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祸不单行,有时候你不相信这个歪理还真不行。吴是非刚进门诊,就看到两个穿蓝制服的人,正一脸庄重地看着他。他认识其中的一个人,是市卫生监管局的,他曾在什么场合遇到过,那人姓郝。
是郝科长吧,快请坐。吴是非客气得让人想笑,因为那人本来就坐着,他这一样,反而把那个人给请了起来。再说那人的制服上,也没标着头衔身份呀。
二徒弟机警地对吴是非说:二位等您好一会了。然后又转脸向着那两人:您二位喝水。说着就把茶水递了过去,临出去还随手带上了门。
吴是非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的情绪还没有从丢手机那件事上调整过来。手机是昨天晚上丢的,怀疑是掉在出租车上了,他记得当时还在车上回过一个电话。是个女人打来的,想不起是谁了,他一肚子酒精,一脑袋浆糊,能摸回海温斯家里就不错了。
姓郝的把一张盖着大印的通知放在他面前,口气有点板上定钉的意思:我们是卫生局监理处的:他姓李,我姓郝。我们接到省里的通知,对所有个体医院诊所进行证件核实,还有医师资格检查,我们发现你的存档中有些问题,请你协助核查一下。姓郝的点了点他面前那张纸,那是一张省卫生厅的红头文件,吴是非只瞄了一眼,就有点坐不住了。他清楚自己那张行医执照是怎么办下来的,也知道自己专业水平和职业文凭到底有多大含金量。正在无可无不可之际,大徒弟进来了,也不管有没有人,只对他说:师傅,那个姓高的女患者让您过去呢,您看是不是?
没看这边有客人么?他愠怒的脸色并没有发作。你先过去,我一会就来。他冲大徒弟摆了摆手,那个姓高的女人也太没眼力见了,他知道她一直想跟他那样,可也不分个场合。他又把那张文件看了一遍,这一看,办法就有了。
办法其实很简单,那就是找地方再喝一顿。喝有喝的技巧,喝有喝的学问。那天傍晚,当吴是非和关注在山海楼二号包间里等来了那位姓郝的和姓李的两位时,白天还困扰着吴是非的问题已经烟消云散了。
一顿酒下来,每人三千元钱,外加一车阿谀奉承,啥事都没了,事情就这么简单。等吴是非喝到七八分醉,而那两位政府官员烂醉如泥时,他们已经可以称兄道弟地拍肩膀了。
晚上关注先奔了什么地方,吴是非自己打车回家,不知怎么搞的,半道就晕头胀脑地下了车。行走在黑灯瞎火的街道上,他的酒劲也减弱了许多。脚底下还是不听话,一步一步像是踩着烂泥潭,也没有出租车路过。就在他一肚子狐疑时,前面暗影里突然现出一个妖冶的女人。
吴是非目瞪口呆地立在原地,两条不听使唤的腿直往前曲,本来高大的身子也矮回去半截,伸在外边的舌头也晾在那里。那女人穿着件月白的长裙,长长的头发直直地披挂下来,修长的腰身左一扭右一摆的,像是在走台步。
吴是非嘴里哑巴似地叨念了几声,那女人回头瞥了他一眼,清丽媚人的目光中射出一道锐利的光芒。她嘴里哼了一声,然后又袅袅娜娜地向前走去,直到拐过街角,直到无影无踪,直到一辆黄色的出租车嘎然停在他身边,他的恐惧才突然释放出来。他钻进车里,嘴巴不停地说:真见鬼了真见鬼了。
司机取笑他:在哪呢鬼?你老兄喝多了吧。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连着三天他去了关望家里,他开始还躲躲闪闪的想保留一些,最后把什么都说了。他希望关望能帮他摆脱心理上的阴影,也帮他去除内心的恐惧。
你能确定那个女的真是于希么?奇怪,怎么于在江说把他女儿送亲属那去了呢?关望还是不明白。
要是当初我对她——吴是非叫苦不迭,他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但还不能猜想到什么。
就在吴是非神情恍惚的两天里,他一连办了好几件错事。他把大徒弟赶走了,就因为他又莫明其妙地向他问起于希还来不来诊所的事情,他索性让他夹着包滚球蛋了。他跟关注那位朋友的合作再一次告吹,那人觉得他像个骗子,他还觉得那个人像个骗子呢,他把方子透露给了关注,也让这小子试试那玩意灵不灵。门诊新来了一位女患者,年纪轻轻的,也没什么大病,就是个股盆挫伤,他趁人家丈夫不在,近距离地给人家搞了个零度按摩,结果让人家丈夫给了两个电炮。唯一值得欣慰的是,手机让司机给送回来了,但是讹了他一百块钱,而且把手机里的话费全都用光了。吴是非觉得挺倒霉,这是他妈的怎么了?脑子里又想到于希,想到他做下的事。他又觉得是罪有应得,谁让你对于希那样了?
关望也一直在想着吴是非的事情,越想就越想不明白,他感觉有点奇怪。他趁于在江来家时,偷偷地问他:你女儿快回来了吧,这都走了两个月了?我还想再给她看看呢。他从一个纸箱里亮出十几盘录音带,上面都标着实用心理学教程的字样。可能是怕他不相信自己吧,关望又说:像于希这样的孩子,我想用不了多久,通过心理方面的引导,她一定可以跟我们大家一样的。
于在江非常感激关望,他也对那些录音带和关望充满了期待。他对关望说:快回来了,我一定让她来你这里好好看看。于在江又说:等事情一完就回来。他觉得自己有点失言了,只好再找个别的话题去转移关望的注意力:这几天我正在写论文呢,是教委给我派的活,让我写几篇初中学生中考前复习的心理准备,您帮我参谋参谋。
关望很感兴趣,他谦逊地说:还是先听听您的高见吧。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