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子曰:"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用兵作战是如此,论辩亦同样是如此。论辩本质上是一种对策性的控制,是论辩主体按照一定的论辩目标,运用一定的对策作为控制手段,使控制对象的观点、言论和行为从某种初始状态转为控制主体所期待的目标状态。控制是论辩主动权的关键,在论辩中,能否有效地控制论辩对手--即控他,能否竭尽全力打破对手的心理平衡,打乱其论辩构想,使之按照我们所期待的轨道运行,能否积极主动地将论辩引向有利于我方的论辩阵地,迫使对手被动地接受挑战,处于挨打和应付的局面,即能否取得论辩的主动权,实现控他,对于能否取得论辩的最后胜利具有很大的影响。
1.设置诱饵引蛇出洞
季翔:我倒想请对方辩友回答我一个很简单的问题,今年世界艾滋病病日的口号是什么?李耀华:今年的口号是"更要加强预防",怎么预防呢?要用医学的方法去预防啊。季翔:错了!今年的口号是"时不我待",对方辩友连这个基本的问题都不知道,怪不得谈起艾滋病问题来还是不紧不慢的。(掌声、笑声)
[评点]在论辩中,常常会出现胶着状态:当对方死死守住其立论,不
管本方如何进攻,对方只用几句话来应付时,如果本方仍采用正面进攻的方法,必然收效甚微。在这种情况下,本方就应该采用"设置诱饵,引蛇出洞"的战术,即要尽快调整进攻手段,采取迂回的方法,从看来并不重要的问题人手,诱使对方离开阵地,从而打击对方,在听众心目中造成轰动效应。上面这段对话是1993年国际大专辩论会半决赛第二场中反方复旦大学队的季翔与正方悉尼大学队的李耀华之间的辩词。双方在辩论"艾滋病是医学问题,不是社会问题"时,正方悉尼大学队就死守着"艾滋病是由HIV病毒引起的,只能是医学问题"的见解,不为所动。于是,反方复旦大学队就采取了"设置诱饵,引蛇出洞"的战术,作为二辩手的季翔突然发问:"我倒想请对方辩友回答我一个很简单的问题,今年世界艾滋病病日的口号是什么?"对方四位辩手面面相觑,为不致于在场上失分太多,对方一辩手李耀华便站起来乱答一通,这时,季翔立即予以纠正,指出今年的口号是"时不我待,行动起来",这就等于在对方的阵地上打开了一个缺口,从而瓦解了对方坚固的阵线。
2.巧设圈套请君入瓮
有个信奉神农学说的人名叫许行,他从楚国来到滕国,前去拜见了滕文公,并对他说:"我们这些远方的人,听说您这里施行仁政,我们愿意得到一座房屋来做您的臣民。"
滕文公便给他安排了一个住处。许行有几十个门徒,都穿着粗麻织成的衣服,靠打草鞋、织席子为生。陈良的门徒陈相和他的弟弟陈辛背着家具从宋国来到滕国,也去对膝
文公说:"听说您为政行圣人之道,因而您也就是圣人,我们愿意给圣人当臣民。"
陈相见到许行非常高兴,便丢弃了自己以前的学业改从许行学习。
陈相见到孟子,便把许行的话转告一一:子说:"滕文公实在是位贤
明的君主,可尽管如此,他仍然没有通晓圣道。贤人应该和百姓一起耕田来养活自己,要自己做饭,同时还要治
理国家。如今滕国有储存粮食的粮仓和存放财物的府库,这是损害百姓使自己得到享受,哪能真算得上是贤明呢?"
孟子问:"许子总是自己种了粮食才吃饭吗?"陈相说:"对。"孟子问:"许子总是自己织出布来才穿衣吗?"陈相说:"不,许子穿粗麻布衣服。"孟子问:"许子戴帽子吗?"陈相说:"戴帽子。"孟子问:"他戴什么样的帽子?"陈相说:"戴白绸制的帽子。"孟子问:"那白绸是他自己织的吗?"陈相说:"不是,是用粮食换来的。"孟子问:"许子为什么不肯自己织呢?"陈相说:"怕耽误了农耕。"孟子问:"许子用陶锅做饭,用铁器耕田吗?"陈相说:"对。"孟子问:"这陶锅、铁器都是他自己制作的吗?"陈相说:"不是的,是用粮食换来的。"
孟子问:"用粮食去换器具,岂不是损害了陶工和铁匠?陶工和铁匠用他们制作的器具来换粮食,岂不是损害了农夫?况且许子干吗不自己制造陶器和铁器,把各种器具都储备到家中以备自用?为什么他还要一次次出去同各种工匠作交易呢?怎么许子这么不怕麻烦呢?"
陈相说:"他不能在耕田的同时再干各种工匠所从事的行当。"
孟子说:"难道唯独就能够在耕田的同时再去治理天下了?事情总是
要分为大人物做的事和小人物做的事。大104凡一个人,各种工匠的产品都是他所需要的,如果不论什么东西都要自己生产出来然后才使用,那么天下的人都会为此疲惫不堪。所以说,有的人从事的是脑力劳动,有的人从事的是体力劳动。[评点]据《资治通鉴。唐纪》记载,武则天当政时,推行严刑峻法。
一次,有人告了周兴,武则天便命来俊臣审问。来俊臣请来周兴喝酒,假意向他请教审讯的法子。周兴不知是计,醉熏熏地说:"这有何难,只要把犯人装进大坛子里,放在炭火上一烧,便会什么都招认了。"来俊臣依计烧好炭火,备好一只大坛子,然后脸色一变,厉声说:"周兴兄,有人告了你的状,请你老兄进瓮去吧!"周兴吓得面如土色,冷汗淋漓。后来,"请君入瓮"便成了成语,比喻用其人治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在论辩中,"请君入瓮"是指言在此而意在彼,先提出一个或几个问题,诱使对方说出或同意与你尚未说出的,准备坚持的观点相类似的观点,然后伺机运用类比,二难推理等方法,指出对方行为与观点、前言与后语相悖谬之处,使论敌陷入圈套之中而无法争辩的雄辩方法。作为一种论辩技巧,"请君入瓮"的关键在于巧设圈套和伺机点破,使论敌"哑巴吃黄连一一有苦说不出",无言以对,俯首认输。在上例中,孟子的聪明之处就在于他巧妙地设置了圈套,通过提出一系列对方既熟悉又关心的问题让其回答,诱使陈相在毫无戒备之中得出了一个与其先前所持观点相悖的结论一一亦即孟子所要论证的观点:"贤人也不一定非得和百姓一起耕田来养活自己,一定要自己做饭",从而孟子便达到了其"以子之矛,陷子之盾"的目的。
3.釜底抽薪不攻自溃
正方:所以我倒要告诉对方。1987年中国预防医学科学院长就告诉我
们,他们的研究人员已经分离出
一种艾滋病病毒,已经开展艾滋病病源和分子生物学研究,已经得出了研究的结果,而且是有效的。反方:著名的中国艾滋病研究专家康来仪先生就说,刚才那个所谓研究结果到现在没有办法可以证明。(掌声)
[评点]我国传统上有"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之说法,釜,就是锅;薪,就是柒草。其意思是说,撩拨拂扬锅里的热水想使它变凉,不如从锅底下抽出柴草不继续加热,这才是根本解决问题的办法。"釜底抽薪"之所以比"扬汤止沸"高明,其原因就在于前者是从锅底下把木柴抽掉,从根本上解决了热源问题,使汤水冷了下来;而后者则是将开水暂时从锅里舀出来,然后再倒回去,热源不去,办法不彻底,汤还是会继续滚沸的。在论辩中,"釜底抽薪"是指论辩者通过对论敌论据的反驳,抽掉了燃烧之薪,从而达到止沸之目的的一种论辩技巧。众所周知,论辩双方所持的论题都是由一定的论据所支持的,如果将一个论题的所有根据一一论据抽掉、驳倒,那么论题这座"大厦"就会不攻自溃,倒塌无疑。在上述这段辩词中,当作为首届国际华语大专辩论会半决赛正方悉尼大学队的二辩手以一种虚假的论据来攻击反方的医学对艾滋病尚无解决办法的观点时,反方复旦大学队的四辩手当即来了个釜底抽薪,针对其论据的虚假性进行揭露,使正方的观点不攻自破,自此之后,正方辩手再也不敢引用报刊上发表的有关研究成果的报告了。这样一来,反方便在心理上给正方以巨大的冲击,从而为获取论辩的全局胜利奠定了基础。
4.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战国时期,一天,衣衫褴褛的哲学家庄子,正坐在岸边的柳树下聚精会神地钓鱼。这时他身后来了两位峨冠博带的官员,他一点也没觉察,继
续观察浮子的动静。
两位官员在庄子后面站立了一会,其中一人发话说:"对不起,老夫子,打扰您了。我俩是楚威王派遣的钦差,奉命前来恭请您进宫总揆国务。"庄子似乎压根儿没听见,他一边继续钓鱼,一边漫不经心地说:"听说楚国有只神龟,已经死了3000多年。楚王毕恭毕敬地将尸骨藏在盖有丝巾的竹箱里,供奉在庙堂上。你们说说,这只乌龟是愿意丢下遗骨取贵于庙堂呢?还是愿意活在泥水中自由自在地摇尾游弋呢?"两位钦差不假思索地回答说:"当然愿意在泥水中无拘无束地生活喽!"庄子接着说:"既然如此,就请二位回宫去吧!因为我要像栖息在泥水中的乌龟那样,逍遥自在地度过自己的残生。"
[评点]栈道,即在悬崖峭壁间傍山凿石架木而成的道路;陈仓是古县名,在今陕西宝鸡市东,古代是汉中、关中两地区之间的必经之路。作为一个历史典故,"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是指刘邦将从汉中出兵攻打项羽的部队时,听取张良,韩信的计策,表面上派兵修复栈道,迷惑对方,实际上暗中绕道奔袭陈仓,取得大捷;作为一种兵家谋略,对此《三十六计》日:"示以动,利其静而有主,"益动而巽"。"意思是故意暴露行动,利用敌方在这里固守时,便悄悄地迂回到那里偷袭,这样就能乘虚而入,出奇制胜。"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反映了兵家对"明"与"暗"的认识,要暗渡陈仓,必须以明修栈道为掩护,去分散敌人的注意力。论辩中借用此法,就是强调在论辩过程中,明里回避或承认对方的论点,暗里却将对方的观点驳回的论辩技巧。在上例中,面对楚威王的钦差邀请,庄子没有从正面予以回答,而是"漫不经心"地讲述故事,并随意提出一个十分简单
的问题,诱使钦差照常理信口而答,从而巧妙地实现了其"暗渡陈仓"的
目的。
5.遇强韧争逢刚柔取
僖公二十六年,齐军攻打鲁国。鲁僖公派展喜犒劳齐国。展喜见了齐侯,说:
"寡君听说君王亲举玉趾,将要光临敝邑,所以派下臣来犒劳您的左右侍从。"
"鲁国人害怕吗?"齐侯问道。"小人害怕,君子则不。"展喜回答说。齐侯说:"你们鲁国室若悬磬,野无青草,一无所有,凭什么不害怕?"展喜答道:"凭先王的命令。从前,我国先君周公和贵国先君太公共
同辅佐王室,周天子赐给他们的盟约是:"世世子孙,无相害也。,这个盟约还在。贵国先君桓公联合诸侯,解决他们的矛盾,弥补他们的过失,救援他们的灾难,这都是为了显扬过去的职责。待到君王您及位,各国都说:"他会继续桓公的功业吧!"敝邑因此不保城聚兵,心想:"难道他即位九年,会丢弃王命,废弃职责?他怎么对待他的先君呢?他一定不会这样做的。"凭此,我们就不害怕了。"
齐侯听了,无话可说,只好哑然而退。[评点]人们常说:软刀子杀人不见血。哄死人,不偿命。可见柔软办
法之厉害。其实,"柔能克刚"的战略思想源自我国古代思想家老子,老子十分崇尚柔弱的,认为刚强者死之途,而幼(柔)弱者,生之征。实际上,"以柔克刚"既是用兵作战之法,也可以作为论辩之法,逢刚柔取,遇强韧争.如论辩中遇盛气凌人,威武任折的对手,当以韧柔之策,与之周旋为妙不可二虎相搏,一味任刚。在上例中,面对齐侯的提问,展喜没有从正义与非正义的角度去应答,而是采用"逢刚柔取,遇强韧争"的论
辩谋略,先从先王之命说起,从历史上两国先君共同辅佐王室,两代先君
联合互助,说明都是在实践周天子所赐的"世世子孙,无相害也"的盟约;接着又借各国的希望与猜测来提醒齐侯:切不可即位九年,便把王命与盟约丢到脑后,否则,何以面对先君及父老兄弟!这样,展喜所说的不害怕的原因,处处在宣传历代君王的团结互助和对先君的忠诚,句句包含了对齐侯继往开来,不会背弃先君之命的信赖与愿望。这种不畏强暴,渴求和平团结的凛然正气和世代相承的传统心理,不能不使齐侯忽然预感到对背弃先君之命,"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一种恐惧,因而他在权衡利弊得失之后只好"哑然而退"了。
6.欲取先予欲擒故纵
田骈是齐国的辩士,他标榜自己不喜欢做官,以此自命清高。其实,他有大批仆从,那势头与做大官的并无两样。一天,他正与门客在花园里对弈,忽然一个齐国人求见。这个齐国人先对田骈赞扬一番,表示对他不肯入朝的骨气极为钦佩。又表白自己愿意来为这样一个清廉的人做个小仆。田骈被齐人说得狂兴不禁,问道:
"你是从哪里听说我不做官的主张的?""听我隔壁的女人说的。""她也知道我?""不但知道,而且还说您是她的楷模呢!""她是什么人?"田骈更感兴趣地问。
"她是个洁身自好的人,早就发誓永远不嫁人。可是今年三十岁,却生过七个儿子。她虽然没出嫁,可比出嫁的人还会生儿子,如今先生您也常说最讨厌做官,可是府上食禄千钟,徒役数百。这气派、势力比那做官自々
官气还要大呢。"
田骈羞得满面通红,拂袖而去。
[评点]在论辩中,当对方锐气旺盛时,我方如果一味硬碰硬地与之抗衡,有时会消耗极大而收效甚微。如果我方这时能故意避开对方的锋芒,甚至故意向对方显示我方立论的某些软弱状态,用以骄纵对手,对方以为有可乘之机而踌躇自得,我们则在静观其变之中捕捉契机,然后乘对方丧失警惕之机,抓住要害给予致命一击。这就叫做"欲取先予,欲擒故纵"。在上例中,这个齐人之所以能说得辩士田骈羞愧难当,拂袖而去,用的就是这种论辩技巧。他开始故意表示对田骈很佩服,使田骈忘乎所以。而正当田骈自鸣得意之时,齐人却通过一个例子,一下子撕开其虚伪面具,使他不做官的实质暴露无遗。这种辩驳的艺术多么高超啊!应当指出的是,作为一种论辩艺术,"欲取先予,欲擒故纵"的运用必须注意:首先,"予"和"纵"是策略手段、方式方法,"取"和"擒"才是真正的目的,"予"和"纵"是为"取"和"擒"服务的;其次,"予"和"纵"的过程要考虑条件、场合、分寸,适可而止,决不是无条件的放纵,以免不可收拾,达不到擒的目的;最后,要胸有成竹,应有准备,预先设计好步骤,引敌入埋伏圈而后擒,打有准备之仗。
7.步步紧逼控敌心理
姜丰:对方讲的无非是温饱也能谈道德。这一点我们什么时候反对过了?问题是对方所要论证的是没有温饱就绝对不能谈道德。请对方举例说明,哪怕是一个,人类社会在何时、何地、何种情况下一点道德都不谈。孙学军:请对方不要搞错。我方在一开始就说,温饱是谈道德的必要条件是指我们谈道德不能够脱离温饱,对方能够对这个问题作出批评吗?
蒋昌建:任何理论应用到任何一个历史时期,比解一个一次方程都简单。请对方不要回避我们的问题,举出你们的实例来。
吴俊仲:我方的论点对方没有任何批驳,所以我方
的定义已经成立了。(哄笑声)其次,对方的解释依然是在饥寒的情形你可以对他进行道德要求,这可以吗?请回答。
季翔:你的论点不是自己说成立就成立了,不然还要评判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