的衣服?”
柴禾想了想,犹豫着说道:“有额爹娘生前穿过的,额一直留着。”说着找了出来,给李博闻与秦如玉换上,秦如玉拉了帘幔,换了粗布衣服,却是:土蓝衬子白花缀,其中俏美耐寻味,不是广寒谪落女,却带乡村几分媚。
柴禾看的呆了半晌,嚎啕大哭道:“额梦中见着额娘,就是这般样子。”惹的秦如玉脸上羞红,更是娇艳欲滴。
李博闻换上衣服却紧绷如缚,不得已又换回自己那身,见了这般情形,想到过关卡时被人注意,于是到炉膛里取了些草木烬灰,用清水搅了,胡乱往秦如玉脸上。
“你做什么?”柴禾正感怀秦如玉如他想象的娘亲样貌,见李博闻如此胡来,不由分说,解下斧子就朝李博闻劈来,李博闻连忙顺手抓了秦如玉的金锏去挡,却连着手臂都振的一麻,柴禾又抹斧横砍而来,李博闻抽身后退避过,秦如玉连忙喝阻柴禾。
见李博闻狼狈不堪,秦如玉不悦斥柴禾道:“你这是做什么?”
柴禾憨笑道:“额见他欺负你,额知道你俩好,额没使力气真打。”
李博闻心中惊骇,没使力气尚且如此,使了力气不是要了人命,秦如玉又问道:“我见你斧法连贯,何人所授?”
柴禾笑道:“哪来的斧法?就是劈柴的竖劈和砍树的横砍,总干这些活,额使的熟了。”
秦如玉又责他一通,柴禾只憨笑低头不语。
待如玉消气,李博闻才道:“如玉,明日一早,你带着书信和柴禾扮作夫妻混出包围,速速送去CD李博闻本想说兄妹,可两人相貌差距太大,徒令人怀疑。
“我既然随你南下,就做好了与你同死的打算,难道你以为,没了你如玉还肯偷生么?”秦如玉听他那般安排,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妥。
“书信才是要事,况且我自有出去的办法,我的智谋如玉还不相信么?”
秦如玉想了片刻,说道:“我权且信你,但你若有什么不测,我定会用尽手段为你复仇,然后再去陪你。”
李博闻大骂道:“我还没死,你就想来给我待绿帽子了。”
秦如玉想笑,却终是没笑出来,李博闻意思说她要去魅惑君王,她虽未如此想过,但若李博闻真遭难,能为他复仇,如玉愿意。
转身秦如玉对柴禾说道:“柴禾,你说我像你娘亲,不若我认你做弟弟罢。”分别在即,他又与柴禾孤身上路,如玉心思细腻,与柴禾定下兄妹名分,让爱郎安心。
柴禾道:“你长的像额娘,怎能做额姐姐,要么你做额的干娘吧。”
秦如玉啐道:“你我年纪相仿,我怎能做你干娘。”柴禾纠缠道:“额娘死的时候差不多也你这般年纪。”秦如玉纠缠不过,只得应了,又道:“既然你做了我干儿,莫在让人‘柴禾、柴禾’的乱叫,就随我姓氏,做秦禾名字,表字开斧罢。”
秦禾秦开斧得名大喜,跪谢了干娘秦如玉,又扣了三个响头,道:“中了,额就叫秦禾,额以后定给干娘尽孝。”
有缘命里终相逢,山里拾柴做螟蛉,赐儿秦禾做姓名,假作夫妻后蜀行。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天眷痴情人不悔,此后琵琶和泪弹。
如玉临行只哭道:“李郎李郎,我只在CD侯你十日。”十日之后如何,却是不说。
“没来由的胡说,我此次出围,也难过关卡,有你去送信,我自是折返太原去,到时自能相会。”又是好一番哄骗,才算骗走秦如玉。
秦禾经常挑些木柴卖到军中,与一些守兵也是脸熟,又寻着他熟悉的路去,敷衍一番便过了关卡。
远远见到秦如玉混了出去,李博闻心中才算安定,遂又苦恼,先前说有出围计策,只是宽解秦如玉的说辞,待到如玉真的去了,心下又不免失落,想到自己对秦如玉依赖如斯,心下伤感。
如玉,我今生不能护着你,也定然不愿你与我一同遭难。
李博闻回转秦禾的土窑,反复理不顺心思,又担心叛军上山盘查,就收拾了东西,向大巴山北麓而去。
正行着,却见山路边落下两根檑木,数十匪人将他围住,只喝道:“此山祖上开,过路留钱财。”
正所谓:一波未平一波起,运势错时多折曲,赔了夫人南行去,又落深山贼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