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谨以为自己是被送到清荷堂的牢房里,却不料被人塞上马车,颠簸在石路上。
马车上当然不止南宫谨一人,只是他双眼被蒙上黑布,嘴上还叼了一块,十足像被绑架的样子。
车内异常安静,没有说话的声音,南宫谨"唔唔"地支吾着,却换不来车上那人的理解。想着玫儿可能会找不到自己而着急万分,南宫谨真是悔不当初!
日照中空,马夫与押送的人都停下来歇息,南宫谨被绑得麻麻的的手脚依旧得不到释放,嘴上的布却被松开,一个东西顶住他的嘴巴,为他灌入清甜的水。南宫谨贪婪地喝着,也不管水顺着他的脖子往下直流,冷不丁被人一推,离开了生命的源泉,不由得大怒,嚷嚷起来:"一整天不让吃东西,水还不给喝饱啊!"
还未等他多说几句,嘴又被人堵上,只能发出"唔唔"的声响。
不一会,便听见管人离开的声响,马匹重新拉着车,颠簸着往前走去。
南宫谨说不了话,也无法给玫儿发什么暗号,想起自己好不容易遇上了个熟人,却被人出卖,导致这会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心里一阵气馁。正准备找个舒服的状态睡觉,耳边传来星惑的声音。
"你也在这?"
南宫谨立刻精神了许多,"唔唔"地回应星惑的话。只听见星惑继续说道:"我问你几个问题,你知道的,就唔一下,不知道的,就唔两下,可好?"
"唔!"一想起有熟人在这,南宫谨的心也稍稍放宽了许多。
"你是一个人被抓的?"
"唔!"南宫谨努力地使自己的声音变得自然些,心里暗想,难不成星惑也是被抓的,才会不知道车上的情况。可是,自己为什么又听得见星惑的声音,难道星惑的嘴没有和他一样被堵上?心里大呼不公平,却又无可奈何。
"你此次来,是来救心竹的?"
"唔......唔。"南宫谨心里一阵无奈,这都是些什么问题啊!
"你不确定,是因为不止你和玫儿,还有其他人,是么?"
"唔!"南宫谨心里大呼,原来男人也可以如此善解人意!
"好了,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我们正往极乐宫方向走,而且狻猊在暗处一直跟着我们。我来的目的,是救心竹,不管你是什么目的,请一定不要阻止我。"
"唔!"
马车内恢复了安静。南宫谨脑海里一直盘旋着一件事,为何星惑会来清荷堂被逮住,也为何会玫儿与心竹都会的千里传音。据他在雪暨堂了解的情况而言,不是只有彩虹教的人才会的么?难道星惑也是彩虹教的?
一路上胡思乱想,被马车左推右撞地,迷迷糊糊地昏睡着,什么时候马车停下来也不知道,只是被人架走,狠狠地摔下来,才悠然转醒。星惑的声音又适时地出现在耳边:"你想逃走么?"
"唔唔......"南宫谨使劲摇摇头,回想起在清荷堂厢房内见到的老友,南宫谨一肚子气,不由得往上直冒。他想知道,为什么她要让自己被人逮住,她是搞怪,是无厘头,却不相信她会出卖自己。而且,出卖他也没能得到什么好处,他也确确实实需要从发小那得到他为何来这边的资讯。
只不过还没等他"唔"完,嘴上的布就被人拿掉,蒙在眼睛上的布也被拿掉,眼前一片模糊,待能看清时,狻猊与星惑的笑脸浮现在眼前。
旁边还倒着两个侍卫,正是当天引他进清荷堂的那两个!
"这......这!"南宫谨不知是紧张还是激动,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难不成是自己作孽太多,竟然被鬼抓起阎罗殿!南宫谨深呼吸,心里还是波澜起伏,平静不了。
"你是想说,这两人为何会起死回生?"狻猊看着南宫谨的表情,哈哈大笑。
"这......不是吗?有什么好笑?"虽然很感谢她将自己要去阴曹地府的路上截了回来,可不能因为是有恩于他,就能胡乱嘲笑吧?
"那日,我也在场,明眼人都能看穿的把戏,你居然还能上当,难道不可笑么?"狻猊继续肆无忌惮地笑着,将南宫谨的脸笑得一阵青一阵红。
"愿儿,就别戏弄他了。"星惑看着南宫谨傻愣愣的表情,也忍不住乐了。"还要感谢他与玫儿呢,若不是他们,我们也不会知道蓉儿的下落。"
"好好好,"狻猊妩媚地一笑,"就看着毅哥哥和蓉儿的份上,不再笑话你。"狻猊拾地而坐,装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那日,我见你跑得极快,以为你遇上什么麻烦,便暗暗跟着你,却不料你鬼鬼祟祟地在清荷堂外偷听。我跃上树去,见此二人暗暗嘀咕,不知在商议什么,你一靠近门,便有铃铛发出细微的声音,他们便开始演戏。"
"不对,我没听到有什么铃铛的声音。"由于之前有偷窥夏蔷的经验,南宫谨自诩自己的听力就算不是一等的棒,也是极其敏感的。
"当时你的注意力根本就不在那上面,而是在于怎样偷听才不会被发现,不是么?"狻猊好不容易板起的脸,又笑开了花。"他们的目的就是引你进去,只不过,后来出现的那个人,却是让我意想不到的。"
"谁?"不禁是南宫谨,连星惑都有些好奇。
"赵、英、俊!"狻猊一字一顿地道出这个名字,令两个男人心里都"咯噔"一下,想着不同的事。
"为什么会是他?"南宫谨蹙眉,回想起在破庙里玫儿对赵英俊的态度,南宫谨心里一惊,难道玫儿早就知道这个赵英俊有问题?
"我也不知道为何会是他,只是直觉告诉我,他不是什么好人!"
"那么,蓉儿现在的处境,会是更危险!"星惑的脸拉了下来。
"不,蓉儿应该更安全,因为我还未落网。"狻猊按住星惑的手,温柔地说道:"赵英俊不会知道,你已经发现蓉儿的身世,所以,他理所当然地认为,你是要救心竹,而蓉儿对玫儿又有救命之恩,只要有蓉儿在,就能牵制我们全部,蓉儿会更安全的。"
南宫谨听得头晕眼花,不知所云,连忙扯着狻猊问道:"等等,你们说的,我怎么一句都没听懂?蓉儿是星惑认为死了,却没死的妹妹,怎么会是玫儿的救命恩人?"
"因为星惑的妹妹,就是丑丫头美美!"
"什么?"南宫谨目瞪口呆。"那个丑丫头,先不说和漂亮能不能扯上关系,就单单脸上那块难看的胎记,左看右看都不觉得,她会和星惑此等美男子扯上关系,更别说是妹妹了!"
南宫谨的抗议惹得狻猊连连翻白眼,反驳道:"蓉儿以前,可是个大佳人!谁能不喜欢她,只是不知道......"
"原来......是他!"星惑突然惊叫一声,让正在交谈的两人吓了一大跳。
狻猊看着星惑惊讶的表情,忍不住问道:"毅哥哥,是否发现了什么?"
"愿儿,还记不记得,我们去救玫儿,遇上丑丫头与郭真的时候,素颜都说了什么?"星惑的脸上浮出一丝兴奋之色。
"她说......那贱人说了那么多话,我哪记得!"狻猊没好气地答道。
"素颜说,那个出卖心竹的叛徒,是十二。"星惑献出灿烂的笑容。
"对,好像是!"狻猊点点头,便是赞同。
"可是,你在清荷堂后院看见的,却是赵英俊,也便是说,赵英俊才是叛徒,又嫁祸给十二,为的就是让我们对付十二,为他争取更多的时间。小黄说得对,蓉儿脸上有一大块胎记,和我长得一点都不像,试问这世上,还有几个人有此等本事,能用易容术骗得心竹与十二,还能骗得了玫儿和我们?"
"你是说......?"狻猊的嘴巴张得老大,足足可以塞下一颗鸡蛋。
"对,他就是千面郎君!"
星惑与狻猊在对赵英俊下定论,南宫谨揉揉太阳穴,越听越是迷糊,索性躺下来休息。被素颜抓去那天,他的毒正在发作,别说不是从头到尾在那听他们的对话,就算是,他也不会认真听,所以,他压根就不知道狻猊与星惑到底在说些什么。与其让人费劲的解释,还不如自己不要关心。
不料狻猊飞起一脚,将南宫谨踩在地上,"我们在这里商议对策,你却在一旁睡觉,成何体统?毅哥哥,这小子不会是奸细吧?"
星惑微笑不语,狻猊得到默许,用的力就更大了,踩得南宫谨大叫连连:"快......快松开,断了,断了!"
"看你还敢不敢偷懒!"狻猊冷哼一声,收起玉腿,南宫谨这才免了无妄之灾。
南宫谨极其无奈,想不到来到这里只一年半,就成了处处被欺负的主。先是青儿,后是红蔷,现在又是狻猊!想起两个已故的故人,南宫谨心里不由得泛起酸来。
"对了小黄,在车上你说,来的不止是你与玫儿,还会有谁?"
南宫谨被狻猊踩得挺不起腰杆,翻了翻白眼,不与理会。
"小气包!"狻猊明知南宫谨是在置气,拖着星惑继续商议道:"他们故意引小黄进清荷堂,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现如今我将她俩打晕,已暴露了行踪,再也难将计就计,这该如何是好?"
未等星惑搭话,屋顶上便有人答道:"这,不还有我们嘛!"
飘然落下两个身影,正是玫儿与红梅。
南宫谨见是玫儿,就像见到救星一般,来到玫儿身边,紧相握着她的小手,生怕玫儿再被人拐走一般。回头望狻猊处一扬眉,表示得意时,却发现两人的表情有点不太对,就像......就像刚才自己见到那两个管人一般,眼神里充满惊奇,诧异与不解。
"怎么,不认识我了?"红梅率先开口,打破此等沉静。
狻猊与星惑依旧像活化石那般杵在那,张大嘴巴,一脸的不可置信。
"放心,我不是魂魄。"红梅笑呵呵地调侃道,来到两人身边,微笑着说道:"狻猊真是女大十八变啊!我都快认不出来了,只不过你的办事方法与小时候的大为不同,还好,现在并不是那么可怖。很怕你在黑癸的影响下,变成一个冷酷无情的人呢。至于星惑嘛......"红梅伸出双手,捧起星惑的脸,"你娘真是生错你了,如此美玉,怎会是个男子!"
"姨娘,他并没有选择的权利,而且,男子也并不是全不如女子啊。"玫儿笑道。
玫儿这一开口,让原本震惊的两人更为震撼,纷纷开启唇齿问道:"姨......娘?"
"看来,这十年你们相处得不错,花魅竟会为你们说情。"红梅并不理会两人的疑虑,自顾自地坐到桌前,正色道:"狻猊,星惑,还不过来参拜?"
这会二人才如梦初醒,纷纷单膝跪地,左手置于左脚上,右手捂住左胸前,向前面的人微微下拜。眼角低垂,不敢抬头。这场景,有点像玫儿遇上黑癸时行的大礼。
"嗯,起来吧。"红梅满意地笑道,"我现在已不是宫主,你俩还愿对我忠心,实属难得。见你们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姨娘,如今要怎么办?"玫儿比较在意的是,要将南宫谨怎么处置。
"师傅,花魅为何......?"星惑皱起眉头。
"师傅?"同样的,南宫谨与玫儿也瞪大双眼,就连狻猊也微微侧目。
"呵呵......"红梅拉着玫儿与星惑的手,对着杜、狻两人笑道:"这个,是我收的第一个弟子,那时我便知道,他不是女子。这个,是我姐姐的千金,也是极乐宫永远的花魅。"
"姨娘......为何您......"玫儿听得出红梅的意思,永远的花魅,就是想让她永远地辅佐心竹。只是她不明白的是,为何明知道星惑的性别,也愿意将他收容进极乐宫,要知道,这种做法若是被发现,纵使宫人没什么意见,也会成为武林的笑话。
"只因为他当时与我说的一句话,他说......"
"这辈子,我都会是个女人。"星惑微微一笑,接过红梅的话,"当时,我以为蓉儿死了,所以,我穿着她的衣物,将自己扮成了她,让自己日日夜夜与她相伴。"星惑顿了顿,脸上布满哀伤的表情。
狻猊靠紧星惑,她明白星惑的感受,就像她无法承受失去星惑的痛苦一样,星惑也不愿失去蓉儿。
"好了,既然都是一家人,接下来我们要做的事,就是回到极乐宫。"红梅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这两个人,留不得。星惑现如今没了武功,也没必要去极乐宫......"
"姨娘,谨也......"
"他却非去不可的!"红梅打断玫儿的话,"他不一样,素颜不在清荷堂,想必会在极乐宫,而且,他要到了极乐宫,我们才能救出心竹,也才知道,黑癸的下一步究竟要怎么做。"
"我也去!"玫儿无法说服红梅放了南宫谨,只能坚持与南宫谨同去。她知道此中的厉害,也知道少了南宫谨不行,可她就是不放心!
"玫儿,你放心,我不会让他少一根汗毛的,你不能去,你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学会音波功。我会去雪暨堂派两个亲信,押送他进极乐宫的。"红梅拉住玫儿的手,柔声说道:"你已知道黑癸的厉害,也想知道她与你的关系,你便只能按我说的去做。现在,先收拾那两个家伙,等下她们醒了,可就难办了。"
玫儿点点头,冲出屋外。其实她知道,姨娘这样做是顾全大局,却不知为何,总是有点异样的感觉,好像自己与南宫谨是被利用救出心竹的工具。如果没有相似的样貌,她甚至会怀疑,这个姨娘是否真是她娘亲的妹妹!
南宫谨也跟了出来,从背后环抱住玫儿,柔声安慰道:"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我就去找大黄,怎么说我也是它"弟弟",对吧?"
"你见到它,那么惧怕,怎还会去找它?"听着南宫谨宽慰的话,玫儿不由得"噗嗤"一笑,"不过,若是可以,代我去看看它吧。"
南宫谨点点头。
玫儿还想叮嘱些什么,最终却只能咧咧嘴,投入南宫谨怀里。回想起自己被神算子带走后她与自己说的那一番话,心里惴惴不安,就像是吊着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神算子的第一卦早已应验,不知这第二卦,是否依然准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