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半月左右,叶问天已恢复如初。便又缠着陆少秋习武练功,只是进步速度已不比从前。归啸农虽也有时亲自调教于他,只是日渐减少。叶问天隐隐觉得归啸农和自己之间总有一层隔阂,又说不出理由,就暗笑自己太过多心。
转眼间,又是枝头红叶篱落飘香的季节,叶问天便买些纸钱,独自来到暖坞山上坟烧祭祀,遥向中原方向叩拜父母在天之灵。又想起傅叔叔为救自己葬身塞北,几多血海深仇,自己如今却武功低微,不知何年何月能大仇得报,不禁失声痛哭。
正在他悲戚之际,忽听身后有人说道:“小兄弟因何如此伤心,可否说给我听听?”叶问天心中一惊,回头看时,见有一个道人不知何时站在身后,正笑望着自己。叶问天并不认得这个道人,但见他头上高挽发髻,竹簪别顶,一身青布道衣,手执拂尘,背后斜背一柄长剑,明目黑须,一脸宽仁忠厚,又不失凛然正气。便知道人非同一般,忙拱手道:“晚辈叶问天见过道长。”说完深施一礼。道人满面含笑将他扶起,道:“男儿有泪不轻弹,你因何哭得这般伤心?能否对贫道一言?”叶问天虽与道人素昧平生,然见他一脸仁厚谦和,颇具长者之风,便将父母身故自己祭拜,想起自己孤单一人,因而难过痛哭之事告诉了他。道人微微点头,说道:“你小小年纪便失去双亲,着实让人同情,只是人死不能复生,也要节哀才是。”叶问天点头道谢,问道:“道长似乎是中原人士,因何到这塞北荒凉之地?”
道人一摆手中拂尘,笑道:“贫道云游四海行踪不定,心记于众生,心仪于山水,因而才到这塞北之地,见这暖坞山上莺啼燕转风景宜人,故而驻足欣赏,才有缘与你一见。”
叶文天也不由笑道:“道长真是个至性洒脱之人,晚辈自叹不如。”道人看了看叶问天,道:“人生一世,若能参透荣辱得失,不被恩怨仇恨所扰,淡泊名利之争,心性宽怀坦荡,自然視万般如浮云,不受其所困也。”叶问天听他说的虽甚有道理,但自己仇深似海,又如何能抛开而不顾?又如何心性怡然呢?道人见他若有所思,便笑道:“这些道理对你而言未免深奥,待你长大自然就会参透。”又看了看天色,便劝叶问天早些回去,免得天黑多有不便,叶问天点头称是,便施礼告辞。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问道人住在哪里,道人微笑颌首道:“你不必为我担心,贫道铺地盖天已是习惯了。”叶问天暗想:“虽然道长这样说,只是塞北秋夜凉意甚浓,他久居中原恐未知晓,不如将自己和归依依小时玩过的那个山洞告诉他,那里很是温暖,正好供他栖身。想至此处,便上前拉住道人的手,说声跟我来,便向山腰攀爬而上。道人不知何故,只好跟随着他,一直来到山腰,又七拐八转一会,方来到一藤蔓茂盛野草丛生之处。叶问天用手拨开那些藤草,又搬开几块碎石,一个洞口便显现出来。叶问天领着道人进入洞内,见洞里十分宽敞,花草芬芳,溪水潺潺,却全无半点潮湿之气。道人笑道:“好一处所在,若贫道能在此静心修炼,真真不枉此生了。”又对叶问天道:“多谢小兄弟为我找到这个安身之所,贫道感激不尽。”叶问天笑道:“这个山洞是我小时候发现的,别人一概不知,道长安心住下就是。”又跑出洞去,一会功夫儿,便采来许多野果放到道人身旁,又寻来一些干草铺在地上。道人微笑地看着他忙来忙去,心中暗道:“此子心地纯厚,不可多得也。”
叶问天一切收拾妥当,便向道人告辞,又叮嘱他山中多有野兽毒蛇,夜间断不可出去乱走,自己明早再来看他,道人一一点头应允,叶问天这才转身出洞去了。
刚回到归家堡,归依依就来找她去湖中钓鱼,叶问天心中忧闷,便欲推辞不去,归依依哪里肯听,连拉带拽的硬将他弄走。归家堡的后院有一处人工开采的湖泊,名曰‘采碧湖’,十分宽阔。也不知用的何种方法,虽十月季节,湖中却是接天莲碧青翠依然。二人来到湖边,恰好有一只小舟靠在岸边,归依依拉着叶问天登上小舟,亲自摇动船桨向湖心划去。一面又叫叶问天钩挂鱼饵,放线垂钓。叶问天何曾钓过鱼,不免手忙脚乱,半天也未钓到一条,还弄断了几根钓线。归依依见他笨手笨脚的样子,咯咯笑个不停。叶问天便将鱼竿递给她,自己划船,归依依果然深通垂钓之术,不多时已钓了几条鲫鱼,又将船心放了些水,将鱼放入水中,又回身静静垂钓。叶问天还从未见她做什么事这样神情专注的,心里暗觉好笑。又见湖水清澈如镜,微风拂来,湖面粼粼然皱碧叠纹,真令人神清气爽,心中烦恼也不由减了几分。
归依依越钓兴致越高,天色已然朦朦仍兴致不减,叶问天便说天色已晚,劝她明日再钓。归依依笑道:“你不要着急,今天我还要露一手给你看看,说着便放下鱼竿,由怀中掏出一包东西,叶问天等她打开细瞧,竟是油盐酱醋一应调料,疑惑道:你拿这些东西干什么?”归依依冲他做了一个鬼脸,笑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说完便从船舱中拿出一些木柴,又取出一个十字铁架,支在船中心。晃火摺将木柴引着,便将活鱼用铁剪收拾干净,再将鱼穿成一串,又将油盐酱醋等调料均匀撒在上面。这时木火正旺,归依依便将鱼放到火上熏烤,动作甚是麻利。叶问天忍不住笑道:“真想不到你还会烤鱼,我以为你。。,”他险些脱口而出,忙用手将嘴掩住。归依依头也不抬地说道:“你以为我除了吃睡就什么都不会干了?是不是?”叶问天不好意思地用手挠了挠头。鱼的一面已经烤的金黄,归依依便将鱼翻过来继续烤制,不多时,香气四溢扑鼻而来,叶文天暗暗赞叹,叶问天看着火光中归依依的脸,突然觉得她也有可爱的一面。鱼很快烤好,归依依便递给叶问天一串,叶问天咬了一口,便大声赞叹归依依手艺世间绝无仅有,归依依见他吃的十分香甜,又不停地称赞,心中十分甜美。
便又从怀中掏出一物送到叶问天面前,叶问天见是一壶酒,便问道:“拿酒干什么,我是从不喝酒的。”归依依哼了一声道:“男人怎么可以不喝酒,我爹、大师兄、二师兄他们哪一个不喝酒?”叶问天道:“他们都已经是成人,自然可以喝酒,我若是喝酒,归叔叔知道了一定会骂我的。”归依依哪里肯听,将酒壶扔到他手里,气呼呼地说道:“你难道还是个孩子吗?我娘说我爹像你一般大时都和她成亲了。你若总以为自己还是个孩子,你爹娘之仇、傅叔叔的仇何时能报?”一番话又勾起叶问天心中惆怅,便举起酒壶咕咚咚连喝了几口,顿时辣的咳个不停。归依依抢过酒来也喝了几口,还要再喝时,又被叶问天抢了去,片刻功夫,一壶酒竟被他二人喝个精光。二人都不胜酒力,未免头晕目眩,腿脚绵软,也不划船,任小舟自行在湖中轻荡,昏昏睡去。
等到二人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叶问天觉得头痛欲裂,他慢慢站起,四下看了看,方想起昨夜之事,忙将小船划到岸边,又将归依依扶到岸上,心中埋怨自己不该喝酒,若是被归叔叔知道自己和归依依在船上过夜,一定会怪罪的。便领着归依依绕道而行,悄悄回各自房间。叶问天换了一件衣服,又痛快地喝了几碗茶,头痛便不像先前那般厉害了。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便急急出了归家堡,向暖坞山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