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玫儿的印象中,娘亲虽不算绝色,却是个极为温柔的女子。许多人都说,娘亲配不上爹爹,可在她眼里,娘亲是世上最美的女人。
她知道爹爹不愿被看轻,便与爹爹一同隐居,过着男耕女织的生活。在女尊男卑的国度里,一个女人甘愿被男人养在家中,是一件多么需要勇气的事情。娘亲丢掉了所有的自尊,只为深深地爱着爹爹。
"我娘......与姨娘一点都不像。"
"什么?"不仅是红梅,连南宫谨也觉得震惊。会想起他在曼陀罗花阵里见到的幻象,还真的与这个白衣女子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
"我娘,不止不美,还......"玫儿欲言又止。
"快说。"红梅显然很着急。
"我娘的脸上,还有一条小小的刀疤,所以,我们家里从来就没有镜子,生怕娘亲看到了,会伤心。"
"那刀疤与我脸上的位置一样么?"红梅拉紧玫儿。
端详片刻,玫儿点点头。红梅的躯壳,一下子瘫倒在椅子上。
"是她!是她!她在报复我们......"红梅喃喃自语。
玫儿听得奇怪,正想发问,却被南宫谨抢了去:"玫儿,记得在曼陀罗花阵里,你娘亲的脸上好像没有刀疤啊。"
玫儿听罢,微微一笑,说道:"我小时候的愿望,就是将娘亲脸上的刀疤抹平了,曼陀罗花阵里全是幻觉,没有见到刀疤,也不奇怪。若我娘有姨娘这般美貌,便不会遭人耻笑而耿耿于怀了,我也不会为了让我娘高兴,天天与爹爹赞美她漂亮。娘亲虽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是很在意这个刀疤的。"
"她当然会在意。"红梅幽幽说道:"因为那是我留着她脸上的。"红梅不由得苦笑,"真是冤孽,所以她才紧追着我,不愿放过。"
南宫谨越听越糊涂,忍不住发问:"我在玫儿的梦里也见过她的娘亲,与你一点也不像,可你和玫儿又是如此相似,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就要去问问她了。"红梅挤出一丝微笑,"不过,能确定的是,玫儿,你真的是我的亲姐姐的女儿,心竹的亲姐姐。"说罢,便悠然离去,留下假巫尊为他们准备厢房休息。
这天夜里,玫儿翻来覆去都睡不着,对她的身世更加迷惑了。若红梅是她的姨娘,那她便是当今天皇的外甥,可又为何,记忆力的娘亲与自己不像呢?
门外传来敲门声,玫儿爬起榻来,点上蜡烛开门,迎来红梅的笑脸。
"玫儿,还没睡呢?"
"嗯。"玫儿端起茶壶,为红梅倒一杯茶水。或许是血缘关系,她对这个姨娘深有好感。
"玫儿,你恨姨娘么?要不是......"
"姨娘,这些年来,你也不好过吧?"玫儿微微一笑,"身受重伤,被神音救起,是因为有琵琶,才不至于将自己置身于仇恨里,是么?"
红梅摸着玫儿的头发,点点头。
"姨娘,其实心竹过得也不好,一直在星惑的殿中,没了没约束。我虽没了爹娘,却还是没约束的,而且,还当了极乐宫的花魅,所以,你不必感到自责。"
"好孩子......"红梅掩面,"我真替姐姐高兴,有你这么一个好孩子。"
"可是姨娘,为何我娘和你......"对于这个问题,玫儿思前想后都想不通。
"玫儿,如果我说,养你的娘不是你的亲生娘亲,你......"红梅看着玫儿的脸由红变白,再转黑,不敢再说下去。
"什么意思?"玫儿的语气十分冷静。
"玫儿,还愿意听姨娘再讲个故事么?"
玫儿盯着红梅的双眼,见她眼神里充满真挚的表情,不像是在说谎,便点点头,她也想知道,她的娘亲是否真的活在世上!
"一直以来,我都以为,那个传言中恶毒的女人,是我的双生姐姐。只是我一直想不通,我那善良的姐姐,会因为他与我有了心竹,便变得六亲不认,要置我于死地。所以,我很怀疑,养你的娘亲,其实不是我的姐姐,可是看他对你娘亲爱护的程度,我也不得不信。可是,她在处死你爹爹的时候,是那么的坚决。"
"等等,"玫儿听得有些糊涂,"你是说,我娘亲处死我爹爹?"
"是的,黑癸就是你娘。"
"什么?"玫儿越听越是头晕脑胀,"黑癸不是你与我娘的大姐姐么?"
"是的,玫儿别急,先听听我与大姐姐的恩怨吧。"红梅皱着眉心,似乎不大愿意想起那段往事。
"我与姐姐上菩提山那时,遇上的第一个人,不是师傅,而是这个大姐姐。当时,她对我俩很好奇,也像其他人一样,猜测着谁是姐姐,谁是妹妹,可是,也和别人一样,分不清我们谁是谁。"红梅顿了顿,献出一抹难以猜测的笑容。"师傅也很好奇,所以,就在我姐姐额上点了一颗朱砂,以此分辨。我们三个人,天天在一起练功,玩耍。姐姐比较文静,而我却是比较活泼,所以,大姐姐比较喜欢和我在一起,我俩也时常去做些偷摘野果,偷偷下山的事。姐姐不敢,只能留在山上为我们做挡箭牌。可是在我心里,姐姐永远是不可取代的。直到那一次,我与大姐姐彻底翻脸了。"
玫儿竖着耳朵听着,很好奇两个要好的人,会因为什么事不欢而散。
"那年,我们刚满十七岁。脱离了王宫的束缚,在外面没约束自在地生活着,对于我与姐姐来说,都是十分惬意的事。只是,我们的心都记挂着那个人。我跟着大姐姐下山,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因为我想早点找到他,我知道姐姐是不可能找到他的。在某一次下山,我见到他了,与我一起的大姐姐也见到了。他瘦了,却还是无法遮掩那股迷人的气息。虽是柔美,却不失阳刚之气。他蹲在山泉下洗衣,我第一眼就认出他了,却不料,大姐姐说......"
红梅长叹一声,看着杯子里那映着烛光的半杯水,像在凝视往事一般,一口饮尽,继续说道:"大姐姐对我说,那边有个绝色,要他去当她的夫君。我万万没想到,姐姐的念想还未断,大姐姐对他也萌生爱意。"
"所以你就......"玫儿猜到了,却不愿问下去。
"我硬拉着大姐姐回去,可是我失败了,大姐姐还是出现在他面前,我却躲了起来,我不愿意让他知道,我与大姐姐是认识的。因为我没出现,他对大姐姐的态度还是很冷漠的。大姐姐也是个极为高傲的人,不愿碰钉子,没聊几句便不欢而散,回来找我,我却一路跟着他,知道他的居住之处,却只顾看着他,忘了时间,回师门的时候经过一处滑坡,在脸上留下这个印记。"红梅摸着脸上的伤疤。
玫儿左看右看,都觉得红梅脸上的疤是刀疤,断不是什么树枝的刮痕。如果是树枝所为,就不会留下这么深的痕迹,红梅肯定还有事情瞒着自己。玫儿也不点破,继续聆听。
"师傅大为恼怒,以为是大姐姐带我下山的,便处罚她一人,于是她便怨恨于我。"
"然后呢?"
"然后,她便开始处处为难我,嘲笑我,有一次,还当着姐姐的面说我是丑八怪,终于能判别出我与姐姐谁是谁了。我很生气,于是便拿剑划花她的脸,她也与我一样,在脸上有道刀疤。"
"那你是说......你的大姐姐......是我的......"玫儿的声音微微抖栗,她不能接受这样的现实。
"养母。"红梅扯了扯嘴角,说道:"若你说,你的娘亲与你没有一点像,而且脸上有疤,我想,那定是黑癸没错了。因为在这个世上,只有我们三人才会千里传音。而我,便是听到她的传音,才来到这的。"
"你......所以,你一直以为,黑癸是你亲姐姐,没想到,玫儿会说,她的娘亲已经死了,是吧?"南宫谨的声音传来,令屋内的两人吓了一跳,环顾四周,却不见南宫谨的人影。
"谨?"
"我在上面。"房屋上少了两块瓦,南宫谨正坐在上面傻傻地笑着。
"你怎么......"玫儿打开房门,让南宫谨进屋。
"我知道你肯定睡不着,想来看看你,没想到她比我早到一步。"南宫谨努努嘴,对着玫儿傻笑。
"看来,你还真是得了个有情郎。"红梅拍拍南宫谨的肩膀,却惹得南宫谨倒退一步,不禁哈哈大笑:"而且,还是个有戒心的有情郎,哈哈哈!"
南宫谨翻翻白眼,不予理睬,倒是玫儿不好意思起来。
"时候不早了,你们早些歇息,明日一早,我还有事情要告诉你们。"红梅转身出门,忽然又停住脚步,说道:"玫儿,关于你娘亲的事,也别放在心上,毕竟,现在黑癸蒙着脸,也不知道是她在假扮我姐姐,还是我姐姐在假扮她,一切的一切,等见到她再做定夺。"
"你要去见她?"
"是的。"红梅长叹一口气,"若她是姐姐,我想我应该为自己做过的事来个了断,不能让心竹因为我而无法没约束地生活;若她是黑癸,那么......"
"什么?"玫儿与南宫谨都不明所以。
"那么......整个武林乃至天皇,都要受到威胁了。"
玫儿与南宫谨面面相觑。
翌日,正值立夏,天也渐渐炎热起来。
玫儿很早便起榻,这些年在极乐宫已形成这样的习惯,只是没想到,南宫谨也起得很早,与她一同进食。
红梅住的地方,极为偏僻,乃整个雪暨堂最不起眼的地方,鲜少有人来打扰,却在早晨的饭桌上,来了两人--雪暨堂堂主与洛神殿的殿主。
南宫谨很是纳闷,上次在洛神殿的时候,洛神殿殿主就愁眉苦脸地说,自己帮派如何如何不想被雪暨堂吞并,如何如何想与极乐宫联盟,可现如今却又不是这么一回事。看着两人有说有笑的样子,分明比亲姐妹还亲,哪有一副死对头的样子!南宫谨不得不感叹,世态炎凉啊!这人的嘴脸好比六月的天,更新的速度都超出他的想象了。
雪暨堂主对红梅还是极为尊敬的,对着红梅又是跪又是拜,完全没有一副帮主的架势,倒像是条听话的哈巴犬。
"主上清早来此,想必是有事吩咐吧?"红梅听闻他们二人前来,便回房戴了那顶白色斗笠,才重新来到会客厅。
"是,我来请示仙子,可否将此二人交予我等处置,也好尽快引得黑癸前来受死。"
"敏儿,今日是何时日?"不理睬雪暨堂主的话,红梅自顾自地与徒儿说话。
那个假巫尊也丝毫不含糊,掐指算来,对着红梅微微一欠身,答道:"今日正是立夏。"
"立夏......"红梅若有所思,"主上,我猜想巫尊今日就要驾临,您还是准备准备吧,黑癸的事,就交予我处置,不知可否?"
"有仙子亲自出马,那自然好,可是他们......"雪暨堂主指了指玫儿与南宫谨,看来还是对他们不死心。
"主上方才也说,他们是制约黑癸的关键,我又岂能让他们跟着主上呢?"
"是......是。"雪暨堂主碰了一鼻子灰,脸色不大好看,却又不敢发作,与洛神殿殿主灰溜溜地离开众人的视线。
"姨娘,他们似乎很怕您。"玫儿蹙眉,心里想道,这哪像是一帮之主的气势,好似姨娘才是雪暨堂能做主的人似的。
"呵呵......"红梅看着两人走远,笑道:"那是因为,巫尊教予我一切障眼法,使得他们信以为真,才称我为仙子,时时来请示与我。若不是如此,他们早就对极乐宫下手了,岂会等到现在。"
"那您为何不回极乐宫呢?"
"当时我以为,黑癸就是我姐姐,我欠姐姐的太多了,所以我才隐蔽于此,暗中保护她。没想到,这些年来,她在外面作孽太多,如今我们又怀疑她的身份,所以,我决定,帮你们对付黑癸。"
玫儿心里一惊,而后又冷静下来,继续问道:"那姨娘准备怎么做?"
"过些日子,巫尊会降临雪暨堂,不妨等到那时候再做打算。现在,我教予你们音波功的要诀,如何?"
"音波功?"玫儿惊喜万分,要知道,若是能修炼到最高境界,任何武器都是敌不过它的,因为它不用近身肉搏,便可稳操胜券。
"是的,黑癸现在的武功,十分厉害。能制约她,除了音波功,还需要另一种武功,只是不知道,那套武功是否已经失传了。"
"真有这么厉害?"就连南宫谨也有了兴趣。
"是的。那日与黑癸交手,若是再斗下去,负伤的必定是我。"
"她受伤了?"玫儿紧张得握紧拳头。
"应该吧,毕竟绝情掌要绝情于心,才能绝天下。她动了情,才会受伤。如若不然,这几日怎会过得如此随意,你们应该还记得,他的身上,还有黑癸下的噬心蛊。若黑癸没事,定会掌管他,将我们全数引去她那才对。"
南宫谨不禁吓出一身冷汗。原来不是近距离才会被掌管,这什么蛊还接受远程操作!
"那要怎么办?"玫儿拉紧南宫谨的手,生怕他离自己而去。
"所以,我才说要教你们音波功。除了音波功,还有双生剑,都是克制绝情掌的秘籍,只是不知有没有传人。"
"双生剑?"玫儿皱起眉头,她在极乐宫当了十年的花魅,都没听说,江湖中有个叫双生剑的东西。"是哪个门派的?"
"双生剑谱是二十年前已被灭绝的双生门所创,专门为了对付绝情掌的。而绝情掌,正是彩虹教至上的武功心法。"
"那双生门是被彩红教所灭咯?"南宫谨好奇地问道。
"是的,是我的师傅灭了双生门,却没有毁了双生剑谱,她老人家说,世界本就一物治一物,有克才有生,相生才有相克,若是毁了,说不定是得不偿失。所以,剑谱被锁了起来。黑癸若是真的黑癸,便会知道双生剑谱的下落。"红梅惋惜地叹了一口气。
南宫谨脸上也浮现失望的神色,却是玫儿,微微带着笑容。
"既然找不到双生剑谱,便先练音波功吧。小子,让我看看你的功底,看看极乐宫的修罗法王,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物!"红梅说完,一掌往南宫谨身上袭去。
南宫谨万万没想到,这红梅也有如青儿一般,说风就是雨,眼看躲闪不及,双脚划圆,扎稳马步,准备迎接红梅的一掌。