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暨堂,桃花林,仙子殿堂的后花园。
南宫谨正兴致勃勃地与假巫尊在扑蝶,摘花,谈天说地。
厢房内的玫儿看得心里酸溜溜的。她本不是如此小气之人,就算是失忆那会让南宫谨陪着素颜这般玩耍,也不会像现在这般难受。
"丫头,你看他们,相处得多融洽。"红梅一边看着远处的一男一女,一边暗暗观察玫儿的神色。
玫儿虽是心里泛酸,却并不表现在脸上,听红梅开口,便趁机问道:"姨娘,您说看她是否有资格与我琴瑟和鸣,不知......"
"嘘......看着。"红梅故作神秘。
远处的南宫谨并不知道,此时此刻,正有两双大眼睛在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他只是觉得,惬意。
好像抛弃了世俗的烦恼,难得一次清闲,挣脱所有的束缚,只为享受此时此刻的阳光。不必想着寻找什么巫尊,使用什么神泉剑,也不必背负着救世主的名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在乎的人一个个死去。
假巫尊的声线很温柔,是他喜欢的那种,就好似回到他第一次见到青儿与玫儿的那个时候,青儿俏皮,玫儿温顺,让他恍如走入仙境。
很不自觉地,将对玫儿的所有念想都侵入假巫尊身上,因为玫儿背负着许多压力,是绝不可能像眼看的女子这般展现真心实意的笑容的。
玫儿不懂读心术,并不能了解南宫谨心里的想法,她只是觉得,谨看假巫尊的眼神很温柔,尽管她知道,谨对谁都很好,是个极其善良的人。
"看来你们很悠闲。"
听着若无其事的调侃,玫儿与红梅纷纷点头称是,等反应过来才发现,不知何时,屋内的桌边坐着一个年轻女子,笑吟吟地看着趴在窗边的那两个人。
"巫尊!"玫儿分明看见,这个女子就是当日将神泉剑交予她,并让自己称呼她为"好姑娘"的人。
"参见巫尊!"
玫儿的惊叹与红梅的参拜声交织在一起,乐得坐在桌边的女子连连摆手,笑道:"真是受不了,好了好了,我有事和你们说。"
"巫尊稍待,我去叫蓝芸子。"
"不,别去,我还不想让他看见。"
玫儿轻轻皱眉,她觉得,巫尊似乎有点忌惮南宫谨,否则,怎会显得如此慌乱。无暇胡思乱想,玫儿跟着红梅恭请巫尊进密室商谈。
刚一坐下,好姑娘便开门见山:"今儿个见到我的事,不要说出去,更别对雪说。我来,只是想告诉你们,南宫谨就是这个世界的救世主,而黑癸,依旧是要提防的人,除了黑癸,还有素颜。这个女子不简单。"
"巫尊,我们究竟要面对的,是什么?"红梅就是无法理解,一个连武功都不会的小子,究竟有什么本事,能称得上是救世主!若救世主一定是个异族,她宁愿相信,这个人是巫尊!
"天机不可泄露。"好姑娘神秘地一笑,"对了仙子,我要借用你这里几日。"
"是,巫尊,明日我等立刻启程。"红梅无比恭敬。
"嗯,你们现在,最重要的事,不是学音波功,而是去清荷堂找星惑,你们再去晚点,恐怕......他们凶多吉少。"
"清荷堂?星惑去了清河堂?"玫儿瞪大双眼,他们不应该是去找天还丹的么,怎么会去到清荷堂!
红梅拉扯玫儿的衣袖,示意她别出声,对着好姑娘一躬身,离开密室。
玫儿跟了上来,一脸茫然,却见红梅不言不语,也不再去看南宫谨,一个人径直往内阁走去。
莫不是出了什么大事,才让红梅姨娘的神情如此凝重!
假巫尊已带着南宫谨返回屋内,看着南宫谨迷离的眼神,好似中邪了似的,昏昏沉沉地往厢房内走去,准备睡觉。偌大的一个会客厅,只剩下玫儿一个人独自发呆。
次日,天刚蒙蒙亮,红梅便来到玫儿房中,又将南宫谨拖了起来,迎着朝阳,往昱城的清荷堂前进。
一路颠簸,玫儿脑海中有太多的疑问。比如为何巫尊会神出鬼没地在她们眼皮底下出现,又为何巫尊要借用仙子殿,红梅姨娘便急不可耐地离开自己居住的地方,还有谨为何跟着姨娘的徒儿出去后便神情恍惚。还有还有,究竟是怎样才能看得出谨有没学音波功的潜力,这一切的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可心里有再多的疑问,碍于南宫谨,也不能问出口了。总不能为了解除心中的疑惑,便坏了巫尊的好事吧!
三人急赶慢赶,不日便到达昱城。
红梅急匆匆地前往清荷堂打探消息,留下玫儿与南宫谨在客栈休息整顿。
玫儿紧蹙着眉,闭目养神,听见南宫谨进屋窸窸窣窣的声音,抬起头来。
南宫谨就坐在桌边,细细看着玫儿的一举一动。
"怎了,谨?"
"没什么,"南宫谨微微一笑,"总觉得红梅有点奇怪。"
"为何会这般想?"虽然玫儿也觉得奇怪,却没想到,连南宫谨都感觉出来了。
"上次我们说心竹被囚于清荷堂,她没让我们马上来营救,还让我们在雪暨堂多逗留些时日。可现在一听说星惑出事,却心急如焚地赶来了,一刻都不愿耽搁,你说,自己亲生女儿不关心,却对一个男子如此上心,是不是有点奇怪?"
"我早便听说,星惑与红梅姨娘有些渊源。"玫儿皱了皱眉头,"不过你说得也对,红梅姨娘是有些奇怪。"
"反正我们在这坐着也是白坐,要不,我们去看看?顺便蹭蹭情况。"南宫谨得到玫儿的认可,兴高采烈地计划着。
"好。"玫儿跟着南宫谨出了客栈。
本是一心想打探清荷堂最近发生的事,却不料被一个左手撑着旗幡,右手拿着孔明扇的老妇拦住去路。
老妇笑吟吟地与玫儿打招呼:"佳子,可还记得老身啊?"
未等玫儿回答,南宫谨便跳了起来,指着老妇的鼻子说道:"你,化成灰我都认识你,上次就在这和我们胡说八道,这次怎么又出来了!"
玫儿仔细打量老妇,原来是第一次与南宫谨来到昱城时,给他俩算命的老妇道人。礼貌性地鞠一躬,对着老妇笑道:"怎会不记得。"
"佳子,上次老妇赠你的诗,可曾兑现?"直接无视南宫谨的暴跳如雷,老妇道人对着玫儿笑道:"公子与佳人皆是人中龙凤,却不得不鱼过龙门,浴火重生。"
鱼过龙门,浴火重生?
这"鱼过龙门"说的,分明是南宫谨被认定为救世主,经过的种种磨难,拿到神泉剑。"浴火重生"嘛,难道是指她经过曼陀罗花海,而且有惊无险?
玫儿紧蹙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南宫谨却不吃那一套,像赶苍蝇一样赶着老妇道人,一边护着玫儿前进。
"什么乱七八糟的,还不是为了告诉我们,我们不适合,狗屁!"
前些日子与假巫尊游玩后,南宫谨更加确信,玫儿就是他这一生所寻找的对象。与假巫尊如何快活,却始终跳不开玫儿的影子,连最后差点抱住假巫尊亲吻,都叫着玫儿的名字。若不是假巫尊及时松手,恐怕自己就......
现在想来,脸一阵红一阵绿,心里暗暗庆幸,还好还好,没有做出对不起玫儿的事来。
"佳子应该都想到了吧,幸而佳子没与公子成亲,否则......"
"你究竟有什么阴谋?"南宫谨气呼呼地责问道,却被玫儿按住。
"谨他生性耿直,若有冒犯之处,奴家替他致歉,只是您今日一来,也不会是找我印证对错的吧?"
"佳子真乃快人快语!哈哈,不错!"老妇道人伸手将南宫谨与玫儿拆开,"佳子,请随我来。公子莫要跟着,日落之前,必将佳子送回。"
"我......"南宫谨越来越按捺不了心中的怨气,满口的脏话呼之欲出,却被玫儿的一个眼神而咽了回去。
玫儿不作任何言语,只是对南宫谨笑了笑,尾随着老妇道人离开南宫谨的视线。
这都是什么和什么!
南宫谨心里堵得慌,却不想令玫儿难做。他知道,玫儿不想他跟着,是不想他受伤,玫儿虽然没说,但他却能感觉得到。
玫儿百般对他好,他却只能默默接受,在玫儿需要时,却帮不上一点忙,不由觉得自己窝囊,对着自己的脚撒气,提气便跑了起来。
待心里觉得舒坦时,不知不觉地来清荷堂后门,听见门内有人窃窃私语,不由得好奇心大起,蹲低躯壳在门外偷听。
只听见门内的一人说道:"你觉得,我们去投靠雪暨堂好,还是洛神殿好?"
另一人答道:"你疯了吧你,黑癸殿下刚刚宣布要让极乐宫全体为天皇陛下效命,你现在要走?岂不是大失前程!"
第一个人答道:"你才疯了!且不说为谁效命,单单是这几日宫主的所作所为,就有够我们受的了!清荷堂主已经奄奄一息,星惑大人也被打得皮开肉绽,此时还不趁乱逃走,到你被毒打的时候,想走也走不了了!"
"不会吧......"
"还不会呢?现在宫主身边那个人,不是什么好货色!你不知道星惑法王一直都为极乐宫效命吗?他居然说星惑法王是洛神殿的奸细,是杀害他娘的凶手!此等栽赃嫁祸,你受得了?"
"不能这么说,星惑法王是男的,居然隐含在极乐宫十多年,是谁都会怀疑的。更何况,他还与狻猊法王有染,宫主怎会饶了他!他当法王那会,得罪了多少人,他自己可能还数不过来吧。"
"得得得,我不与你多说,你爱走不走,我可走定了!看着咱们的情分上,千万别泄漏出去啊!"
"咳咳......"一声咳嗽声将屋内两人吓得魂不附体,连连求饶,连南宫谨都被吓了一跳,脸色煞白。
"你说,你要什么来着?"屋内又传来一个男声,南宫谨听着觉得耳熟。
"我......我......大人......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听着求饶声,南宫谨有些无法理解。不是说这里是女尊男卑的世界么?怎么女侍卫听见男的,不仅口口声声称呼为"大人",还吓得屁滚尿流!
什么道理?
"不敢了?我可没看出什么诚意。"男子哼哼几声,对着地上的两人说道:"起来吧!"
女子的声音依旧不停地哆嗦,似乎男子有些什么魔力,让这两个侍卫不得不卑躬屈膝。只一会,便听见惨叫两声,还有隐约的踱步声。
待确定屋内已无声响,轻轻推开后门,门竟然没锁,南宫谨猫着躯壳进去,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大跳。
后门边上,躺着两个人。正确来说,应该是两个尸体。南宫谨被吓得不轻,差点叫唤了起来,还好勉强能控制自己的情绪,灰溜溜地往当日居住在清荷堂的厢房走去。
南宫谨想破脑袋都不会想到,他前脚刚走,身后倚在门旁的两个"尸体"便悄悄地"复活",挤眉弄眼地阴笑着。
走过长廊,南宫谨正在思索着,哪里才是关人的地方,便听见有脚步声朝他这边走来,慌忙躲入一间屋内,避开侍卫的视线。
"香兰,给我弄水了没?"一个女声传入南宫谨的耳里,令他刚刚放松的心又紧张了起来。
屋内香气围绕,不像是客房,倒像是居住已久的屋子。偷偷往后看去,乖乖,房内竟有个屏风,屏风后倩影舞动,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有个女人在房内洗澡!
"香兰?你这丫头,又不听话了。"这声音柔柔地,一听便能猜到是大家闺秀。环顾四周,屋内除了榻之外,没有什么东西能躲,可那榻,却是摆在屏风之后。
怎么办?
屏风内的女子已然穿戴好衣物,捋了捋头发,走了出来。
南宫谨生怕女子看见陌生人,会招来侍卫,连忙迎上,用手捂住女子的嘴巴,轻声说道:"小生并非有意冒犯,今日误闯,还望恕罪。"
一袭清香的气息闯入南宫谨的鼻里,女子瞪大双眼,惊恐地看着南宫谨搂着她的腰,皱起眉头。
南宫谨也没仔细端详,见女子出乎意料地合作,未出一丝声响,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回头看看女子。
不看不知道,一看却是吓一跳!
他怀里抱着的,却是一个他异常熟悉的女子!虽然身着奇装异服,南宫谨却是一眼便能认出!
"怎么是你?"勉强压抑内心澎湃的情感,南宫谨紧抓着女子使劲摇晃。"你怎么也来了?太好了,终于见到一个熟人了!"
女子挣脱南宫谨强而有力的爪子,皱皱鼻子,反问道:"我还没问你呢,你怎么会在这里?玫儿呢?红梅呢?她们怎么会让你随便乱跑!真是的!差点坏了我的好事!"
"玫儿?红梅?你认识她们?"女子的到来不仅让南宫谨感到意外,就连她嘴中的话,也让他感到十分惊奇。
女子慌忙捂住嘴巴,转转眼珠,乐呵呵地笑道:"没、没什么。"
生怕南宫谨再纠缠不休,连忙拉着他来到榻边,坐下,问道:"你......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
"我......"南宫谨正想说红梅去打探消息,玫儿被人引走之事,却发现种种疑点,不愿再说。
"喂,问你话呢!"女子很是不满,瞪大眼睛揪起南宫谨的耳朵,怒骂道:"不给你点厉害尝尝,你就不知道谁是你的主!"
"你好像对于我来这里一点都不意外啊!"南宫谨的耳朵被揪得发疼,一把逮住女子的手腕,让她不得不放过自己无辜的耳朵。
女子收拾南宫谨的行径并未得逞,气呼呼地说道:"我当然意外,所以才问你的啊!"
"那你为什么会在这?"他一直很想知道,他为何会跑到这个奇怪的地方,可是见到女子之后,他唯一想知道的是,她为何也会出现在这个异国。
"我......这个说来话长。"很显然,女子知道他在说些什么,却刻意回避。"你现在来了,肯定会被发现。如果你不落网,那我会暴露身份!不行不行!"女子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找时机拧起南宫谨的耳朵,忽然来到南宫谨面前,笑眯眯地问道:"邵航......我们是不是朋友?"
"你少来!又憋什么坏水!"认识她那么长时间,能不知道她是有求与自己才会叫得这么肉麻的么?南宫谨坚决不上当!
"我和你来这里的事,真是说来话长,你要是想知道你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来到这,就乖乖听话,任何时候都不准说你认识我!"
"什么?"这丫头,真是有些奇怪!南宫谨挠挠头,不知道她想做些什么。
没料到她对着南宫谨微微一笑,便马上翻脸,大声喊道:"啊!来人啊!将这等淫贼拿下!"
屋外闯进几个侍卫,架起还在发愣的南宫谨,离开女子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