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我们已经进入梅洛布莱部落势力范围了，现在已经是半夜，能见度太低，再行军可能不太方便，”铁心小心翼翼地靠近沈适，弱弱地说，深怕一个不小心，惹恼了大人。
“没关系，这月光不是很亮么，通知下去，继续北上，天亮后休息。”
铁心呐呐地点了下头，前头开路去了，所有人一言不发，只有马儿沉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数声马儿嘶叫响起，连续几天的狂奔，终于有马儿支持不住，趴了下来。“两人一骑，继续赶路，”沈适的声音空空洞洞。
“大哥，我们到底去哪里？”在第二天傍晚再次上马狂奔前，坤海风实在忍不住了，一脸央求地看着沈适。
“是啊，我们不是要对付梅洛布莱部落的拉塞尔吗，现在都要跑出部落的疆界了，”就连幻影剑也沉不住气了，迫切期待沈适给个明确的目标。
“我们不是对付拉塞尔，而是对付叛军，”沈适一边辛苦地爬上马背，一边看着几百名退入二线的战士们在铁心带领下向前疾驰。
“叛军，我更不懂了，我们早就跑得离叛军越来越远了，”大坤求助地看向一旁的幻影剑。
“别问我，我要知道，我就是你大哥了，”堪野堪布剑郁闷地吼了一句，向已经出发的沈适追去。
北方冷吗，当然，就算不是地球的世界，这里的北方同样寒风猎猎。这里是极北之地北脊山脉的起始点，这里有着无数巨大的针叶树，在茂密的树林之中，甚至还有一个不小的村落，仿佛世外桃源一般，远离了世间的纷扰。但今天的林中小村，却没有了那份脱俗，村中小路上空无一人，偶尔一间小屋里传出两句骂声。村外围着无数全副武装的军人，一个个如临大敌，警惕地看着村外的密林，脸上甚至带着一丝丝的恐怖，仿佛那树林中，会突然飞出一头可怕的巨龙。
几个穿着同样服饰的恶魔从树林里跑了出来，大家赶紧围了过去。“怎么样，追到了吗？”当先的队长焦急地问。“没……没有，整支队伍……都……死光了，西……西面的村落里，我们的队……队伍也全完了，”从林里跑出来的恶魔上气不接下气，一脸恐惧。
队长紧紧皱眉，继续追问：“你的意思是，这里整个巴娄部落都被袭击了，他们来了多少人？”“不……不知道。”“他们主力在不在这里？”“不……不知道。”“去求援的人能冲出去吗？”“不……不知道。”
“去死，”队长狠狠一脚把这家伙踹飞了出去，“传令下去，给我牢牢守住这个村子，特别是那几间屋里的人，一个也别让他们逃了，这只是北蛮的先锋队，没有多少人，我们部落王的主力很快就会赶回来了。”
“老伊，干掉多少个了？”一个头上两角都被掰断的恶魔悄悄凑了过来。伊基塔用拐杖在地上划了划，淡淡地道：“不多，算上追过来的，一百一十四个。”
“不行啊，比我少了整整五十个，看来明天训练的时候，我兀立布赫还得多指点指……”话音戛然而止，伊基塔这才缓缓放下了弓弩。
“不过是开个玩笑嘛，老伊你用不着如此认真吧，”兀立布赫尴尬地笑笑，同时扬了扬手中的弓弩，“我不过是想和你聊聊将军发给我们的这个玩意儿而已。”
伊基塔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只是看着兀立布赫头上的断角，淡淡说道：“将军在发这个东西的时候，已经说了这是他的秘密，虽然他没有要求我们保密，不过我会为他做到的。”
兀立布赫缩了缩脖子，嘴里还是不服：“你是忠于北蛮还是忠于他啊，他又不是我们北蛮国人，不过是个普通人类。”
咚地一声，伊基塔一拐杖狠狠敲在兀立布赫脑袋上，“只要他还在北蛮，我们就是他的兵，他要离开了，还有人承认我们是战士么，我尊敬的前百人队队长，曾经的铁血勇士勋章获得者，嗯？”
“不要过来，你们要是再过来，我就杀了他们，”队长疯狂地朝着树林里大吼，一只手狠狠地扣着一个女人的脖子，另一只手上拿着一把大刀，木屋燃烧的火光映照着狰狞的脸。
笃笃两声同时响起，队长和女人额头上均插着一支长箭，队长圆睁着双眼，不甘地倒了下去。
“你们到底是要什么啊！”一个士兵尖叫着，发狂地扣动手中的弓弩，胡乱地飞舞，一支支带着追踪魔法的箭矢笔直地飞了出去，偶尔有了反应，也是对着战友射了过来。
树林里安静无声，什么会动的都看不见，只有每隔数分钟必定出现的飞矢，准确地带走一个人的生命，无论你躲在哪里，哪怕是在房屋之中，只要有一丝能看见村外的缝隙，就逃不掉死神的送礼。
一群看不见的对手，一个无聊的死神，从上午杀到傍晚，半天的时间，五千人的军队，几乎全部消耗殆尽，派出去搜索的队伍几乎都没有回来，求援的队伍也石沉大海，如今还剩下的人，几乎都在崩溃的边缘了。剩余的几个队长互相看了看，扔下了武器，放开了原本看守的几百个老弱妇孺，带着还活着的残兵，慢慢走进了树林，直到这一刻，死神终于休息了。
而那一大群被人关押的老人女人孩子，同样被吓得不轻，就算被释放了，也只敢相互依靠着缩在一起，就连孩子，再害怕也不敢哭出声。
嗒、嗒的脚步声再次在树林中响起，一个矮胖的人类慢慢从树林中走了出来，老人孩子胆怯地看着，大气也不敢出。
“很抱歉，我不是来救你们的，”人类耸了耸肩膀，冷冷地解释。
回程的路上，士兵们远远地跟着沈适，偶尔视线扫了过来，也赶紧将头扭开，眼睛里装满了畏惧、厌恶、不屑甚至有一丝崇拜。
所有人押着老人孩子往回赶，却没有任何人开口说话，气氛阴沉得可怕。
“往休塞走，在城下驻扎，”沈适看了看地图，说道。休塞是梅洛布莱部落的主要聚居城。
“大……大人，”幻影剑犹豫地开口。
“怎么了，觉得我比你还可怕？”沈适头也没抬，却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
“不……我……”
“战争的目的是什么？”沈适没有回头。
“……”
“是为了获得利益，”沈适自己回答了，“那战争获胜的标准是什么？以最小的损失换取最大的利益。好吧，这些字面的解释都太文绉绉了，直接点，战争的过程是什么？杀人。”
沈适叹了口气，“战争就是明目张胆的杀人，无论以正义的名义还是大爱的目标，过程就是杀人。你是专业的杀人犯，呵呵，也就是杀手，那你告诉我，怎么样杀人才是最安全的杀人？”
“可你那是单方面的屠戮……”，身侧的大坤低声嘀咕了句。
可惜沈适听见了，“没错，就是单方面的杀戮，我知道你们所有人都不屑于这样的行为，包括我们英勇的北蛮战士，”沈适停了下来，拉着马转过身，看着身后的几百士兵大声说道。
“你们告诉我，两百六十四名伟大的北蛮战士，让你们面对两千个渺小的叛军，光明正大地在战场上厮杀，你们能赢吗？”
“哦，你们是想告诉我，就算面对两千人的军队，你们也绝对不会退缩，我们伟大的北蛮战士，最强的海曼民族，个个以一当十，绝对能够赢得这场战争？”看着那些不服的眼光，沈适讥讽地说。
“那你们告诉我，你们都能活下来吗？你们能像现在这样，两百六十四个个个毫发无损地站在我的面前吗？哦，伊基塔你是高手，你是肯定能活下来了，兀立布赫，你当年可是冲锋队队长，肯定也能活下来了，你们都能活下来了，是吧？”兀立布赫尴尬地低下了头。
“这次出征，我们是要干什么？我们要对付叛军，我们要对付的，是八万叛军。你们都是在战场上厮杀多年的老兵，就算你们一个不死解决了这两千人，那八万人呢，你们谁能抬起头告诉我，伟大的北蛮士兵，光荣的海曼战士，单单两百名，哦两百六十四名战士就可以把八万叛军打得丢盔弃甲，溃不成军？”沈适冷冷地哼了一声。
“至少我们……宁可在战场……光荣战死，”兀立布赫抬起头不服地说，声音越说越小，头越来越低。
“哦，战死，还是光荣的战死，多好听的说法，多光彩的结局啊，”沈适点了点头，“要战死的尽管去，八万叛军就在那里，”沈适指着身后，“放心，回国之后，我会告诉你们的王，你是一个英勇的战士，你以一敌万，就是死，也是倒向前方，我会建议王给你追发勇士勋章，告诉全国人民，你是真正的战士。”
“都不去吗？都怕死吗？不都是堂堂正正的战士吗？”
所有人低着头，不敢说话，气氛很是尴尬。
“愿意跟着我的，从跟上来那一刻起，你就只是一名士兵，只知道服从我的命令的士兵，而不是什么堂堂正正的战士。离开的，我会追认他为烈士，”沈适拨转马头，走远了。
伊基塔咬了咬牙，一挥手，押着老人孩子跟了上去。
“老伊……”兀立布赫喊道。
“我不想死，”丢下一句话，伊基塔带着人走了。
兀立布赫回头看看寥寥数十人，“跟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