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枪剑戟斧钺弓,一件武器万变通,艺多好向万里去,罢酒长歌侠客行。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珍惜少年时,少年不闯荡,老来徒嗟叹,道一句我当初若是如何如何,却是惘言,惹得后辈轻笑。再有那纸上得来终觉浅佐着,更见闯荡中学来的,才多是活命的本事。
却说这李博闻从了干爹杨衮学艺,却只授了一日,待他比划的有些模样,就叫杨继亮与他对打,两人骑在马上枪来枪往,李博闻也不知道从马上跌落了多少回,只苦的他被一个十一二岁的娃娃欺负,硬是要咬碎了银牙,合着血往肚里吞咽。
“哥子太笨,这平直枪最是普通,却也最难,讲究的是出其不意,迅捷威猛,只一下就要了敌将性命。看枪!”前一刻还笑着讲解的杨继亮突然一枪刺来,虽带着枪套,但刺在身上还是疼的,果真是出其不意,李博闻又惨叫着掉下马去。
六盘枪法,既不死板,又挥洒有度,却是冲锋破阵的好本事,李博闻这番辛苦吃的还是值得的,两人这一番比划到了午时三刻,那匪兵来叫用饭,才告结束。
李博闻扑打着身上的灰土,问杨继亮道:“弟弟几岁学艺?”继亮答四岁,李博闻这才心中舒缓,又问继亮可认得杨业。
按后世杨家将演义中所说,杨衮乃是杨业父亲,生子九人,杨业排行老大,又名杨继业,但结拜之时却听的兄长杨业称父亲乃是麟州刺史杨信,李博闻一直心存疑惑,才有此一问,待继亮答不识得,才道那演义一类果然与正史差了好多,两人说着就进了中帐。
这草莽之人多是一顿饭无酒不欢畅之辈,李博闻也不得不吃些酒肉,待酒有些上脑,忙说还要习枪,就拉着杨继亮跑出大帐,展雄笑道却是用功,也不去管他,自顾与兄弟畅饮。
男人酒后三种样,一种默默只观望,二种涕泪满衣裳,三种打骂血胆壮。
李博闻却是属于那第三种的类型,酒劲一来,枪法才见威猛雄浑,也能与继亮过上几十回合,继亮笑道:“哥子吃了酒,枪法大不一样,看来以后哥子与人打斗,身后还要背个酒葫芦才好。”
李博闻笑答道:“背着就背着,能打的赢,背什么都行。”这一疏忽,却又被继亮打下马去。
李博闻在山寨中住了七日,枪法也有小成,山外官兵日日进山搜索,也不靠近这巴山寨,显然是接了命令,但那包围的圈子,却见缩小,兵卒也见密麻。
待到七日期满,杨衮亲自送他到了山寨门口,道:“男儿总要有些豪壮骨血才能在这动乱中有一番作为,你若遭不测,为父也会向高怀德要来你尸首,给你安葬。”
李博闻几日来与干爹干弟有了感情,听他这么说来,也不多说,跪地三个响头,道:“孩儿此番若不能冲杀出去,还请干爹原谅孩儿不能尽孝。”说完起身上马,就欲下山。
展雄上来拉住缰绳,悲痛道:“老哥哥好狠的心肠,我这做叔叔的可是看不下去了,待我召集了兄弟,助你冲杀出去。”
李博闻看了看杨衮,见杨衮不言,才对展雄说道:“博闻谢叔叔爱护,但谁系的铃儿谁来解,博闻不可能一辈子都有叔叔爹爹照料,此去权当磨砺。”
“好,好孩子,是叔叔矫情了。”展雄叹了一声,又道:“你与我老哥哥学了枪法,却没有趁手兵器怎么能行,来人,抬了铁背贯力枪来。”
那展雄何人?乃是五代名将‘神枪手’夏书棋的女婿,是重情义的汉子,与夏书棋之女夏雪娇恩爱有加,婚后从军,在军营中闻得妻子病逝,就要回家看望,被当了逃兵刺了‘卒’字。妻子去后,展雄就自做了头陀,虽无子女也一生再未婚娶,其中情义,让人喟叹。
杨衮与高行周也都随夏书棋学过枪法,展雄与高行周、杨衮、刘知远几兄弟年轻时候与大辽相斗,灭了大辽名将王彦章,取了他兵器就是这把铁背贯力枪。李博闻接了长枪,又躬身谢过展雄,这才下山。
天降大任于斯人,命途多舛铸战魂,不见五湖豪侠客,谁敢孤身入敌群。
待他走后,杨衮对杨继亮说道:“你持我书信下山,若你哥哥真遇到麻烦,便把书信交给高怀德。”继亮领父命下山,展雄这才愁眉纾解,拉着杨衮回帐喝酒去了。
李博闻出了山寨,却也不急破围,先寻了山上高地观望山下营盘,居高临下,人如蝼蚁,这一看就是一天一夜,掐算着山下叛军何时打灶,何时巡逻,何时搜山,设计冲营的方向和时辰。
那高怀德果真是用兵之人,晚间巡逻交叉叠替,唯有深夜三、四更天巡逻见少,这偷营袭寨大多发生在三四更天,巡逻却见少,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夜间行不通,天微见亮,李博闻才和衣而眠,心下已经打定了主意,既然干爹叫自己冲杀,何不白日冲营,更见豪迈。
这一觉睡到太阳偏正才起,吃了些干粮,又拿着酒葫芦一阵狂饮,觉得时辰差不多了,便扯了绸布包裹住马蹄,悄悄下山而去,那营盘之中已有火头兵埋灶,准备午饭,也仍有骑兵左右营盘巡视。
李博闻守在两个营盘中间相接的地方,挂起贯力枪,摘下弓箭,瞄着一队骑兵领头之人,心中念叨着视小如大,一箭朝那领队头颅飞射而去,却射偏在了那领队胯下战马之上。
李博闻也不羞愧,只自己夸赞好箭法,这叫射人先射马,趁那队骑兵慌乱,李博闻摘了长枪冲了出来,只一回合就将那队正挑于马下,喝道:“汉将李博闻闯营来也!”倒有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豪勇。
叛军正待开伙,见人闯营,纷纷怨骂起身去取兵器,只弄的锅盆叮当乱响,很是混乱,李博闻趁着这个当口,一路向重围之外冲杀,斩敌十余级,正冲杀的紧,斜次里冲来一将,大喝道:“敢欺我怀德军无人。”
说着就已经来到近前,手拿流星赶月锤,后挂锁链翻转飞,尚在丈八之外,锤子已经飞了过来,李博闻侧身避过,两马交错,又一矮身躲过悠荡而回的锤子,一记回马枪,刺在那叛将马臀之上,那战马人立而起,将那将领甩到马下。
这一耽搁,却被叛军完成了合围,李博闻拉缰停马,取下酒葫芦,又是一阵狂饮几口,将酒葫芦扔向半空,甩手用长枪打了个粉碎,酒雨纷纷如泪如悲歌。大笑一声道:“来来,我看看能拉了多少人陪我同赴黄泉路,多些人也不寂寞。”话音一落,立马横枪,一时叛兵竟不敢上前。
却听远处一人笑道:“好一条好汉,待我与你战上一场,你若胜了我,便放你离去。”来人正是怀德军节度使高怀德:胯下战马乌锥黑,暗红披风随风飞,面貌如削透刚毅,正待夹镫把马催。
李博闻酒意上涌,枪尖虚指高怀德,道:“来战!”
正是:单枪匹马闯连营,敢笑霸王不向东,生当男儿人中杰,死亦酆都称鬼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