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塞金陵靖,巴山玉垒空。都将百年兴,一望九江城。汉水行人少,巴山客舍稀。向南风候暖,腊月见春辉。
巴山脚下,营盘环立,兵刀如聚,高怀德纵马而来,两侧军兵纷纷让开一片场地,李博闻盯着高怀德,瞳孔一阵紧缩,催马向高怀德迎去。
远处山林中盗匪的眼线,见着李博闻白日闯营独斗高怀德,竟然也不顾生死,跳将出四五人,前面一人正是那日抓了李博闻的头领,几人远远高唱道:“今朝把碗酒,喝个够,醉不休,好汉这一去,不回头,末须留,何惧那死之苦,何惧那死之撼,今朝战死随风去,二十年后还是一条好汉。”
原本依着李博闻的性格,却是不敢这般舍生忘死的,但连日来在盗匪窝中耳目渲染,尽是这些亡命气概。
这若放在现代,闷声发财的是高人,不惧生死的是傻瓜,可放与古代却是行不通的,遥想李陵与杨业,同样北击匈奴,也同样被友军出卖,种种机遇如同翻版镂刻一般,然李陵降了,杨业战死,一个遗臭万年,一个名垂青史,但君若看过《李陵答苏武书》,却也是声声血泪,催人伤怀,为李陵道一句可惜,所以说这历史上豪勇之人,往往也是时代背景所迫。
闲话不提,且看战场,两马相错,两枪相接,两人已经战在一起,待到相近,高怀德压低声音问道:“你手中的枪从何而来?枪法何人所授?”手上却也不停顿,长枪乒乒乓乓一阵对击。
“枪法乃义父杨衮所传,长枪乃叔叔展雄所赠。”两人这一对一答,两马一错而过,调转战马再回身冲斗。
“杨叔叔乃我父八拜之交,论起来你还当叫我一声哥哥。”高怀德策马相近,又低声说道。
“那又怎样?”李博闻见他称兄论弟,手下依然不停,心中不免生气,也攻的越加急促。
“刘承佑已死,你还这般拼命,保的谁来?”高怀德也不生气,只说隐帝已死。李博闻心中冷笑,不答反问道:“你身为汉臣,怎助那郭威叛乱?”
高怀德皱眉道:“刘承佑听信谗言,诛杀功臣,寒了军将忠心,郭将军替众将帅洗冤,清君侧小人,怎能算做叛乱?”一众兵将见二人打的热闹,已擂起战鼓,给高怀德助阵,却不知道二人手下这时都已收了力道,话起是非功过,手下只看着好看罢了。
“隐帝已死,郭威不立新君,却叫太后临朝,狼子野心,你难道不知?”虽然许多事件李博闻有些对不上年限,但是发生过什么,他还是知晓的。
乾祐三年十一月十八日,郭威军至澶州,澶州节度使李洪义请降,并率所部随行郭威渡黄河,进逼开封,十九日,郭威军至滑州,义成节度使宋延渥持符节迎郭威,共趋东京。
开封府尹侯益与慕容彦超、吴虔裕等率所部兵将前往澶州阻截。后汉隐帝又遣左神武统军袁支、邓州节度使刘重进等率禁军会合侯益、慕容彦超,列阵于七里店,欲与郭威军决一胜负。
二十日,后汉隐帝前来犒军,慕容彦超自恃骁勇争功,引轻骑直前冲击。郭威命何福进、王彦超、李筠等率骑迎战,杀百余人,慕容彦超坐骑跌倒,仓皇撤兵,领麾下十余骑败奔兖州。
慕容延超一败,诸军失了士气,非逃即降。侯益、刘重进降附郭威,吴虔裕等溃逃。后汉隐帝与宰臣从官数十人藏入民舍,被京师乱军所杀。郭威率军入东京,奉太后临朝。
此时的郭威,已经预谋篡位,因此李博闻这一问,却也令高怀德无法答辩,两人都打斗一会,高怀德唉唉叹了两声,说道:“你擒了我出围去吧。”说罢枪式一缓,被李博闻枪杆扫上肩头,一声惨叫,跌落马下。
怀德军战鼓嘎然而止,军兵一脸错愕,高怀德十八岁单骑救父,勇冠三军,今日竟然落败,叫他们难以相信。李博闻可不管他们如何想法,只拿长枪指着高怀德,对围困军兵喝道:“让开一条道路,待我出去,自然放了你们将军。”
那怀德军将士这才回神,看向高怀德,见高怀德点头,才纷退两侧,让开一条去路。
李博闻将高怀德拉到马上,高怀德也不反抗,两人一骑向属河而去。那一众巴山山匪,见着李博闻擒了高怀德而去,纷纷嬉笑逃进山中,隐在远处的杨继亮也是退回山寨复命去了。
待到蜀河边,李博闻将高怀德放下,躬身道:“谢哥哥放我出围。”李博闻自然知道高怀德为何救他。路迢迢,水遥遥,亲如路,友如桥。
高怀德却整理一下衣甲,笑道:“我若是擒你回去,他日我父定拿我去向杨叔叔请罪,还不如就放了你,省的日后麻烦。”言罢又肃容道:“此时郭将军兵多将广,你若无万全准备,切不可以卵击石,最好速速返回太原,还可保一时平安。”
李博闻苦笑道:“我那女伴已先行去了后蜀,我无论如何,也是先要去上一趟,才能放心。”
高怀德暧mei笑道:“定然是弟妹了,那却是须得去上一趟了,不过我听闻郭将军也遣了使者去后蜀,此行还需谨慎小心才好。”李博闻听了心中一紧,更加担心秦如玉安危,再次拜谢,两人就此作别。
后蜀境地,古人喟叹,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梁州阳平关,川陕必经之路,却有汉水拦道,李博闻在码头寻了能载马的大船,横渡汉水,却总觉这船非船水非水,不禁感伤,相遇江南,相别巴山,蓦然回首,灯火阑珊。
舟渡汉水水流东,问水江南琵琶声,宁愿长买秦淮醉,不愿今日悲东风。
那船老大闲来无事,与船客闲话道:“前些时日我载了个姑娘家,那姑娘生的悠白水嫩,我载渡这些年,都没见过那般漂亮的姑娘家。”
李博闻听了,只怀疑可是秦如玉,若说如玉的姿色被人这般夸赞最是合适,就问道:“那姑娘家什么打扮?可有随从?”
船老大见一番话把这落寞公子也吸引过来,更见得意,说道:“那姑娘一见就是大户人家女子,穿的绫罗纱衣,自然也有家丁守着。”见李博闻一脸的疑惑,以为他不信,船老大又说道:“公子有宝马良驹,一路难去快些赶路说不定还能见到。”
李博闻心想也是,自己在这徒生疑虑,还不如快些赶去CD也不再追问船夫,只念渡船快些靠岸。
正是:感怀佳人音讯茫,却有船夫话娇娘,正有南下蜀中意,何必哀哀废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