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嗒嗒,残雪飞溅。魏续一路快马直奔剧阳。很快,剧阳军塞出现在视野中。魏续看到了在风中猎猎飘舞的红色汉军大纛,同时也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那人站在塞前,迎风而立,身姿如缨枪般挺直,正是高顺。
魏续放慢马速,缓缓行到营前,下马向高顺施礼。
“参见将军。”
不料高顺竟似不觉般凝望着魏续赶来的方向,良久才黯然道:“魏兄弟辛苦了,今日可曾探得敌情?”
“呃…”魏续咕哝了一声,吱唔道:“那些鲜卑杂碎可能是被吓破胆了,这些时日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高顺点头,“魏兄弟身为斥候骑长专负侦骑,肩头担子不轻,且记凡事小心机警不可松懈;近来鲜卑贼子虽无动静,然魏兄弟亦不可玩忽懈怠…”
“喏,小人谨遵将军令。”
魏续应了声,再施一礼就要从高顺身边穿过。
这时,高顺突然问道:“吕将军在应县近来过的可好?”
“啊,吕将军一切都好…噢不是,小人不…”
魏续下意识的回道,话出半截猛然醒悟;吕彦暂住应县的事情并未告诉高顺,高顺是如何知晓的?这明明是在套他的话。魏续正要改口,高顺截住了他的话头,淡淡说道:
“魏兄弟不必瞒我,我与吕将军乃结义兄弟,他的心思我怎能猜不到?当初他将从鲜卑贼手里救出的三个女子安置在了应县,他不去那里又能去何处?其实他之前瞒着我以射猎为名偷出塞外袭杀鲜卑贼的事情我也知道,不然那天他为何从边集回来?
还有,张辽引援军来营那日有两个商人暗藏军中与其私会,私下交易缴获的二十匹鲜卑战马之事,当我不知么?我之所以不责问他偷出塞外袭杀贼军与私易马匹之事,是因为我相信吕将军的为人,相信他是为公而非为私,我高顺容得。”
高顺一番话说的魏续后背冷汗直流,暗道:“高将军平日里不苟言笑,少言寡语,不想心思竟如此缜密,对主公之事看的一清二楚…”
魏续心中正想着,高顺突然喝道:“魏续听令!”
魏续打了个激灵,连忙躬身施礼。“末将在。”
“令你看护吕将军,吕将军旦有动作你要随时来报,朝使到时不得告诉吕将军!若敢违令,斩!”
魏续额头立刻见了汗珠儿,左右为难。高顺的军令他若接了就违背了吕彦的命令,他若不接,嘿嘿,高顺识的吕彦可不识的他魏续。
冰冷的雪花落在魏续脸上,魏续已感觉不到凉意,只觉得脑子里热烘烘的象要烧起来一般,心神乱跳。
高顺见魏续一脸的难受相,良久叹道:“魏兄弟不要以为我这般护着吕将军只是出于兄弟义气,高顺乃是为了大义。你可知道,吕将军仅以数百军士便破敌万五,擒杀和连;堑壕、碉堡、团练,拒马桩种种奇思妙想,如此才能世所罕有,吕将军乃不世大才也,自当留得有用身为大汉百姓谋福,怎可为了一个“和连”而担罪?想我高顺不过区区一介武夫,论武敌不得千人,论智不能运筹帷幄,平庸之人罢了,若我可为吕贤弟担杀和连之大罪,此乃高顺之幸也……魏兄弟下去好好想想吧。”
“喏…”
魏续应了声,踉踉跄跄的退了下去。仅仅半天的工夫他就在吕彦与高顺之间被折腾了个半死。吕彦是他的主公,而高将军又是主公的结义兄长,两人又说的都在理。天!到底应该听谁的?!!魏续脑子里一片混乱,几乎要炸开。
高顺站在营前,望着灰蒙蒙的天空,良久慨然长叹:
“百姓可无顺,然,不可无贤弟也。”
正叹息间,呼的大风突起,细碎的小雪突然变的如鹅毛般大,呼啸着漫天飞舞。风雪骤急,雪越下越大,只瞬间就湮没了山川平原。
………
剧阳大雪,雁门大雪,太原大雪,幽州大雪,凉州大雪,司隶大雪!
数天的工夫,老天象游戏般在整个汉朝的北部突降大雪,而更北部的鲜卑草原也同样没有幸免;大雪茫茫,铺天盖地,大雪覆盖下不知有多少生灵死于饥寒。但这场大雪也暂时止息了烽火狼烟,汉朝的北疆只乱了不到一个月就归于宁静,而鲜卑那边却乱了起来,弹汗山王庭闹的乌烟瘴气……
高顺依旧如平日那般一丝不苟的忙着军中事务,整顿兵甲,操练军士;而吕彦这厮此时却悠然的站在房廊口,于三女的陪伴下赏雪,一时间兴致大发,慷慨吟道: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望长城内外唯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
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
需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
*,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惜秦皇……”
“咯咯咯……”
吕彦正摇头晃脑,吟的兴致昂然之际,站在一旁的“雯烟”却突然不知所谓的嬉笑起来。
“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吕彦不满的扫了她一眼。
雯烟一眯凤眼,媚然回道:“奴婢不知老爷吟的这…这是什么?听起来虽是气势庞大,却非曲非赋,亦非时文,奴婢觉得有趣,就笑笑嘛…奴婢多嘴,老爷恕罪。”
雯烟仗着吕彦宠溺,正不以为意的调笑,却见吕彦脸色越来越阴沉,吓的她慌忙告罪。
“哼,真是扫兴!如此大作岂是尔等可懂的?一边儿听着去。”
吕彦瞪了雯烟一眼,甩了甩袖子,张口正要将下面的词句吟完,不料房廊转角处有人大喝道:
“汝是何人?真真好大的胆子,竟敢做此反诗!难道不怕诛九族吗!”。
喝声中,只见一人蛾冠博带腰悬长剑,肩头披着狐皮裘氅,骑一匹青骢马,正踏雪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