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书咱们说道:杜怀仲病了,辁枢和李阙李琼玉前来探望,老朋兄见面是格外的高兴,辁枢见着了杜江海了一双儿女是格外的喜欢,红蓼姑娘拉了两个孩子退下时,辁枢见到红蓼的步伐,心里突然“咯噔”一下,心里暗自有些奇怪,青萍端上茶来,杜氏兄弟俩和李阙、辁枢一边喝茶一边聊天,辁枢就有意无意的套杜江海的口风,拐弯抹角、旁敲侧击的打听红蓼的情况,却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聊着聊着,眼看到了晌午,杜江海刚想叫青萍给备饭,就听见大门口一阵嘈杂之声,听见青萍惊叫的声音,还夹杂着天立的吆喝,往外一瞧,只见青萍拉着天立的小手,急急冲进正厅里来,俩人都是一脸惊慌,只听青萍颤声说:“先生!天舒丢了。”
“什么?”众人一惊,只听“咣当”一声,杜江海手里的茶碗落地,打了个粉碎,再看他脸上,己是没有半点血色,辁枢和杜怀仲却是跳将起来,问道:“倒底怎么回事?!”
却见青萍怯生生的指向身后,众人定眼观瞧,这才发现原来青门外台阶下还站着个人,却是个蓬头垢面的乞丐,看到众人都盯着他,忙谦卑的给众人行礼,众人却是一涌而出将其扯往,这时侯也顾不得他身上脏,辁枢喝问道:“你是何人?”杜怀仲问道:“倒底是怎么回事?”杜江海眼珠子都红了,揪住乞丐的胸口喊:“我女儿呢?!”把那乞丐吓的张口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江海!镇定!”李阙劝开了众人,叫那乞丐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个明白,这时红蓼姑娘也出来了,那乞丐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却是这么这么这么回事:
原来,那乞丐常在这一带人家门口乞讨为生,天舒这孩子心眼好,经常将家里的剩饭冷菜,偷偷的拿些出去给这些乞丐,是以这乞丐认识她,这天小姑娘在大街上和街坊家的孩子玩了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不一会儿,天立出来喊妹妹回家吃午饭,却是怎么都找不到人,那乞丐这才想起,曾经见过小姑娘和一个穿灰布袍子的人说过话,只见那灰布袍子把手在小姑娘头上摸了一摸,当时没注意,只当是杜家的亲朋好友呢;现在一想,八成是碰到拍花子的了,便忙跑来跟天立一说,天立一听妹妹叫人拐走了,急的不得了,忙回来禀报大人。
“那人什么模样?穿什么衣服,哪里口音?”辁枢问道。
“回这位爷,着实没在意,只记得月末三四十岁的样子,穿一身灰袍子,背了个褡裢,别的都不知道了,当时还以为是小善人家的熟人,要早知道……”
众人听到“背个褡裢”时,心里己是咯噔一下,心想坏了,褡裢这玩意,有点像现在的旅行包,过去那是出门在外的人才背的,用来装行李的。杜家生意场上交往的人众多,日常往来未名居的多有达官显贵、社会名流,可没见过哪个背着褡裢来串门的呀,本来心里还有一丝侥幸,心想孩子也许是玩儿的忘了时间、虚惊一场而己,听乞丐这么一说,知道这种希望是越发的渺茫了。
“从你看到那个人,到现在有多会儿了?”辁枢问。
“大抵有半顿饭的功夫了。”
杜江海此时己是天灵盖都快恼崩了,浑身上下一团火在烧,真是杀人的心都有了,二话不说冲进厨房抄起案板上的菜刀就走,把厨娘吓了一跳,他刚冲到院子门口,被辁枢一把抱往:“江海!你冷静点!”他挣了两下,辁枢却好似一面墙也似纹丝不动,那边众人忙把他手里的刀给夺了下来,只见红蓼走上前来,对着他“啪”的就是一巴掌上去。把众人都吓了一跳。
杜江海被红蓼这一巴掌给打清醒了过来,这才想到方才自己是太莽撞了,只听李阙说:“瞧这样子,孩子九成九是叫拍花子的给拐走了,大伙合计一下,赶紧分头去找。”
“会不会打草惊蛇?”杜怀仲说。
“己经惊了,谁家丢了孩子还发现不了?再说这种拍花子的大多都有把风的同伙,只怕一直盯着咱们家的却静呢。”辁枢是老江湖,这些下三滥的勾当他知道的不少。
“那怎么办?”
“将计就计,咱给他来个敲山震虎!”辁枢冷笑一声:“琼玉,你拿了我的腰牌,尽快赶到自个城门、码头,叫军兵们留神一个带小孩的主,怀仲,你到家里把合家人都打发到街上找孩子,闹他个满城风雨!”辁枢像个大将军似的调兵遣将,“我这就去江宁知府衙门找刘捕头。江海,你就在家坐镇,万一孩子回来,或是再有别的消息儿,都到你这儿来汇合。”
众人按他的吩咐都去了,他回头对着乞丐一抱拳:“这位朋友,事出匆忙,现在无暇分辩,先委屈您一下,”对方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儿,胳膊就突然被人拗到背后,只见辁枢不知从哪里弄出根绳子来,三下两下把他绑了,扔在了屋檐底下:“等回头事情查清楚了,若您说的属实,我再给您赔罪。”说着对杜江海一抱拳,出门走了。
杜江海是心乱如麻,忽然又是一阵脚步声响,只见红蓼和青萍俩人换了一身短打扮从后院儿出来,他愕然道:“你怎么这样?”
“我也上街找去。”红蓼说。
“我也去找妹妹!”天立说。
“把你也给丢了!”红蓼瞪了他一眼,“你在家好好呆着,哪里也不许去!”杜江海刚想说什么,被她一瞪,话又缩回去了。
院子里安静了下来,现在家里人都出去找人了,只剩下杜江海、天立和那个被绑着乞丐三人,杜江海无力的坐在台阶级上,抬头望着不阴不睛的天空。
辁枢果然是老江湖,他知道拍花子的一旦得了手,不外乎两个选择——最好当然是马上走人,走的越远越好,如果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就潜伏下来,找个僻静地方藏起来,等风声过了才露头,辁枢的用意,就是故意闹的满城风雨,叫对方没办法走,只好躲起来——只要他和孩子不出江宁城,他就有时间慢慢找。
中国人的一大特点就是消息传播的消息速度特别的快,马上就要过年了,杜家却走失了人口。这么有爆炸性的新闻不到两个时辰己经传遍了整个江宁,大伙都在议论纷纷,城门口和和水陆码头、街肆茶馆,三教九流集散之地的气氛立马紧张起来。
就这么一直找到天黑,却是一点消息都没有,拍花子的和小孩子仿佛都从世界上蒸发了。
未名斋,各路人马都送回了没有人任何消息的消息,杜江海强颜安抚大家,厨娘含泪准备了饭菜,却是谁也没心去吃,杜怀仲胡乱扒拉了几口饭,就又出去了,李阙什么也没吃,只喝了一盏茶,也出去了,红蓼走到杜江海身后,温声说:“你也吃点东西吧。”
杜江海摇摇头,却问:“天立呢?”
“刚哄睡了。时侯不早了,你也休息吧。”
“再等等,再等等。”杜江海说。红蓼微微的叹了口气,这句话他说了多少遍了?都己经三更了,还是不肯去睡。
“门口是不是不声音?”
“你听错了。”红蓼说,这话他也说过无数遍了。
“唉……”他无力的叹了口气,红蓼好生劝了半天,他才勉强喝了几口汤,然后一歪头竟打起了瞌睡,红蓼忙叫过青萍,俩人把他扶到了床上。
黑暗中,一条黑影从未名斋房顶上一掠而过,隐入了黑暗之中。
不远处的另一个房顶上,一双眼睛盯着那条黑影,然后一扭头,无声无息的离开了。
四更天了,江宁码头上的一只小船里,辁枢和江宁知府衙门的捕快班头孙定发正在喝茶,这儿是他们的临时“指挥部”,他们俩在江宁城黑白两道放出消息,撒下了无数的明桩暗桩眼线,不时有消息通报回来。
“孙爷,您辛苦了。”
“份内之事,瞧您说的,”孙定发是个精明干练的中年人,四十多岁,一付八字小黑胡子,“这帮贼人也真他娘的恼人,大过年的出来拐人家孩子,落到我手里弄死他!”
“活剐了他!”旁边几个捕快纷纷附和。
“孙班头!”一个黑衣人奔上船头,“有发现了。”他走进船舱,把刚才的情况一说。
“你说那人是从未名斋里面出来的?”辁枢问。
“千真万确。”
“现在在哪里?”孙捕头问。
“阿义在后边跟着,我回来报信儿。”
“好啊,小的们,都给我起来,照子放亮点,走!”孙定发把手里茶碗一放,站起来。旁人也早都站起来了。
“走!”众人压低了嗓子发一声喊,鱼贯而出。
一座破庙里,亮着一个纸灯笼。
灯笼很昏暗,仿佛亮着光对它来说也是有气无力一样。
这有气无力的光,只能隐隐约约照亮周围不大点地方。
这不大点的地方,跪着一个人。
那人被五花大绑,脸上还淌着血道子。他惊恐的注视着前方,放大的瞳孔里只有黑暗。
黑暗里有人在说话,声音很小。
“你找到了?”
“找到了。”
“孩子在哪儿?”
“不在他身边。”
“那不止他一个。”
“不止他一个。”
有人从黑暗中走出来了,他穿着夜行衣,浑身上下裹的严严实实。
“孩子在哪儿?”那人问。
……
一道乌光,似乎连灯笼也闪了一下。
跪着的人发出了奇怪的声音。地上多了半只耳朵。
黑衣人楞了一下:“你给他喂了药?”
“我怕他乱喊,”黑暗里另一个人说,“现在他还能说话。”
“我再问一次:孩子在哪儿?”
“朋友,大路朝天各走半边,何必来趟这趟浑水?”那人开口了,用很奇怪的声音说。
黑衣人一挥手,又是半只耳朵掉了下来。
“不、不合规矩……”那人从牙缝里往外挤。
黑衣人冷笑一声:“一个拍花子的下三滥,也配讲江湖规矩?”
“嘿嘿嘿,我是下三滥,”那人却笑起来,“那你们呢?”
黑暗中飞出一脚,狠狠的踹在他脸上,他整个脸都变形了,然后仰面倒了下去。
“嘴挺硬,看来只能来硬的了。”黑衣人说。
一阵风吹进破庙里,灯笼晃了几下,残破的神像脸上阴晴不定。
一刻钟后。
“他招了。”黑衣人走出破庙。
“你下手够狠的。才多大会儿他就招了。”
“这次多谢你了。”黑衣人说,
回答他的只有寒风。
“你怎么不说话?”
“上头叫我把孩子带回去。”
“不可能。”
“这是上头的意思。”
“别忘了你在跟谁说话!”黑衣人语气一变,“这事儿我说了算,你要不要去问问‘他’?”
“属下不敢。”
“那你还站在这儿干什么?你这次的功劳我会在‘他’面前不会少了说,现在你给我滚!”
未名斋外不远,几个黑衣短打扮的人悄然出现。
“孙班头。”
“阿义,找到对方落脚的地方了吗?”
“没有,”阿义语气极为懊丧,“我跟了他两条街,到底没跟往。”
“废物!”孙定发怒喝道。
“有人来了!”一个捕快报告,大家忙趴低了身子。
只见一个黑衣人穿房越脊来到未名斋房顶上,从怀里摸出个什么东西,手一扬“啪”的一声扔进了院子里。
“来者何人!”孙定发一声暴喝,纵声而出朝那人冲去,那人反手一枚暗青子就打了过来,同时飘然而退。
“莫走了贼子!”捕快们发一声喊围了上来,奈何他们水平不高,在房顶上远不如对方身手灵活,转眼间就被绕过了几个。
“朋友留步!”辁枢挡住对方去路,那人也不答话,一掌就递了过来,辁枢忙抬手顶住,两人对了一掌,辁枢心道:“有两下子。”手上就不留分寸,一抬手就是错骨分筋、绝户断魂的死手,对方也不是吃素的,招招狠辣,就这么拆了几招,孙定发领着捕快们追了过来,突然斜刺里飞过来一枚暗器,饶是他眼疾手快,用刀柄一拨,叫道:“小心暗器!他有同伙!”
辁枢听到“暗器”心中一凛,听得背后有动静,一闪身三枚铁蒺藜贴着身子飞了过去,借这一点功夫,那贼人又逃出几丈,纵身跳进了秦淮河。
辁枢狠狠的骂了一声,他水性不怎么样,眼见是没法追了,众人归做一处,见没抓到贼,都是有些悻悻,往未名斋回来。
杜江海被红蓼推醒了,“外面有动静。”红蓼说。
他一听说,顾不得穿衣服,光了脚就往处跑,刚跑到院子里,就看见房顶上“呼啦啦”跳下来几个人,把他吓了一跳,却听那人叫道:“江海。”
他一愣:“辁枢?你们……怎么……”
辁枢说:“方才追一个贼子,他往院子里扔了个东西。”众人忙分头去找,这时红蓼也收拾停当出来了,与大家见礼,问:“是天舒找到了吗?”
“还没有。”辁枢叹了口气。却听一个捕快说:“找到了!”却见他从兰花架子上上捡出一样东西来,却是块石头裹了块布,众人打开来,掌上蜡烛一看,上面写着一个地址,却是在江宁码头附近,详细到XX街XX巷XX户,辁枢和孙定发对视一眼,孙定发喊到:“小的们,把铁链子准备停当,咱们这就去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